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將年羹堯的分析和安排說了後,十四阿哥皺眉,讓此人下去洗洗去了,這廂他就將幕僚叫到帳子裡商議了下,出現這種事兒他作爲叔叔輩兒的自然是不能不理會的。
於是,第二日,十四阿哥就找上了年羹堯訊問情況如何,要將怎麼解救弘時,派出大量的軍隊剿匪那是不可能的,一旦大量軍隊從城裡出去,城外二十里外的那些叛軍們就敢進攻,但若是不管不問,誰也不敢擔這個責任,畢竟是皇家的子嗣。兩人商量後最終決定派人去當說客,看能否將弘時給贖回來。這個人選經過甄選,落在了十四阿哥的手下胡應麟身上了。至於要不要上報朝廷方面,十四阿哥和年羹堯很有默契地選擇了暫不上報,這點兒兩人是很快達成了一致,一個是怕四爺怪罪自己,一個是怕皇上那兒有過激反應,總之,兩人都想將事情給私了了。
胡應麟可以說是有些忐忑地到了那山上,這個地方也是找了嚮導打聽過的,共有十八個主要的山寨,這些山寨根據人手和能力、兵器等排了名號,昨日擄走弘時阿哥和幾個護衛的應當是這十八寨的領頭老寨,寨主是個一身武藝的大漢,人稱金刀奎萬天,手下有三四個兄弟,都是當年跟着他走南闖北的弟兄,後來做了二把手、三把手的,昨日有打獵的人看見了這老寨的人擄走了一個小公子和幾個侍衛。
胡應麟還沒有走到老寨的界限處,就被老寨巡山的人給抓了捆上了山,這些個人哪裡聽他解釋那麼多啊,直接綁了就弄上山去了,他以爲自己應該會見到一個彪形大漢。誰知道這些個嘍嘍將他扔進一間屋子後,上面坐着的竟然是個十一二的姑娘,“姑娘,就是這人要見咱們大寨主。”
“你要見我爹?”小姑娘梳着一條烏黑的大辮子,長得倒是眉清目秀的,有幾分姿色,興許是因爲在匪窩裡長大。身上帶着幾分野氣和活力。手裡晃着條馬鞭,“你是何人,爲何要見我爹?”
“我是軍營裡的人。要見大寨主好贖個人。”胡應麟聽到對方說自己是奎萬天的女兒,就不想得罪這小姑娘,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這位小姐。你們昨日擄走的人是朝廷的人,朝廷在此處打仗和你們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我們也不想惹麻煩,到時候反而便宜了那起子叛軍,就想着私下處理就是了,我們出銀子。將你們擄去的人贖回去,你可否帶我們見一下大寨主,好好談談這事兒?”
小姑娘眉頭一皺。卻是不高興了,“你要贖那些人回去?”
胡應麟不解。點頭,“那是自然的,我們的人留你們這兒也沒有什麼用,不如讓我們帶回去。”
小姑娘腳一蹬,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誰說沒有用?!那些個人你贖回去也就罷了,那小哥兒卻是不行的,我還要留他做我相公呢!”
胡應麟臉色變了,房間內的幾個漢子就笑了起來,“姑娘,你還這麼小就開始給自己找漢子了,真是比咱們都急啊!”、“姑娘都十二了,也該找婆家了,我老三支持姑娘!”、“去去去,你這話在大寨主那兒說去!”
胡應麟的話就這麼被這幾個漢子的吼叫給湮沒了,那小姑娘被調侃了也不害臊,反而笑道,“你們也都見了,那哥兒長得可真是俊俏,我看這十里八鄉的都找不出來一個,我就要他了!”說完,她就拿着馬鞭指着胡應麟,“你聽見了吧,回去給你主子說清楚了,我們寨子不缺這點兒銀子,就缺個壓寨相公,你們要是答應了,讓他給我寫個婚書來,我自然就放人,不光放人,我們還幫你們打退叛軍,助你們早日凱旋迴去。你們若是不答應.....”,小姑娘將馬鞭一甩,在半空裡甩出一個花兒,“那我就強扣着這人與我成親了,你們儘管來攻寨子,我們可不怕朝廷,此地易守難攻,你們儘管放馬來!”
