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的嬉鬧聲在此時漸漸小了。
葉瑾夕微微皺着眉頭,心中疑惑不解。
似乎明白葉瑾夕在想什麼,步非宸低沉的說道:“四國早在半年來,滲透進大秦的人就已經不計其數,身份高的位極人臣,身份低的可能是婢女。”
葉瑾夕心裡驚了一下。
怪不得四國在這半年表面看來沒有絲毫動作,原來他們是在做這些!
“皇上不知道嗎?”
葉瑾夕脫口而出,但說完這話,她就爲自己的問題笑了,赫連劍怎麼可能不知道?
她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赫連劍和步非宸明知道大秦此刻千瘡百孔,卻偏偏不動聲色,絲毫不管,袖手旁觀,這般冷靜,肯定是因爲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兩人的手中。
但究竟兩人掌握了什麼,竟然讓他們如此放心。
這四國的道宗劍派和皇室雖然表面相敬如賓,其實是暗流涌動,畢竟每個國家的皇室都不希望有一股勢力在身側左右自己的決定。
從魔宗回來的這一路上,葉瑾夕確信四國的皇室與道宗產生了分歧,但此刻看到匈奴國的太子,她頓時又迷惑了。
難道這一次,皇室與道宗真的達到了統一,置大秦與死地?!
“一切有我。”步非宸低沉而又魅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葉瑾夕微愣,這四個字步非宸不知道說過多少遍了,但在此聽到,她有些不安的心仍舊會沉穩下來。
是啊!
有步非宸在,他可從來都不是個吃虧的主!
而且,她還從來沒見步非宸輸過。
此刻,連葉瑾夕都沒有察覺到,她是一個原本只相信自己的人,現在卻完全無頭緒的去相信了另一個人。
葉瑾夕轉眼瞟見坐在大廳椅子上,神態自若的君莫,她嘴角不禁勾起,眼裡也帶上了笑意。
元寶正在遠處安撫咯咯直笑的小元宵,不經意的看到葉瑾夕的笑容,頓時渾身顫了顫,眨了眨眼睛,他沒記錯的話,媽咪想做壞事的時候,都會露出這樣詭異的笑容。
果然,葉瑾夕擡步向君莫走去。
君莫自然也察覺到葉瑾夕的視線,他剛剛擡頭,就見葉瑾夕一副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只覺得渾身發毛,嘿嘿一笑,“表姐,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麼?”
葉瑾夕也不回答,徑自笑道:“你還有這樣的閒情逸致坐在這裡喝茶,可憐有人正躺在牀上病怏怏的無人問津啊!”
只一句話,君莫臉上的笑意就不見了,他微微皺起眉頭,眼底的心疼一閃而過,“我不知道表姐在說什麼。”
一向放蕩不羈,如同紈絝子弟的君莫,難道有這樣嚴肅的時候,葉瑾夕也不繞彎子,眼神瞟向大廳外面,淡淡說道:“今天中午,聽說公主暈倒在刑場高臺上,似乎還淋了一個時辰的雨才被帶回去。”
君莫身子一顫,卻緊緊抿着雙脣,半響,才笑道:“能爲衆位將領求情,公主真是宅心仁厚啊!”
葉瑾夕回頭打量着君莫,見他雖然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但那拿着茶杯的手,分明握緊,就連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而那茶杯似乎快要承受不住他的力量,險些要碎了。
君莫也真是個倔強的人,打定了注意,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葉瑾夕心中一陣無奈,“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公主對你有情有義,你這般……”
“瑾夕!”君晚蘇早在葉瑾夕找上君莫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這邊,此刻見君莫已經承受不住,君晚蘇急忙大喊一聲,打斷了葉瑾夕的話。
只是喊出這兩個字,大廳裡剛剛還嬉笑的聲音立馬不見了,只剩下幾人面面相覷,一時寂靜無比。
小元宵一雙黑葡萄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了轉,見衆人都不再陪她玩,似乎也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靜悄悄的鬆開了葉猛的鬍鬚,睜着一雙大眼睛安靜的看着衆人。
君晚蘇微微皺着眉頭,嘆了口氣,走上前來,執起葉瑾夕的雙手,輕聲道:“瑾夕,他也夠苦的……”
“姑母……”君莫苦笑一聲,鼻子一酸,滿腹的委屈立馬涌上心頭。
難道他真的不關心赫連楚楚嗎?他堅信,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比他更關心赫連楚楚!
這幾日,君府的下人一直在背地裡說他忘恩負義,冷血無情,他每次不小心聽到耳中,卻只能視而不見,誰又知道他心裡的苦痛?!
他在聽到赫連楚楚傷心欲絕之時,恨不得飛過去把她抱進懷裡安慰她!
在聽到赫連楚楚食慾不振,臥病在牀之時,他恨不得衣不解帶的在她身邊照顧!
在看到赫連楚楚暈倒在刑場之時,他恨不得飛掠過去,接住她柔弱的身體!
