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遐齡傳遞消息的方法是藉助宮女探親來傳信,年秋月順利得到了家書,看完她就皺眉,她能理解現在羣臣恐慌的心理,畢竟太子被廢已經板上釘釘了,告祭宗廟,也已經下詔書昭告天下。
宜妃前幾日還把自己叫到身邊想知道烏金蘭澤郡主是怎麼回事,可不就是藉機打探木蘭圍場發生了什麼,但聰明人都知道言多必失,所以年秋月冒着得罪宜妃的危險咬死了不解聖意。
如今,面對這封家書,她嘆了口氣,今年多事之秋,她不能也不敢冒險,於是,她在回信裡義正言辭地告訴自己父親忠君的重要,這封信後來在皇帝的侍衛手中過目過目抄錄了一遍才放行,這些年秋月都不知道。
回京後還皇上心情似乎好了幾天,但將近一個月,又不好了,因爲上駟院的廢太子病了,而且,據悉特別嚴重。時常昏迷不醒,偶有胡言亂語,因此近段皇上很有一點就着的架勢。
偏偏就有那不長眼的,聽到直郡王和四阿哥起了爭執鬧到了御前,慈寧宮坐着的人都愣了,惠妃更是忍不住問回稟消息的人,“這是怎麼回事?”
“郡王爺和四爺因爲二阿哥的用度有不同意見,誰也不肯讓步,然後郡王爺好似說了什麼不大好聽的”,太監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惠妃的臉在下首低位嬪妃的目光中有些掛不住,她更焦急情況怎麼樣,於是一腔怒火對準了德妃,“德妹妹真會教養孩子。”
德妃明白她的意思,若是私下她還會退讓一步。但現在低位嬪妃都看着,那內侍口中也說了,是直郡王說錯了話,她一低頭可不只是給兒子丟臉了,因此柔柔一笑,“妹妹只是寒門小戶,自是不如姐姐。”
惠妃被噎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看德妃。這個人竟然也學會反擊了,難道廢太子一事給了她什麼虛妄的希望,覺得兩個兒子有底氣了?
太后喜歡和樂。不喜歡看見嬪妃爭執的一幕,遂咳了一下,“哀家都坐累了,你們都回去吧。有幾個小輩兒陪着哀家就行了。”
這話明顯就是逐客,幾位高位妃子識趣地帶着人離開。出了慈寧宮,惠妃就喚來自己的大太監,“到底怎麼回事,現在怎麼樣。皇上說什麼了?”
“回主子,郡王爺還沒有出南書房,奴才們還不知道里面情況怎麼樣。唯一知道的是四爺護着廢太子引起咱們爺不滿了。兩人從爭吵到打起來了,被御史臺經過的御吏給告到皇上那兒去了。”
惠妃瞪了眼十步開外的德妃一眼。怒了,“老四他就是個糊塗的,廢太子給了他什麼好處,天天護着他,都廢了還是巴巴護着他,不過是個廢人,還能再爬起來不成”,想到油鹽不進的德妃,她很生氣,“娘倆兒一個破脾氣。”
德妃似乎不擔心兒子,出門坐上步輦就回了永和宮,如果細看,纔會發現她是心不在焉的。
年秋月在太后禮佛後纔出了慈寧宮,一打聽,就知道兩位阿哥都已經回去了,皇上將他們都訓斥了一頓,但卻賞給了四阿哥一些剛送上來的金桔。她這才鬆了口氣,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上駟院附近,遠遠看到直郡王和一個女子在交代什麼,感覺很旖旎,她走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咬牙,“郡王爺,您在這兒啊,奴才正找您呢,近來太后她老人家覺得腿腳寒冷,在木蘭圍場時狐狸都被您給打光了,奴才想讓您給個恩典,賞兩個皮子給太后娘娘做護膝護腕的。”
她藉着說話,無意瞥了這女子一眼,忙轉了目光,心急促跳起來,這是太子最近的新寵,在草原被幸了的包衣婢女韋氏,怎的和直郡王湊在一起,而且……她袖子邊兒露出的是什麼,擅長明哲保身的年秋月一絲探尋都不敢流露出來。
直郡王見她老遠就扯嗓子打招呼,料她聽不到什麼,放心了,“這麼一個小事,年姑娘找個奴才帶句話就是,何必親自跑動?”
“今時不是不比往日嘛”,年秋月回以頗有意思的一笑,直郡王的自得心理得到了滿足,懂事的丫頭,他高興了,“爺等會兒就讓人回府跑一趟,給你四五隻皮子,天要冷了,年姑娘可以做個狐皮圍脖。”
“那奴才就這裡先謝過郡王爺了”,平白多撈了幾張狐狸皮,年秋月也是高興的,她也不願多呆,見道路那頭出現了四阿哥的身影,就一屈膝,“奴才還有事找四爺,先行告退。”
直郡王聞言有絲不悅,“年姑娘還真是一見四弟就什麼人也不顧了”,這話說的年秋月嘴角抽了一下,想起陳家傳來的消息,她佯做害羞米有接話,這時,四阿哥也走了過來,直郡王於是語氣有幾分怪異的道,“四弟來了啊,年姑娘正說有事兒要找你呢,我這做哥哥的就不耽誤你們了,韋氏,你該回去伺候二弟了,爺也該回屋子了。”
韋氏半秒後纔回答,“是,奴才這就拿了二爺的湯藥回去。”
四阿哥被這樣打趣面癱臉上也沒什麼大的變化,待到礙眼的兩人一離開,他纔有些不悅地道,“怎麼,捨得動大駕看看爺了?”
