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決定過的事情可以說是一點兒迴環的餘地都沒有,這點兒所有相關人員都清楚,比如靜筠格格、阿納呼佔雅圖、李氏和四爺。因着女兒的親事定下,四爺已經連續三日沒有在梧彤院裡住宿了,都是在李氏的蘅蕪苑,起初第一天和第二天,年秋月還是能夠接受的,四爺一共只有四個女兒,夭折了兩個,還有一個就是小棉襖還小,女兒要遠嫁他心裡不舒服也是情有可原的,到李氏那兒坐坐說說話,那也是可以諒解的,但隨着第四天四爺依然還在蘅蕪苑那兒過夜的消息傳到梧彤院,年秋月心裡也不舒服起來。
李氏再怎麼心裡不舒服,孩子出嫁還有半年呢,怎麼,打算半年都呆在蘅蕪苑了?那也成,沒準兒靜筠格格出嫁沒多長時間,四爺還能再多出個女兒來。呆就呆了,愛幾天是幾天,可是也不能.....她越想越氣,那表情讓傳信兒的錦屏有些害怕,大氣都不敢喘,悄悄拿眼神看彤情,彤情就衝着她擠眉弄眼,兩人剛眉來眼去兩三個回合,就聽主子開口了,“來人,收拾東西,明日一早帶上小湯圓和小棉襖回年家。”
“主子....”,梧情想說什麼,被彤情甩過來的眼色給制止了,遂應聲和其餘幾人下去收拾東西去了。
出了門,梧情就不解地看着彤情,“你不讓我說是爲什麼啊,主子這擺明了是吃醋了,這生氣時候做的決定不一定理智,萬一回神了後悔......”
“切,梧情姐姐,你怎麼還不明白。主子不是生氣四爺不來咱們這院子,是爲小阿哥和小格格打抱不平來着。”
梧情更是疑惑了,彤情頗有些無語地道,“姐姐你平日那麼精明,怎麼今日竟然轉過不來彎兒來,我問你,四爺這幾日可有來咱們梧彤院?可有問過小主子們的吃食和睡覺?可有送什麼小玩意兒過來?”
“哦——”。梧情這才反應過來。“這麼說,主子是覺得四爺再怎麼心疼二格格也不能忘了咱們這兒的小主子們,所以才生氣了?”
“那不明擺着的嗎。主子就是讓李側福晉十天半個月,李側福晉最多再生個孩子,這寵卻是奪不走的。”彤情很是感慨,“要說四爺也真是的。還好小主子們還小,不然這麼久沒有見到自己阿瑪。心裡還不知道怎麼想呢。”
梧情沉默。
第二日一早,年秋月當真讓人將準備好的各種用品打包成一個個的箱子和包袱,往馬車上一放,帶上幾個丫鬟和孩子們的奶嬤嬤就離開了。王貴急得在門口直擦汗,因着之前的事情他再不敢小看這年側福晉,別看主子爺最近連續幾日對這位不管不問了。那是二格格的事兒正急着頭呢,等這事情過了。還不得想起來側福晉和兩個小主子?!
年秋月讓人趕着馬車過了幾個衚衕來到年府時候,年家的門丁還真是傻眼了,姑奶奶回來了?他忙一迭聲地向府裡傳話,年遐齡和西林覺羅氏正在用飯,桌子上擺好了兩素一葷的菜和養生的粥,還沒有動筷子,就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間愣了,還是年婉清反應最快,“姑爸爸回來了,瑪法,是姑爸爸回來了。”
年遐齡這才放下碗筷,夫妻兩口並肩出院門,迎面就見自己女兒腳步急匆匆地當先走着,後邊丫鬟和嬤嬤們幾乎有些小跑得跟着,年遐齡的眉頭就皺起來了,“囡囡,你慢些點兒,走這麼大的步子,仔細你待會兒心口不舒服。”
“就是,多大的人了,都當額孃的了,還這麼不注意。”西林覺羅氏跟着嘟囔,“你回來就算了,這麼冷的天,將孩子也折騰回來,你也不怕凍着他們。”
“沒事,裹得嚴實着呢”,見到自己阿瑪額娘,年秋月窩着火的心情纔算好些了,“你們怎麼出來了,這家裡我還能不熟悉路嗎,快進去,我回來的早,還沒有用飯,快讓廚房備飯,咱們一起用些。”
“沒吃飯就這麼急匆匆回來?”西林覺羅氏這才覺得不對,“不是出什麼事兒了吧,和四爺置氣了?”
