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秋月離開王府,就不再管王府的紛繁事務,但是王府的消息卻是每天都要傳到她這兒的,首當其衝的就是王府新娶的媳婦楊秀萍的消息,話說楊秀萍當天和弘時阿哥一起進了宮,太后娘娘雖說不在宮裡,但是宮裡妃嬪可是不少的,有頭有臉兒的都在宜妃的長春宮裡候着了,來的多半都是好奇,這樣一個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女子到底是怎樣性情?
十四阿哥那年征戰回來倒是見過這姑娘長相,只是當日發生了些事端,這不是沒有仔細端詳這姑娘嘛,剛巧今日就好生瞧瞧。
年秋月於是就知道了,宮裡那天的熱鬧,楊秀萍的嬤嬤說的那起子妻妾之說有些人還是知道的,這些知道的妃嬪們面上是不顯山不漏水的,但是心裡自然是堵着一股子氣的,別的不好弄,這說話時候沒有看見你行禮也是正常的吧,這一不小心讓你多跪了會兒那是宮裡太平常的事了。在諸位妃嬪的同心協力下,楊秀萍當天可是加起來足足多跪了半個時辰,這還不算倒黴的,這姑娘是個臉上帶話兒的,在場的都是人精,瞄一眼就知道了她在想什麼,宜妃是個潑辣的,說話行事一向是卡住規矩允許範圍內肆意撒氣,當場逮住個由頭就好生訓斥了楊秀萍一番,直把人家姑娘訓斥得眼淚汪汪,想哭?娘娘們都在這兒坐着,你這麼一哭,是不是想讓外人以爲宮裡的娘娘苛待了你啊?還是你想御前失儀啊,別忘了你待會兒是要去面聖的?
這下好了,楊姑娘生生是紅了眼眶,也不敢掉下一滴淚,出門見到三阿哥那時候眼淚都已經打轉了,忍不住抱怨了幾句,說是娘娘們不體恤,一個個只會在底下身上耍威風,又說什麼宜妃訓斥了她,那做派跟她是皇后似的。皇后纔有訓斥命婦和兒媳的權利云云,這麼一說,弘時是當場變臉了,忙伸手要去堵住她的嘴。卻是已經晚了,這話毅然被人聽了去。
於是,這二人好不容易到了乾清宮,皇帝連見都不見了,只讓李德全傳了兩句口諭。楊氏女行爲無端,於宮中妄議長輩是非,犯口舌之過,着令閉門思過,罰抄《女則》百遍。念及三朝回門,許可當日不用禁足。
要說楊家這閨女真是長歪了,這嫡庶上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聽的嬤嬤的訓導,皇帝這番話讓楊秀萍是真的被嚇到了,當場就腳下一軟,竟然跌倒在了地上。李德全心裡止不住嘲笑,面上卻是恭敬扶起來,弘時見自己媳婦這般狼狽,也不在宮裡多呆了,就匆匆回府了。
所以,楊秀萍這番宮中之行那真是不愉快,弘時有心安慰,都不知道怎麼說,最後想了許久,纔再度給媳婦叮嚀。要謹遵尊卑孝悌,小心謹慎行事。
年秋月知道這個消息時候嘴角都抽搐了下,真心覺得楊氏自己在作死,索性也就不煽風點火了。只是看着事情發展。
楊氏的性子嘴上不說,心裡哪裡肯服氣,只是皇帝讓她禁足,她也只能暫時乖乖抄書去了,她性子本就是活潑野道的,這讓她坐下抄書。還真是難爲她了,還好她娘曾經是個落魄的官宦女,教會了她讀書習字,不然她會愁死。
楊氏被禁足抄《女則》,一時半會兒就是有什麼打算都只能是想想了,好不容易呆了三天,到了回門這天,楊秀萍真是長出一口氣,頗有種被關押久了,放風的感覺。
楊秀萍回門兒,尹格格就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新媳婦回門上藉口出門逛逛,偷偷給自己找了個大夫,這一診脈,還真是喜脈。回去後,尹格格就難掩喜色,在屋子想了好一會兒,要去找耿側福晉商量,尹格格的嬤嬤就攔住了自己主子,夏嬤嬤很是緊張,“主子要去哪兒?”