年秋月臉一紅,的確,從那日在宮門前兩人淺談兩句到現在近一個月時間他們沒有再見過面,四阿哥在上駟院監管太子,她陪着太后娘娘和烏金蘭澤郡主,活動範圍在慈寧宮和長春宮,因而沒見過面。
“奴才謝四爺解決那兩人”,年秋月躲避着不接那句話,而是轉移了話題。四阿哥好笑地看着她躲,“就這麼謝爺?”
年秋月不自覺摩挲着自己的衣服,好一會兒才道,“奴才出來的急,沒帶什麼,改日補給您。”
“把這玉佩給爺就是”,四阿哥指了指她腰間的一枚腰墜,那是一枚奶白的圓形玉佩,上刻畫變形的吉祥如意,打了複雜的八耳團錦結,下有流蘇,頗爲好看。年秋月有些不捨的取下遞給他,扁扁嘴,“奴才好不容易得來的”。
四阿哥見她心疼的樣子,很愉悅,接過攥在手中,也不急着帶身上,“今日來找爺可是皇祖母怎麼了,還是”,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皺眉,“不會是誰欺負你了吧?”
“沒有”,年秋月搖頭,“奴才只是聽說您和直郡王起了摩擦,被人蔘了。”
聞言,四爺有些感動,“傻丫頭”,他的表情繼而嚴肅了,“你記着,不要再來了,最近不安全,這兒是非多,爺能護住自己,卻沒把握護住你。”
年秋月眼眨了又眨,最後,重重點了下頭,“奴才明白,可是……奴才不放心,不過奴才可以通過其他人打聽消息”,她淺淺笑了笑,表示自己會乖乖的。如果不是看到韋氏袖子裡微露的布偶人手,她想她還不會知道上駟院竟然鬧成這樣。
離開時,四阿哥猶豫下拉住年秋月的手,往她手裡塞了一個東西,觸手很光滑,也不知道是什麼,“丫頭,拿着這個,爺要你一個玉佩,還你一個。”
年秋月低頭,掌心一枚黑珍珠,鵪鶉蛋大小,又這麼圓滑,屬於少有的了,光澤感別樣的好。她脣角勾起,“好漂亮的珍珠。”
“你喜歡就好”,四阿哥表情一點都不像是說情話,年秋月卻覺得有些害臊。
轉眼又過去了幾日,上駟院那邊兒的人備受大夥兒關注,聽說太子狀況更不好了。
又兩日,突然傳來勁爆的消息,直郡王被皇帝給踢了一腳,當即吐血,皇帝更是氣得把直郡王禁閉府裡。
“直郡王竟然上奏要皇上殺了廢太子,這也太狠毒了,那可是自己弟弟”
“可不是嘛,若是孝誠仁皇后還在,哪裡會輪到惠主子囂張”,這必定是受赫舍裡家恩惠的人。
“沒孃的孩子就是可憐”
年秋月聽到幾個小宮女的閒談,心裡開始感慨,直郡王太心急了,自古廢太子都沒好下場是實情,但也不能這麼逼着啊,這樣急功近利的,也沒有人勸戒嗎?
接着,事情的發展就是神轉折了,素來只管編書立傳的三爺竟然開始上奏了,而且還是重磅出擊,三爺舉報直郡王巫蠱惑害太子,導致太子昏迷不醒且思維混亂。
混亂了,一切全混亂了,這麼說,廢太子是冤枉的了?如果說廢太子是一場衝擊,那現在就是新一輪的刺激,皇上派兵當即立斷包圍直郡王府邑,同時派兵搜查上駟院,結果在廢太子牀下和直郡王府邑發現了多個布偶,東西被拿到朝會上時,全場譁然,皇上一拍桌子,所有人齊齊安靜,靜的能掉針聽到。
“逆子”,皇帝氣急,“陷害手足,行巫蠱逆術,好一個直郡王”,他咳了幾聲,“置本朝吏律於浮雲,他好大的膽子,把那個喇嘛砍了,即日起,廢除直郡王的爵位,幽禁府中好好反思吧。”
“皇上息怒”,所有人都跪地,直郡王的黨羽更是覺得晴天霹靂,前些日子還在做着準太子幕僚的美夢,現在……完了,依着皇上的性子,接下來他們纔是擔了大部分罪責的人,性命保不保都是個問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