四周的漢子頓時起鬨起來,“好,說的好!”、“姑娘真有大寨主的威風和魄力!”、“就是,朝廷算個鳥!”........胡應麟臉色很是不好,“這位小姑娘,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大寨主同意你這麼草率地決定自己婚事嗎?”
“你這人怎麼這麼囉嗦,我們這是山寨,哪裡那麼多的規矩,我爹一向寵我,不過是給他找個女婿,我自己看對眼就是了,又不是跟他過日子!”小姑娘不耐煩地跺跺腳,“你們朝廷人就是屁事多,你回去好好說,我有的是時間,你們可以慢慢商量,商量好了再來說,別今天這、明天那的,我可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你們磨嘴皮子!”
“可是那是我們王爺的阿哥,不是....”胡應麟話還沒有說完,就有小姑娘身後一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兒啐了一口,道,“王爺的阿哥怎麼了,就是皇帝的兒子,我們家姑娘只要想要,照樣嫁的起。我們姑娘可是這十八個寨子裡最俊俏能幹的,多少人等着娶呢,你也不看看那個瘦小子,連我們姑娘都打不過,好意思說是王爺的兒子!”
大漢們哈哈笑起來,笑意裡滿是嘲諷,胡應麟臊得滿臉通紅,那姑娘也微微有些害羞了,看一眼自己婢女,“瞎說什麼呢,還不把這人送走,讓他早點兒回去傳話去.....對了,走之前從前門過,讓他聽聽那小哥兒的聲兒,別以爲咱們把他給害了。”
“哎”,丫鬟脆生生應了聲,指着幾個大漢,“姑娘都發話了,你們幾個叔叔還不快些送客,這可是貴客,小心着,別又手下沒個輕重的!”
“那是,這可是未來姑爺的孃家人,咱們幾個粗人還是懂的這禮數的”,有個男子嘻嘻哈哈地笑着開口,一指門口。“請吧,該不會等着咱們幾個送的吧。”
有兩個人就走到了胡應麟的身後,那架勢擺明了胡應麟若是不走,就要動粗了,他嘆了口氣,只好邁步離開,心道。荒唐。真是荒唐,說是拿銀子贖人,沒想到這寨子裡的小土匪竟然瞧上了三阿哥。這算哪門子的事兒啊,壓寨相公?!
胡應麟不用費力想就知道營帳子裡那兩個最高統領聽到土匪要求時候的反應,果不其然,當正在稍稍喝些酒的兩人聽到胡應麟的話時。那是一口酒直接噴了出來,“你說什麼。爺沒有聽錯吧,一個女土匪要嫁到愛新覺羅家?十四阿哥那副樣子跟見鬼似的。
胡應麟嘆口氣,糾正道,”十四爺。不是嫁,恐怕是要三阿哥入贅啊!”
“放肆!”年羹堯怒道,“不過一個草寇也敢大放厥詞。真是井底之蛙!”
十四爺瞟他一眼,隱約有些嘲諷的意味。“十八寨可是控制了足有一境的地方,這省府的衙門都拿他們沒有法子,敢大放厥詞也是有底氣的,只不過.....亮工,都這個樣子了,還不告訴爺那刻板的四哥?”他冷笑了下,“爺倒想知道四哥知道了,會是個什麼反應。”
年羹堯嚥下一口氣,“若是稟報給了四爺,那朝廷上下可就瞞不住了,十四爺當真確定如此?”
“那爺能有什麼法子,爺總不能真的不管這場交戰,跑去剿匪吧,不是爺高看了那寨子,十八寨打下來恐怕比咱們評判都麻煩,亮工你也是個人才,莫不是看不出來?”十四爺品口酒,慢悠悠說。
年羹堯只覺得窩火,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什麼法子,最後只好悶聲道,“我明日帶上些銀兩東西去走一趟,看看,若是能說通那是再好不過了。”
十四阿哥其實心裡也不想驚動上頭,就點頭應下,“那就勞煩亮工了。”
年羹堯心罵一句“狐狸!”,悶悶不樂喝起酒來。
第二日,天剛亮,他就起來收拾了,在城裡買了些牛羊的,帶上酒上了莊子,這麼一呆就呆了大半天,天色漸黑纔回來,卻是臉色相當難看,十四爺眼尖,一眼就瞧見了他肩膀上的傷口,“這是那幫子人打的?”