“去給耿姐姐報信兒啊,耿姐姐一直等着我的確切消息呢,我還想從耿姐姐那兒問一問,她當初是怎麼把四阿哥保住的?”尹格格停下腳步,看一眼自己嬤嬤的臉色,就笑了,“嬤嬤,不用這番如臨大敵,我相信耿姐姐不會對我孩子怎麼樣,但是我不怎麼信任其他幾個,我想拉個同盟。”
夏嬤嬤訕笑了下,“奴才是爲自己擔憂,耿側福晉畢竟也有自己的孩子,格格是不是對她太......”
“咱們府上有個年主子在,其他人有沒有孩子除了有沒有念想外,我還真沒覺得有其他什麼了,嬤嬤,耿姐姐如今負責管事,她比誰都怕我孩子出事兒,嬤嬤儘管放心,我心裡有數。”尹格格拂拂耳邊的碎髮,“我知道嬤嬤是擔心府上爭風吃醋的,我會有什麼閃失,以前是這樣,如今啊......嬤嬤自己想想,比着早些年可不是平靜了許多,這怎麼爭也不會有爺的寵,還不如抓住手上的那點兒權呢,麻雀雖小,也還是有些肉的。”
這話一說,夏嬤嬤就有些想笑了,她轉念想了想,覺得自己主子說的有幾分道理,就嘆口氣,“格格可要小心,雖說耿側福晉比起那幾個是可信些,但是還是要防着些的,您這麼幾年了才又有了身子,可不能馬虎大意了。”
“我省的。”尹格格摸摸肚子,點頭,眼底滿是思量。
年秋月是通過一封信知道尹格格有孕的消息的,信還是尹格格自己寫的,彤情拿給年秋月時候都覺得詫異,“主子,尹格格的信”,注意,這語調是上揚的。
年秋月挑眉,“這倒是稀奇,拿來瞧瞧。”拆開信,快速掃視完,她就笑了,將信湊近燭火邊兒點燃,往燒廢紙的盆兒裡一放,“尹格格有孕了”,她看向屋裡兩個正好奇看自己的丫鬟。
“啊”,梧情愣了下,“主子,這不捂着消息還捅到您兒的,是想示威還是.....”,見年秋月鼓勵的看着她,她撇嘴,“總不是讓您幫她護着孩子吧?”
“呸”,彤情朝地上啐了一口,“想得美。自己孩子不自己護着,還想讓咱們主子出手,當咱們主子整日閒得風花雪月的啊?有空替她擋箭啊?”
梧情敲她腦門一下,“瞎說什麼呢。主子都還沒有發話呢,你就在這兒抱怨起來了。”
彤情揉揉頭,委屈地道,“奴才這是爲主子鳴不平呢,姐姐還要打我。主子,依奴才看來,定然是主子那會兒幫了耿側福晉,這尹格格纔會想起來這事兒了,打起咱們主子的主意來了。”
年秋月擡手,示意彤情不用再說下去了,“我沒空護着她的孩子,梧情,你明日回府走一遭,傳我的話給尹格格。太后娘娘這兒離不開我,若是她真想平安護着孩子,讓她演出戲就是了,明日讓她死活賴上耿姐姐來給太后娘娘請安 ,而後因爲觸怒太后,被髮往莊子上反省,待到孩子八個月左右,府上派人再接回就是了。”
“主子爲何要幫她?”彤情很不高興。
“因爲她構不成威脅,又不是那白眼狼一樣的性情,我今日幫她一把。她這一輩子都要欠着我的人情,但凡她日後敢有任何對不住我的,不用我出手,流言也會讓她和孩子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更何況。生個姐兒也是內務府出嫁妝,生個哥兒,我也不怕,好好護住自己家孩子,教養好自己孩子,可比害其他人的孩子可靠地多。”年秋月從妝匣子底部拿出一個小銀鎖來。“這是當初太后娘娘在寺裡時候讓大師開光的寶貝,給了五個,梧情明日給尹格格帶上,就說是我的一番心意。”
梧情點頭應下,“奴才知道了。”
彤情撓撓腦袋,倒是也漸漸明白過來主子的意思,也就不吱聲了。
第二日 ,住在清音小築其他院子裡的人或多或少就知道了些消息,一直以來懷疑是太后老佛爺居住的那個院子發生了爭執和訓斥,好像是雍親王府的耿側福晉帶了人來給太后娘娘請安,但是帶來的人卻惹怒了太后娘娘。
同日,耿側福晉回府,府上的人也就知道了,早起時候死皮賴臉要跟去的尹格格觸怒了太后,已經被年側福晉發往莊子上了,說是反思些時日再接回來,對於她能不能回來,大家是各有各的說法的,但是今日見尹格格能去太后而起了心思的人卻是都心裡敲起了鼓,暗自慶幸自己臉皮還不夠厚,沒有跟着去。
四爺那兒自然是沒有瞞着呢,蘇培盛方一說完,四爺就停筆了,“你說.....你主子給住的這個主意?”