年秋月冷笑了下,“誰稀罕和他置氣。”
看來真是置氣了,西林覺羅氏立即肯定了,“到底怎麼回事,你吃過飯和額娘說說,不是額娘說你,回來是不是福晉和四爺都不知道?”
“用他們知道?”年秋月口氣裡滿是嘲諷,“一個早就不管府裡事情了,一個......哼,只顧哄靜筠格格呢,倒忘了自己還有其他兒子和女兒。這些糟心事就不說了,額娘,咱們先用飯。”
西林覺羅氏和年遐齡對視了一眼,年遐齡皺皺眉,飯菜很快又端上來幾道,小湯圓被年秋月給抱在了懷裡,最近一段時間他呆的最多的地方不是牀就是額孃的懷抱,這實在不怪年秋月,是這小子對什麼都要好奇,都要聽幾句。
“怎麼吃飯還抱着,交給嬤嬤帶上去睡會兒”,西林覺羅氏皺了下眉,“這孩子也太黏你了,這可是個哥兒,莫要太慣了。”
年秋月衝着小湯圓挑挑眉毛,“不礙事,這孩子乖,不鬧,還小,過幾年就是想慣我也慣不成了,由着他吧。”
西林覺羅氏想想也是,過上幾年,這孩子就該唸書習武了,現在還小,孩子小時候黏人也是正常的,黏着自己閨女總比黏着嬤嬤強。這麼一想,她就默認了孩子窩自己閨女懷裡了。
奶嬤嬤們就退到了門邊兒,小棉襖被年遐齡接着正在逗孩子,做個鬼臉兒、晃晃孩子的,年遐齡將虹嫺小格格逗得咧嘴直笑。西林覺羅氏也不理會他,只是招呼着女兒和年婉清吃飯,年秋月看見年婉清在,這纔想起了一件事,“二哥新娶的媳婦兒怎麼說。清姐兒...一直在京城?”
“有來信說讓清姐回去,不過清姐說不大想回去。”
“最好還是回去”,年秋月夾了口菜,“我聽說二嫂有孕了,若是等生下來孩子,二哥的注意力估計會被迅速轉移,局勢對清姐會不利。雖說二嫂的人品是大家都說不錯的。有了自己孩子難免會偏心,婉清,若是你嫡額娘這次生個女兒。你再不在府裡,過幾年你和這女孩兒的地位可是很不一樣的。你阿瑪雖說還沒有回來,但外放的官員怎麼可能一直在任上,回來後你可是一定要回去住的。到時候......你自己好好考慮下,若是你回你阿瑪那兒。嬤嬤丫鬟什麼都可以自己帶着這批人。”
年婉清悶聲應了下,表示會再考慮考慮,年秋月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一頓飯吃完。虹嫺那丫頭已經睡了,魏氏將她抱走,甄氏也接了小阿哥一起去休息。年遐齡就起身去遛鳥去了,屋子裡只餘下年秋月和西林覺羅氏母女。西林覺羅氏讓人上了兩杯清茶,“這下你該好好和額娘說說了,你和四爺到底是怎麼了,之前還不是好好的。”
年秋月撇嘴,“也不是多大事,最近額娘應該也聽說了,蒙古的人來了,來帶走皇上每年答應給的糧種和米麪,同時送了馬匹來,來的有個外扎薩克的小王爺,求娶大清的格格,皇上沒有適齡的格格,就想到了孫女兒,這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下旨,將我們府上的二格格賜婚給了這小王爺。四爺心裡想來不痛快,李側福晉也是難過,靜筠更是在屋裡閉門哭了幾天了,四爺就去安慰,這一去,昨個都第四天了,我的女兒和兒子可是四天連他們阿瑪的面兒都沒有見到過。我心裡不舒服,索性帶着孩子回咱們家住幾天。”
“打算住幾天?”
“什麼時候四爺想起我們娘三兒了,自然會來找我們”,年秋月搖着西林覺羅氏的胳膊,“額娘,您該不會是不願意收留我們娘三個吧,那我們可就沒地方住了。只能住客棧了,客棧又破、地方還不好,人還雜的。”
“你這丫頭”,西林覺羅氏用力點點她額頭,“我什麼時候說不留你們了,只是......你這麼着可是和往日耍小脾氣不一樣,四爺若是惱了,可怎麼辦?”
