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被人從梧彤院喊起來時候,那叫一個不開心,黑着張臉,蘇培盛見他這個表情,自己也很委屈,“爺,不是奴才有事非要喊您,是宮裡來信兒了,皇上讓人連夜召集王公大臣議事,如果不是這,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吵醒爺啊。”
四爺的瞌睡頓時就去了大半,他蹙眉,“你說什麼?宮裡連夜召集大臣議事?可知道是什麼事?”
蘇培盛搖頭,“奴才打探不出來,來傳消息的公公嘴嚴實的很,奴才怎麼說都不肯吐露一個字,奴才也很是爲難。”
“哦”,四爺意味深長地拉長了音,“怕是出了大事,呵,爺猜着定是毓慶宮的事兒。”
蘇培盛打蛇上棍,立即諂媚地道,“主子怎麼知道的?會是太子嗎?”
“不是太子,誰有這能耐,讓皇上連夜召集王公大臣,議事?說的含含糊糊的,咱那位太子爺這是惹了什麼亂子,讓皇上雷霆大怒了,收拾爛場子都不願意給他收拾了”,四爺眯了眯狹長的眼,寒光從裡面一閃而過,冷哼了一聲,蘇培盛聰明地沒有接話。
四爺匆匆坐了轎子來到皇宮,轎子也不按常規的規矩文官落轎、武官下馬了,直接到了南書房的門口,四爺還很詫異,喊了蘇培盛近前一看,一打聽,說是皇上吩咐的,這晚間連夜趕來的諸位大臣就都不用依着舊規矩了,通通急速趕來南書房就是。
四爺眉頭皺了下,坐在轎子裡,轎簾子一當,什麼人也看不見他眼中的神色。分明是一抹喜色。
進入南書房,四爺發現已經到了好幾位官員了,看着六部的幾位尚書還有御史臺、慎刑司、翰林院的幾位元老級別的人物也都到了,他上前見禮,皇帝受了他的禮,就讓他站在了一邊兒,這架勢看來是等其他人到來再一併說。四爺默默移到一邊兒。十三阿哥給他使了個眼色,他這才發現這一邊兒竟然放着幾口大箱子,都是黃花梨的木頭做的。結實的很,就是不知道里面放着些什麼了。
等了有一會兒,竟然看見幾個老王爺也來了,其中有的已經是須發斑白。竟然連他們這些已經褪下了爵位的老親王都驚動了,實在是驚駭。幾位大臣互相對視一眼,覺得今日事情非比尋常,應當謹慎爲之。
人到齊全了,康熙皇帝半倚靠着龍椅的身子這才直起來。“各位愛卿都到了啊,朕有要事與諸位相商,這才天色這麼晚還要驚動了各位。”
一位老王爺邁步出來。“皇上,這是臣等應該做的。還請皇上告知,這是出了什麼大事,竟然要臣等都趕來這南書房。”
皇上指了指那幾個引人注目的箱子,對着李德全吩咐道,“打開,給諸位愛卿看看,這裡面都是些什麼。”
大家就都吩咐伸長脖子去看,李德全讓侍衛將箱子擡到書房正中央,這羣臣子們之間的空地上放下,就上前打開了第一口箱子,這箱子本應該是鎖着的,應該是被人用蠻力給強行打開了來,那鎖已經不見了,鎖口處是一片被破壞的痕跡。很多大臣閃了下眼神。
第一口箱子打開,有些人忍不住低呼了聲,而後忙用衣袖捂住自己的嘴,皇帝冷哼了下,“這都開始驚詫了?底下有你們不敢相信的時候。”
四爺皺起了眉頭,十三阿哥站在他旁邊,小聲道,“四哥,那不應該是江淮道今年的貢品嗎?”
