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逸一身黑色蛟龍袍,長身玉立,精瘦有力。
他臉上帶着一塊銀質面具,只露出精緻的下巴,那下巴輪廓十分好看,尖細宛如女人,光滑潔淨,沒有半點鬍鬚。
傳聞中,西涼逸貌美堪比女人,而西涼一向以魁梧爲美,所以西涼逸常年一塊銀質面具遮面,他身上有一股常年經歷戰場的殺機,森森而來,讓人不敢去妄自揣測那面具後的容貌。
西涼逸好似察覺到葉瑾夕的目光,眸光一擡瞥向她。
葉瑾夕沒有任何心虛,坦然迎上對方的目光,甚至咧嘴一笑。
哪怕她當時易容,但是步非宸實在是氣勢太足,她相信西涼逸肯定已經查到步非宸的身份,那麼自己的身份也呼之欲出,西涼逸肯定已經懷疑是自己盜取了碧血劍。
既如此,躲藏多少會顯得心虛,不如坦然對上。
西涼逸果然目光一滯,卻接着沉默的垂下眼眸。
進入九強的人選已出,接下來便是五強,比武自然仍舊在三日之後,給夠修行者們休息的時間。
各人依次散去,葉元寶拉着院長嘀咕了半天,最後院長大人做主,因董長老生病,慕容凌墨這三日暫時居住在學院之中。
慕容凌墨自然知道這是元寶害怕董長老再爲難他,感恩一笑,應聲住下。
百里飄飄與百里無涯共乘一輛馬車前往驛站,馬車奢華之中帶着華貴大氣,裡面可容兩人臥榻,百里飄飄姿態高雅的坐在軟榻之上,百里無涯則是斜斜依靠在對面,狐狸眼微微眯起,憊懶至極。
此刻百里無涯一手將小几上的酒盞倒滿,然後仰頭喝下,姿態風流,惹得百里飄飄永遠平和溫順的臉頰也擰起眉頭。
百里無涯眼角餘光瞥見對方蹙眉,卻嘴角揚起,笑的更歡,喝的更暢快淋漓。
“你這幅樣子,真沒有天啓貴族風範!”百里飄飄冷哼一聲。
“咱們百里家族本就不是千年世家,有什麼貴族風範?”百里無涯反脣相譏,讓百里飄飄給了他一個白眼。
“今日那葉瑾夕實在奇怪。”百里無涯突然開口。
百里飄飄一愣,她此刻的確在想這件事情,所以順勢開口道:“不錯,她分明是行修三境,爲何碰到王光,身體內靈氣沒有波動?”
百里飄飄緊緊蹙起眉頭:“三日前的比試,她還差點輸給那驚鴻劍派的人,今日倒是贏得輕鬆。”
“怕了?”百里無涯慵懶聲音中帶着一絲嘲笑。
“自然沒有!”百里飄飄冷哼一聲,“我怎麼會怕她!”
說到這裡,百里飄飄淡然的神色終於增添了幾分猙獰,她冷笑一下:“只是我百里飄飄從不做沒把握的事,這一次必須要讓她狠狠跌進塵埃,我更要讓那人看清楚她的本來面目!”
說到這裡,百里飄飄好似想到什麼一般,對車廂外車伕喝道:“去八寶樓!”
八寶樓,乃是驚鴻劍派暫居的客棧。
華麗馬車停下,百里飄飄帶着紗巾,緩緩走近董長老的房間中。
馬車中,百里無涯仍舊慵懶斜躺,他喝着酒,好似沒有發現面前突然出現的一名黑衣暗衛。
半響後,百里無涯再次慵懶道:“查的怎麼樣?”
黑衣人低頭:“碧血劍消失那日,君府之中的確是傳出葉瑾夕生病的消息,只是……若葉瑾夕真是盜劍賊,三日時間她不可能身體無虞的出現在學院招生考試中。”
百里無涯撫了撫額頭,一手端着酒杯在自己面前晃悠,看着酒杯中酒水波光淋漓,他忽的一笑,道:“可查那幾日,有什麼可疑人物進京?”
黑衣人默默一笑:“主子真是聰明,主子可記得君晚蘇夫人病重臨死之際,有一名神醫出現?那第一醫,是在葉瑾夕生病期間出現在京都的,且……據聞有人看見他出入君府。”
百里無涯擡眸瞥了一眼黑衣人,這一眼讓那黑衣人忽的打了個顫,嘿嘿討好一笑,百里無涯道:“還不繼續說?!”
黑衣人無奈低下頭,本想賣個關子卻也不成了,“主子可記得葉瑾夕進入學院當日,拿出的銀票與欠條?其中有一部分正是那三日轉賬,且有一些鋪子……雖面上是商人產業,然則卻是西涼國的。”
百里無涯晃動杯子的手微微一滯,另一手再次揉了揉太陽穴,“西涼也牽扯進來了?”
“不錯,只是不知這是西涼大皇子的意思,還是西涼雪桑劍派的意思,他們花錢買的碧血劍。”
“呵,事情越來越有趣了,這葉瑾夕看着並不像賣國之人。”百里無涯將酒杯中酒水一飲而盡,接着擡頭看向黑衣人:“將天啓大神觀欲要葉瑾夕與葉元寶離開京都這件事情散播給西涼逸。”
黑衣人一愣:“主子,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黑衣人默默擦了擦汗,知道自家主子是因爲剛剛自己賣關子所以不解釋這深奧的問題了,當下撇了撇嘴,自家主子可真是小氣,哪怕是這樣想着,黑衣人仍舊恭敬低頭道:“是。”
八寶樓中,百里飄飄直接推開董長老的房門,便看見董長老此刻正趴在桌子上喝的酩酊大醉。
百里飄飄厭棄的擰了擰眉頭,沒有再靠近一步。
董長老擡頭,迷迷糊糊之中看見門口處一名妙齡少女站立,當下咧嘴一笑,渾濁的雙目中透着猥褻的光芒,“呦,美女,你是來陪老夫的嗎?”