“我還惱呢,該出嫁的那個是他寶貝女兒,我的女兒就不是府上的格格了?小棉襖這纔剛開始有印象,以前睡之前總是要和四爺鬧一陣子纔去睡,現在好了,頭一天沒見到,哭了好一會兒,累了才睡着,第二天總是往門口去看,第三天才算是不看了,我瞧着心裡就來氣。”年秋月臉色沉了下來,“誰的閨女誰疼,李氏心疼她女兒,我還心疼我兒子呢,我讓人請四爺都被那娘兩個給絆住了,好!既然不願意來,那我和閨女還不稀罕了呢!”她翻個白眼,“這距離出嫁可還有半年呢,瞧瞧這架勢,還得鬧騰半年呢,我若是什麼表示都沒有,額娘,小湯圓和小棉襖怎麼辦,看着那母女心情好了讓四爺來瞧瞧?我女兒纔不稀罕那點子施捨呢!”
西林覺羅氏抽抽嘴角,“不會,你是想多了,四爺這就是一時間有些心理不舒服,跟你阿瑪當初看你出嫁一樣,早幾個月就看什麼都不順眼了,那是你不知道。過不了多長時候,勸好了靜筠格格,他還是更關心湯圓他們兄妹兩個,比較二格格都大了,你那兩個還小呢。”
“那也不成”,年秋月冷哼一聲,“四爺若是在想不起來這個女兒,棉襖再過幾天肯定認生,額娘,你閨女求的不多,靜筠心裡不舒服四爺每天去瞧瞧,用飯什麼都可以在蘅蕪苑用,我沒有意見,就不能每天來瞧瞧這兩個孩子,抽出半個時辰陪陪他們就可以了。我想起昨天棉襖時不時往門口那兒瞟我就心酸。”
西林覺羅氏嘆口氣,“孩子,女人多了不就是這樣嗎,他不來,你可以抱着孩子去李氏那兒啊,山不過來我過去嘛!”
“我纔不要”,年秋月臉一拉,很是不悅,“我去看什麼,看靜筠哭還是看她們三個甜甜蜜蜜的啊,請走了跟打她們母女臉一樣,請不走那就是打我臉了!”
“你這丫頭,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活該,你這麼沒信心啊,請不走?你抱着兩個奶娃娃還請不走四爺?”
“那可說不定”,年秋月扁扁嘴,“總之,額娘,你也別勸了,我就在這兒住幾天了,反正我也好久沒有回來住了,雖說咱們家離着雍親王府不過就是幾個衚衕的距離,我也沒有回孃家住過,孩子們也沒有逛過這兒。我就歇歇,瞧瞧四爺什麼時候能想起還有我們娘三個。”
“成成,你就硬氣着吧”,西林覺羅氏無奈地說。
年秋月笑笑,陪着西林覺羅氏又說了幾句話,這才離開。芙蓉居從年秋月出嫁後就還一直留着,派了專人定期打掃,如今什麼都還維持着年秋月以前住的情況。孟氏幾人帶着甄氏幾個來的時候,弘晗小阿哥的眼就滴溜溜轉起來,這是額娘出嫁前的閨房?得好生看看,但仔細打量後,他有些傻眼了,這和梧彤院很多地方都很相似啊,這是怎麼回事?
年秋月回來,這院子裡自然是現場裡外換新下,因此,進門時候看到的自然是一應的一色地毯、墊子、紗帳等,彤情笑着道,“主子,這是您那會兒留在家裡的幾套鋪陳,瞧着就有種您還沒有出嫁的感覺。”
年秋月笑出聲,“你家主子我老了,孩子都這麼大了。”
“哪有,主子就會自己埋汰自己”,彤情將墊子在地上鋪好,讓年秋月坐下,甄氏好魏氏這纔將小主子們放下,小湯圓瞪着圓溜溜的眼睛看了看四周,默默低頭,和額娘屋裡一樣的感覺,似乎是一個人設計的,該不會雍親王府的梧彤院都是額娘自己折騰的吧,可是......沒聽說額娘大興土木啊。
年秋月看他打量四周,眯了眯眼睛,這混小子又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