四爺用眼神示意了下他不要多嘴,十三阿哥這才閉嘴了倒是十四阿哥輕輕冷哼了聲,用鼻音發出的聲音在那些低呼的聲音裡幾乎聽不見,但挨着他的幾位阿哥卻是聽了真實。
第二個箱子被打開,卻是白花花的銀子,一個個都有五十兩銀元寶那麼大,很多大臣都沒有當回事,覺得皇帝說的有些不對,當大臣的誰沒見過一箱子一箱子的銀子啊,但當李德全拿起其中一個胖乎乎的元寶,將其翻個面時,有些個人面色變了,四爺就是其中一個,庫銀?竟然是國庫的銀子,當下他就跪在了地上,“兒臣有罪,兒臣不知道這件事,太子曾在康熙三十五年借了國庫十萬兩白銀,至今沒有還回,但兒臣已經爲太子墊上了,按理不該”,四爺沒有再說下去,皇帝語氣冷冷的,“朕沒有問你的罪過,你偏心太子有何過錯,那可是儲君。”
四爺心裡一驚,壞了,汗阿瑪還是起疑心了,他也不做過多辯解,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兒臣知罪,兒臣掌管戶部,卻不知道這等空缺,兒臣向汗阿瑪請罪。”
“你的事兒等會兒再說,李德全,再開箱子,讓他們睜大眼睛好生瞧瞧這都是些什麼東西,這纔不過是些庫銀了。”
李德全稱是,打開了剩餘兩口箱子,最後那一個箱子打開的一瞬間,沒有跪下的那些大臣通通都跪地了,皇帝冷然道,“各位都能看見了,陳閣老,你來說說這怎麼辦啊?”
陳閣老就是陳廷敬,張廷玉前兩年身子不舒服的時候乞休了,陳廷敬就被康熙皇帝提升職位,接替了張廷玉的位置。
皇帝這麼一問,陳廷敬就心裡開始罵太子,禍害自己幹孫女和幹孫女婿就算了,現在倒好,又開始折騰起來了,好好的做太子不就成了嗎,沒的惹出了什麼大亂子啊,這一個個箱子的一看就知道問題大了,至於你說爲什麼一看就知道太子,廢話,大半夜宮門都緊閉了,不是宮裡出的事兒還能是外面大臣不成?宮裡的幾個小阿哥那是肯定沒這本事的,那還用說,不就剩下那一個人了嘛!
“皇上,微臣惶恐,微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臣和其餘的同僚們對這還一無所知”,陳廷敬開始採用踢皮球策略。“臣最近得了輕微的風寒,腦子不大靈光,誠親王一貫很有見地,還是請誠親王先說個一二吧。”
誠親王胤祉臉色瞬間就變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陳閣老竟然這麼不厚道,一句話就將問題拋給了自己,見皇帝目光看向自己。頓時開始說話打嗑起來。“兒臣…兒臣以爲…..無論做這事兒的人是誰,實在是毫無….君臣之義,兒臣主張…..必要重重懲戒。”
“懲戒?老四。你覺得呢?”
四爺悶悶地來了一句神來之筆,“汗阿瑪,兒臣斗膽,問汗阿瑪一句。此事可否是二哥所爲?”
“你不是猜到了嗎?”皇帝挑眉,“太子他沒有告訴你嗎?”
“兒臣什麼都不知道”。四爺一副忠臣孝子的樣子,“兒臣斗膽,二哥他必有什麼難言之隱,還請汗阿瑪寬容處理。”
“你倒是個重情義的啊”。皇帝這話說的很是陰陽怪氣,所有人都能聽出來這是嘲諷,“老四。你沒有看見那最後一個箱子裡是什麼嗎,那可是黃袍。龍爪子可是不一樣的,你還敢給朕說胤礽他是難言之隱?!”
“兒臣以爲,二哥他雖然平日行事作風放肆大膽了些,但不是那等不知道忠孝的,怎麼可能私藏這些東西,兒臣故而竊以爲是有內情在內。”
皇帝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又將一個奏摺給扔了下來,“這是四川巡撫年羹堯所奏的,十四,你給大家讀一讀,讓大夥兒聽聽,是不是該召集你們好好議議事。”
十四阿哥從地上拾起來,拿起,讀了幾句,這接下來的句子就開始磕磕絆絆了,但大傢伙還是聽得清清楚楚,頓時有些定力不好的人就開始額頭冒汗了,皇帝等十四阿哥讀完,道,“大家還有什麼可爲太子辯解的?”
衆人互相看看,亂七八糟的聲音響起,“臣等無言”,四爺抿了抿脣,沒有說什麼,“老四,你還有什麼可爲太子說的?”