說着話,董長老晃晃悠悠從椅子上站起來,接着便伸手向百里飄飄拉來。
百里飄飄再次厭棄後退一步,低低命令道:“讓他醒醒酒。”
“是。”暗處有人應了一聲,不久便出現一名黑衣暗衛,手中端着盛有冰塊的涼水,盡數潑到董長老的頭上。
董長老一個機靈醒過神來,再去看面前帶着面紗的女子,忽的眼睛瞥到她腰間那塊玉佩,當下全身一顫,猥褻的樣子頓時消失,只剩下一抹恭敬之色:“公主。”
“董長老真是好雅緻,我等爲了觀主的大業忙的很,你卻有時間在這裡喝悶酒。”百里飄飄冷哼一聲,並未進房間,仍舊站在門口處。
這八寶樓乃是京都最奢華的酒樓客棧,董長老住的乃是天字一號房,這一層樓上沒有外人。
董長老想到百里飄飄是在觀主大人面前都說的上話的人,頓時額頭冷汗淋漓,低下頭去:“公主贖罪,實在是……我那唯一的弟子就這麼死了,嗚嗚,我那弟子我可是精心培養了十年啊!”
董長老說到這裡,眼眶一紅,高國安是他親自培養上來的,好不容易修行到了行修四境,便這般死了,他如何不傷心?
“哼,董長老只知道酗酒,卻不知爲他報仇嗎?”百里飄飄冷哼一聲。
董長老微微一愣,擡頭看向百里飄飄:“公主的意思是……?”
百里飄飄眸中寒光一閃,低聲道……
這方兩人密討完畢,董長老身上已經沒了頹廢的樣子,一雙眼睛精光閃現,狠辣神色盡顯:“公主這計甚妙,如此一來,那小賤人就算不被打死,也會名聲全無!哈哈哈!”
百里飄飄看着董長老這幅得意的樣子,掩住眸中不屑,轉身走出八寶樓,剛剛上了馬車,便聽見百里無涯懶懶道:“那王光死了。”
“死了?”百里飄飄眉眼一挑,不可置信問道。
百里無涯瞥她一眼,“死在斷筋散下,死了之後才發現,他脖頸處有根毒針。”
斷筋散,是天啓國秘製毒藥,會讓人筋脈一寸一寸斷裂,歷經二個時辰纔會結束,死亡之前會經歷萬分痛苦,百里無涯沒想到這個妹妹,竟用這種辦法來對待葉瑾夕。
百里無涯雙手交疊靠在腦後,桃花眼閉起,感嘆道:“最毒婦人心啊最毒婦人心!”
百里飄飄對他的嘲諷聞所未聞,只是眸光漸沉,好似又想到什麼主意……
……
京都貫日洪門。
華麗的殿宇裡大氣磅礴,哪怕位於皇宮一角,在巍峨的皇宮宮牆下,這殿宇也不顯半分簡陋。
此刻,貫日洪門大門緊閉,大殿裡兩個蒲團靠在一處,一個滿臉皺紋的老者悠哉悠哉躺在上面,枯瘦如柴的手扶着自己的頭,另一邊,那兩隻如竹竿似地雙腿翹着二郎腿在空中一晃一晃,面前的小几上,酒肉瓜果齊全,他微微閉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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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旁邊,一名年約四十的中年男子蹲坐在地上,那男子厚重的嘴脣讓他看上去十分憨厚,恭敬地低着頭,時不時拿着筷子給那老者喂上一口,老者老的已經沒有牙齒,然而上下牙齦蠕動,竟也能將嘴中的食物吃下,若不是滿臉皺紋遮擋,衆人可以完完全全看到此刻老者的愜意。
老者沒有牙齒,所以吃的極慢,然而那名爲元木的中年男子卻不急不緩,一口一口餵給老者。
也不知道這麼呆了多長時間,元木木然的臉上那疑惑的表情仍舊沒有消去,他撇了撇神法師,再次撇了撇神法師,見他的確好似心情不錯,小心翼翼開口:“師父,道宗不是講究苦行嗎?師父這般魚肉,可好?”
“屁話!我來問你,修行是爲了什麼?”神法師一開口便是髒話,閉着的眼睛仍舊閉着。
“爲了強身健體,爲了延年益壽。”元木乖乖回答。
“榆木腦袋,再想!”神法師斥道。
元木大眼睛眨了眨,再次眨了眨,拙笨的身軀動了動,一手撓了撓頭,道:“還有……成爲強者?”
“哼!這還差不多!我再問你,強身健體,延年益壽,成爲強者,這些又都是爲了什麼?”
元木覺得自己一個頭有兩個大,瞪着神法師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神法師翹着的腿不抖了,閉着的眼睛也終於睜開了,再次恨鐵不成鋼的看向元木,怒斥道:“你這榆木腦袋!我真是瞎了狗眼才收你做徒弟!”
元木垂下了頭,再次嘀咕:“師父,您又說自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