每到夜晚,都是他最難熬過去的時候,他心中的慾望在叫囂着,催促着他趁着夜色,潛到赫連楚楚的宮殿,看她究竟怎麼樣了,哪怕只是遠遠看她一眼也好!
但他不能,他每晚都要承受理智和慾望的折磨!
因爲他是君家的人,他是君莫,他有一個足夠讓他驕傲和自豪的姑母,他必須保護大秦!
“我知道。”葉瑾夕鎮定自若的吐出三個字,在衆人訝異的目光下,她猛的拍了一下君莫的肩膀,笑道,“君莫,你要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
這話何其的狂傲,卻在此時,沒有人發出一聲質疑,紛紛等待葉瑾夕接下來會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
聽到這句話,步非宸微微挑眉,深邃的眸子裡有淡淡的光澤流動,俊美的宛如天降魔尊般讓人望而生畏,而那冷冽的臉龐讓他好似周圍籠罩了一層寒冰,卻在觸碰到眼前倨傲的白衣女子之時,瞬間融化柔和。
“大秦律例,公主尚駙馬,駙馬必須不能身居要職,握有兵權。”
葉瑾夕一字一句的說出這句話,似乎漫不經心,又像嚴肅無比。
她微微仰着頭,大廳外殘餘的夕陽照了進來,漸漸灑落在她的臉上,猶如仙女一般,泛着淡淡的柔光。
君莫呼吸一滯,心中隱隱作痛,就是因爲這該死的律例,讓他對赫連楚楚望而卻步,若是之前,他能坦然面對和接受赫連楚楚,是因爲大秦一直處於安定的狀態,但現在大秦危在旦夕,他怎麼能因爲自己的一己私慾,就要置大秦的安危於不顧!
心中咆哮憤怒不已,君莫卻開懷一笑,“確實有這條律例,區區不才在下不想放下兵權,只能辜負公主一片美意了!”
這話如果聽在其他人的耳中,必定憤怒不已,恨不得上前將這貪戀權勢的無恥小人猛揍一頓!
但聽在大廳內的衆人耳中,步非宸深邃的眸子波瀾不驚,不知深淺,元寶,小元宵和鄧靈兒不知所謂,發愣出神,君晚蘇和葉猛卻緊抿了脣,眼中滿是心疼。
就在此時。
“啪!”
君晚蘇狠狠拍了一下君莫的頭,“你這臭小子,琴棋書畫一塌糊塗,偏偏坑蒙拐騙學的有模有樣,人家公主能看上你,又對你這樣情深意重,這是你百年修來的福氣!就你這樣,還想去打仗?那不是給我們添亂嗎?我看你和公主也挺般配,不如這樣,今晚我就去皇宮替你請旨求取公主!”
“姑母……”君莫一驚,剛喊出兩個字,就又被打斷。
君晚蘇眉毛一挑,似乎有些動怒,“怎麼?我也算看着你長大的,難道連你的親事都管不着?”
當然管不着!
君莫的生母還在,他的婚姻大事按說應該聽從程氏安排。
但君莫仍舊苦笑一聲,“不是……”
君晚蘇繼續不客氣的打斷君莫的話,揚手一揮,“那就這樣定了!如果你怕你母親怪罪你,大不了我去君府一趟,和她好生說說,她應該會同意的!”
當然會同意,大秦可是隻有一位公主,雖說當上駙馬不能掌握兵權和身居要職,程氏作爲一個母親,當然不想自己唯一的兒子上陣殺敵衝鋒陷陣,況且不能身居要職,但有個閒散的官位就不錯了!又能留在她身邊,何樂而不爲?
“晚蘇!”葉猛只覺得君晚蘇的決定太草率,畢竟聖旨已下,君莫不日就要啓程駐守邊境了,這……
君晚蘇眼神冷冷掃了葉猛一眼。
葉猛身子一顫,立馬站直,義正言辭的看着君莫,“你姑母……說的不錯!”
噗嗤!
葉瑾夕險些笑出聲來,但回想着君晚蘇的話,她不禁一陣感動。
君晚蘇是心疼君莫了吧,所以才說君莫文不成武不就,不能上戰場,讓他迎娶公主,遠離這些是非……
君莫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心中的憋屈頓時消散,他心中感動萬分,眼中隱隱含了淚花,卻強自忍住,自小姑母都爲他好,雖然有時候蠻橫,但她做的每個決定,都是他心中所想。
“姑母!侄兒知道姑母是爲了我好,但現在我不得不去邊境,大秦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君莫猛的站起身激動的說道,聲音似乎有些顫抖。
聽到這話,君晚蘇身體頓時僵在原地。
大秦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是啊,如果王將軍等人還沒有死的話,君莫可以留下來不用出徵,但現在大秦的將領……真的沒有幾個了……
“我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就在此時,葉瑾夕清冽好聽的聲音驚了大廳內的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