“兒臣無話可說。”
“那就該朕說了”,皇帝在上面坐正了些,“太子”,他拖長了聲音,“朕此次已經打定了主意,必廢。”
底下跪着的諸位臣子這次倒是很是整齊,“請皇上三思。”
“三思什麼,四思也不行,朕都想明白了,你們不用再勸了。”
陳廷敬突然開口,“皇上,太子是國之儲君,尤其重要,這廢太子是要下詔書的,天下人皆知,倘若廢了又立,立太子後又再廢,如此往復,天下黎民百姓恐怕會說皇家是非啊。”
“你說的朕想過了,陳閣老,朕已經想過了,太子他不堪重任,無法擔當起重任,朕雖然痛心,但朕也知道這是實情,太子”,皇帝說出這些話似乎很是費力,“朕此次廢過太子後,此生再也不立他爲太子了。”
“皇上”,陳廷敬心裡高興,臉上卻是一副痛心的樣子,“皇上乃是金口玉言啊,可要三思才能決定啊,此乃國家之大事,需謹慎啊,皇上。”
有老王爺也跟着開口,“皇上,臣附議”,繼而其餘幾位大臣也陸續跟着附議,皇帝卻一拍桌子,“朕意已決,諸位愛卿無需再議,太子他行事囂張,做事不顧祖宗禮法,今日起,廢太子,陳閣老,着你草擬詔書,之後拿與朕過目。”
陳廷敬幾秒後纔回答,“臣、領旨!”
四爺等沉默,等待皇帝接下來的命令,果然,太子平日最親近的幾個黨羽一個個被皇上給點出來,紛紛罷職免官,更嚴重的被抄家,一時間大家都明白,紫禁城的勢力又將新一輪洗牌了。
“老四”,下了一長串命令的皇帝提到了四爺,四阿哥心裡一緊,“兒臣在。”
“戶部庫銀的事,你怎麼解釋”,康熙皇帝冷着臉,“好好的內務府庫房的銀子怎麼會在毓慶宮裡被發現,而且,還這麼多。”
“兒臣不知”,四爺的話剛落,就看見皇帝的臉色黑了不少,這時候,八爺黨的人已經開始幸災樂禍了,卻見一人突然接口,“汗阿瑪,不關四哥的事,是兒臣做的,太…廢太子他說需要銀子,威脅兒臣,如果不給他行這個方便,就要在汗阿瑪面前告兒臣不敬兄長,還要給四哥製造麻煩,兒臣就…..”
四爺瞪圓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卻衝着他眨眨眼,這是安慰他的意思,四爺的拳頭都在袖子裡握緊了。
“你?”皇帝很顯然是不相信的,但不知道怎麼想的,轉瞬卻開口道,“也對,你也在戶部”,他的眼神變得很是尖銳,“來人,十三阿哥和廢太子勾結,攪亂朝綱,着去掉頭頂花翎,關押到京城養蜂夾道。”
“汗阿瑪”,四阿哥急了,聲音焦急之中透着不可置信,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在否決十三阿哥的話,雖然聽起來很假,但皇上已經相信了,那麼他就不能在爭執這個問題,否則輕則是十三阿哥欺君,重則就是大家一起栽進去了。
沒等四阿哥說什麼,十三阿哥已經磕頭了,“兒臣領旨。”
四爺轉頭,眼裡已經含淚,十三爺卻對着他搖了搖頭,皇帝在上座冷冷道,“老四,你莫不是還要給你十三弟求情不成?”
四爺咬牙,“兒臣…毫無異議,謹遵汗阿瑪旨意。”
十四爺冷眼看着這一幕,皇帝似乎累了,“爾等可有異議?”
“臣等沒有異議。”
“那便退下吧”,皇帝聲音裡透着一股疲憊,“諸位愛卿可以回去了,陳閣老,你留下,朕還有些話與你單獨說。”
“是。”在一衆大臣好奇和思量的目光裡,陳廷敬留了下來。其餘人後退,出了門,十四阿哥就笑道,“四哥,你和十三弟還真是好感情,他竟然肯爲你頂罪,弟弟佩服。”
四爺瞪他一眼,“你很佩服?很高興?哼”,他拂袖離開,十四阿哥有些氣不過,“哎,我說這人,竟然還…..我就是,還給爺甩臉子,真是……哼”,十四阿哥也甩袖子離開,八爺笑了下,搖了搖頭。
漠暄今天沒有考好,想哭,真是鬱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