年羹堯“哼”了一聲,“一個小小的山寨能人倒是不少,武藝高強的也不在少數,倒是我小瞧了他們!”
十四阿哥沉默了半晌,“既然你都沒有法子,那就只好聯繫四哥了。”
年羹堯想了想,也很無奈,“奴才這就去寫摺子。”
“恩,爺也得寫請罪摺子。”十四阿哥也很無奈,出了這事兒,其實本來和他關係真的不大,他卻是必須要向皇帝請罪的。
京城裡是八百里加急收到了摺子和信,四爺最近剛剛平息下來。他讓手下人模仿了李氏的字跡和手段寫了一封信件給李家,成功將霍嬤嬤的家人給弄到了莊子上看起來了,只等着李氏生下孩子了再秋後算賬,那廂得了消息,說是兩個孩子也都挺過來了,再需要一段時間的休養調理就能回府了,結果還過幾天舒心日子,就得到了這樣一個消息,四爺覺得火氣蹭蹭上躥,忙召集了謀士開始商議對策。
皇上看到信件也是怒氣直往上涌,五十多年的帝王生涯,已經將他鍛鍊成了凡事大局爲重的處事方法,他當即就有了初步的想法,召集了幾個大臣權臣開始商議怎麼樣纔是最有效的,因着是傍晚時分八百里加急到的皇宮,入夜時分被傳召的大臣們不得不從家中爬起來,趕往皇宮,其中就有隆科多、陳廷敬、四爺、八爺等人。
這件事一直商討到了凌晨,大家才敲定了方案,皇帝見已久這個時間,不好讓大家回去了,就破例在保和殿的後殿收拾了幾間屋子讓大臣們湊合着歇息會兒,但大家過了平日睡眠的時間,卻是一時半會兒不好再睡着的,就兩三個一起坐着聊聊,也算是秉燭夜談了。
陳老爺子畢竟年紀大了,有些累了,但是看着四爺眼裡的陰鬱還是叫住了四爺。說實話,對於這麼一個結果,四爺也早有心理準備,但是心裡還是覺得委屈了自己兒子,一個草莽之輩的女兒,嫁給自己兒子,就算很大可能只是一個口頭上的說法,一個緩和之計,對於四爺來說也是難以接受的,誰願意自己兒子和一個匪徒的女兒曾經有過婚約啊,京城哪家兒子會找一個山匪之女啊?他雍親王還要不要這張臉了,雍王府還要不要臉面和名聲了!
四爺很委屈,雖然面上一貫冷着的臉看不出來,陳廷敬很是同情他,“四阿哥,老夫那孫女兒怎麼樣了?”
見是德高望重的陳廷敬給自己說話,四爺也就收回了自己思緒,“那丫頭來消息說是過幾日就回府了,到時候我讓她去瞧瞧您。”
“那敢情好,老夫都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她了,聽說她懷着身子去了莊子,老夫就心裡不舒服,做人長輩的怎麼可能不擔心孩子呢,倒是老夫那兒媳婦看得開,哪家孩子不得過自己日子呢,是不是,護在暖房裡的花兒怎麼也經不起風霜雨打,丫頭早些日子送給老夫那牡丹,好看是好看,就是丫鬟們不小心,沒有關好窗子,凍着了,這幾日看着蔫吧的啊,怕是不成了。”
四爺定定神,知道老爺子這是開導自己,就笑道,“您老說的有理,兒孫自有兒孫福。您老人家也要好好顧着自個兒身子,年丫頭總說您是得了好的畫作就廢寢忘食,那可要不得。”
“哎,是這理。”陳廷敬見四爺虛心受教,欣慰地點點頭,“你也放寬心,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不影響那孩子到時候的議親,實在不行,還是有佟家、烏拉那拉家這些姻親家族的,老夫知道你是個面冷心熱的,這些其實不用你一個爺們兒去費心思,老夫那幹孫女不是三阿哥嫡母,老夫卻相信她會願意去爲你分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