林念禾揉着微微脹痛的頭,輕聲說:
“其實我最初做市場調查的時候懷疑過數據真實性,我沒覺得會有這麼多人願意花錢來複讀,但現實卻扇了我一巴掌……所以爸爸,能否說服高中開辦復讀班呢?這活兒我自己真幹不了。”
沒有人能獨佔某個市場,大家一起幹纔是正理。
林爸喝了半杯水,沉聲說:“其實我叫你回來是想提醒你,在做出成績之前儘量不要搞太大,但你提出的問題的確很嚴峻。”
“返城知青的工作和學習問題都不容忽視,高考又是優中擇優的要緊事,這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我得與你王家二叔談談……這樣,你先做好你的事,剩下的我們來考慮。”
林爸說着,把一張寫着幾個地址的紙遞給林念禾:“這幾個地方都是要賣或是要租出去的,你自己去談。”
“好嘞。”
林念禾接過紙,看了一下上邊的地址,輕聲唸叨:“看來這次一個麻袋不夠用啊。”
“嗯?拿麻袋幹什麼?”
“就……裝錢。”
“……”
老林同志知道自己閨女有錢,但有錢到要用麻袋裝的地步,他也沒想到。
林媽端着幾碗餛飩出來,說道:“你們都來吃些東西,吃完再談。”
林爸看桌上只有四碗餛飩,坐那兒沒動。
林媽催他:“秉輝,先別想了,來吃東西。”
林爸說:“我不餓,你吃吧。”
“是我不餓,不然多包幾個餛飩能費多大事兒?”林媽過來拽起他,“小衛晚上與我說了,你晚飯只吃了兩口,快來,陪女兒吃點兒。”
“我真不餓。”林爸死要面子。
“對對對,你不餓,但我都煮了,你不吃明兒就沒法吃了。”
“那行吧。”
老林同志勉爲其難坐下來,一手拿筷子,一手拉住林媽的手:“子瑞,辛苦你了。”
“不辛苦,快吃吧。”
“我吃不完,你幫我吃兩個?”
“你別扯,趕緊吃,我晚飯吃很多的。”
“吃一個唄?”
“不吃。”
另外三個透明人:“……”
蘇昀承低聲問林念禾:“你也幫我吃兩個?”
林念禾還沒答話,林懷洲陰陽怪氣地接了一句:“一碗餛飩都吃不了,蘇昀承你現在也不行啊。”
蘇昀承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頭看向林爸。
林爸莫名感覺自己也捱了一刀,踹了林懷洲一腳:“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林懷洲:“……”
這一腳……他捱得不怨,但要記在蘇昀承的頭上。
四人吃完了餛飩,林爸見林念禾太累了,便催她回去睡覺,有什麼事兒明天再說。
林念禾的確身心俱疲,打着哈欠上樓去睡覺。
林懷洲和蘇昀承卻被留下了。
林爸問:“88號院的事兒了了?”
“結束了,”林懷洲說,“這家人作惡不少,我把調查詳實的證據給公安了,那邊說主犯起碼判三年。”
“老鼠藏得夠久了,也該讓他們付出代價了。”
林爸又問蘇昀承:“念禾的那幾處院子都收拾好了?”
“嗯,全改成了教室,”蘇昀承答,“我聯繫了幾個退伍的同志,讓他們來負責保衛科工作。”
“行,別虧待他們。”
“不會的。”
林爸話鋒一轉,問起了別處的事情。
三人談了許久,月上西梢方纔結束。
蘇昀承想着這會兒回家要驚擾到父母睡眠,索性與林懷洲擠着睡了一夜。
他剛闔上眼,林懷洲突然喊他:“蘇昀承。”
“嗯?”
“保護好小禾。”
“我知道。”
“嗯。”
翌日。
林念禾早早起牀去食堂買了早飯回來,一家子吃過飯後,林懷洲要去上班,順路把他們倆送回學校。
今天的88號院門前依舊有人來諮詢,不過門前已經貼了告示,告知大家第一批招生已經結束,下一次招生時間是三月二十五日。
而在旁邊的幾個院落,已經有學生來上課了。
昨天報名早的同學已經進行過摸底考試,今天來時,老師已經給他們按成績分好了班,還沒來得及進行摸底考的同學今天上午統一考試,下午暫時在空教室裡自習,明天分班。
凌雲補習學校的文理科各分爲三類班:基礎班、中級班、高級班。
顧名思義,分別對應着基礎薄弱的學生、基礎較好但並不夯實的學生、基礎很好有望衝刺重點大學的學生。
這個分班規則是林念禾定的,倒不是她區別對待,而是這一批學生的水平實在參差不齊,有的會做函數題,有的連正數負數都忘乾淨了。
若把他們分在同一個班裡,對大家都沒好處。
林念禾趕在自己上課前給老師們開了個會。
“我不說虛的,凌雲補習學校的老師工資是全京城最高的,未來我也可以保證你們的工資在同行裡獨佔鰲頭。”
“我給你們高工資,只有一個要求——盡全力教好每一個學生。”
“基礎班的老師,每一個學生的高考分數比入學摸底考成績每提高五十分,額外獎勵十塊錢;中級班每提高三十五分獎勵十塊錢;高級班每提高二十分獎勵十塊錢。”
“額外獎勵無上限。”
“就這樣,幹吧。”
老師們愣了好一會兒,不知是誰第一個帶頭鼓起掌來。
掌聲很快結束,老師們抱着書本衝進了教室,瞧着比交了學費的學生還積極。
“念禾,我怎麼覺着你這個補習學校要虧死呢?”王淑梅眼神複雜的看着林念禾。
“我不是說了嘛,就照着傾家蕩產搞。”林念禾甩了下頭髮。
王淑梅皺眉看她:“那你圖什麼?總不可能是錢多燒的吧?”
林念禾拿書的動作停頓片刻,高深莫測地說:“實際上,我對錢沒有絲毫興趣。”
王淑梅:“實際上,我現在很想一巴掌抽死你。”
林念禾哈哈一笑,拍着王淑梅的肩膀說:“淑梅姐,你仔細算算,其實根本虧不到。”
王淑梅撇着嘴搖頭:“我算了半宿,這個學費、這個薪資待遇,怎麼算怎麼虧。唯一能說不虧的,大概就是你藉着這事兒買的一堆房子了。”
王淑梅從包裡拿出個小巧的算盤,扒拉得啪啪作響:“1200人,每個月學費3600塊錢,一共48個老師,每個月教師工資支出2160,給吳校長二百元,保衛科工資350元,另外還有兼職老師額外的補習費用,再算上電費、粉筆、油印機的損耗……你這一個月,基本白玩兒啊。”
王淑梅擡頭看她:“要是再算上給學生的學費減免和給老師的獎金,你真的會虧。”
林念禾只是笑笑,意味深長地說:“招一千個學生是虧,招一萬個就是賺了,如果這其中有一個有你一半光彩,我就賺翻了。”
王淑梅沒太聽懂,品了好一會兒,確定林念禾這句不是損自己。
林念禾伸了個懶腰,說:“遠處風光無限好,別看眼前這一畝三分地。”
她說完,拿上書急匆匆地去趕早八。
王淑梅坐着喝了半杯茶,輕輕咋舌。
“這姑奶奶……她是要下盤大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