“正是年主子給出的主意,還說服了太后娘娘一起演了這齣戲。”
“是了,府上其他人可沒有這麼大胸襟”,四爺說了這麼一句,突然想起了什麼,打開書桌上的一個匣子,取出了一個烏木雕刻鏤空遊春圖的細長匣子來,“你明日去清音小築一趟,替爺將這匣子給你年主子,再給爺傳個話,這是亮工讓人帶進京城的,亮工過些日子會回京會見皇上。”
“哎,奴才明白了,爺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爺過幾日忙完手上這點兒事兒,就也住到清音小築去,讓你年主子給我提前準備好一應吃穿用度,屋子就不必單獨準備了,爺和她一個屋子就是。”
“奴才省的了,年主子若是回了什麼,奴才一定原封不動地學給主子。”
年秋月知道後自然是高興的,當即就讓丫鬟給年家送了信兒,好讓年遐齡和西林覺羅氏也高興高興,至於年羹堯要回京和皇上說什麼,她是沒有興趣知道的。
六月裡,四川巡撫年羹堯回京,六月半,皇帝一道聖旨下去,驚動了半個朝廷,原四川總督貪贓枉法,即刻脫官帽、除官服,押解入京,年羹堯就任四川總督職位。因原總督貪贓的贓款已經轉移,查其賬目和內大臣費揚古、內閣學士王臨淵等人有些關聯,特命費揚古等相關嫌疑人員暫且離職,居於府中待審,無詔不得出府。
年秋月聽到消息時候手中正在抄寫佛經的筆都掉了,這一頁即將完盡的紙張就徹底廢了,侍立在一旁的翠薇忍不住抽了口氣,“真是可惜了,主子廢了好一會兒功夫了呢。”
“不可惜,能聽到這麼個好消息 ,別說是一張紙了,就是十張我也高興”,見紙張已毀,年秋月索性停筆不寫了,洗洗手坐下來,讓雪薇上一杯茶來,笑道,“明兒蘇培盛再來,我非要問問這狗奴才,爺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還瞞着我。”
雪薇端着盞茶進來,聞言咯咯笑起來,“主子,您也別問,蘇總管那嘴啊,就跟蚌殼似的,難撬的很,主子爺要是說讓瞞着您的消息,就是太后老祖宗都別想知道。”
年秋月聞言被逗樂了,“若是被蘇培盛聽到你這小丫頭這樣編排他,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奴才纔不怕他,奴才有主子您護着呢,他不敢惹”,雪薇擠眉弄眼的,“主子,您不知道,方纔您不是讓奴才去年家送帖子嗎,奴才聽到了個消息,烏拉那拉大人怕是不得好呢,聽說幕後的人還有幾個老王爺,但是好像幾個老王爺已經商量好了,要讓烏拉那拉大人頂缸呢。”
頂缸這詞雪薇還是跟年秋月學的,自覺很是貼切,時不時都要用上兩遍。年秋月聽完就皺了 下眉,“你是從哪兒聽到的?這樣的消息年家的奴才還能傳的滿府都知道?”
“不是,是二爺身邊的三貴哥偷偷給奴才說的,不是奴才道聽途說的。”雪薇努努嘴 ,“三貴哥說了,前幾日有幾個老王爺做東道主請了二爺喝酒,還送了兩車的禮物呢,就是爲了這事兒。”
年秋月點頭,沉思了會兒,“雪薇,這事兒你給我說一遍就是了,任何人都不要再吐露一個字兒了,你可記好了,還有你們”,她指指屋裡伺候的其他人,“半點兒風聲都不能給我走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