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族的店鋪全數停業,並且在朝廷大力度的排擠與打壓下,沒有做任何的反抗,退出南詔,這本該是南宮玉極其想要見到的場面,但事情的發展,卻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出乎人的意料。
雲族的產業在南詔國根深蒂固,突然間被朝廷連根拔起,以其爲生物鏈的商人紛紛叫苦,怨聲載道。
煤礦、飲食、青樓……種種產業沒有了供貨商,沒有了最大的提供者,連帶着引起各地店鋪難有貨源的連鎖反應。
商人們囤積的貨物被百姓一搶而空,之後便再也沒有了供貨的人,以至於只能被迫停業。
南詔國內,民怨開始沸騰,起初只是民間的一些老百姓,而今,還加上了快要失去生計的商人,甚至就連各地方的員外,也加入其中,他們寫着萬民書,送往京城,請求南宮玉停止這自掘墳墓的做法。
一日日送到朝廷的萬民書來自全國各地,南宮玉不僅沒有撤回旨意,更是愈發堅定要將雲族從南詔驅逐的念頭。
一個僅僅是退出南詔的世家,卻能引起這般可怕的軒然***,甚至引來民怨,這讓他怎能不恐?怎能不懼?他甚至擔心着,若是有朝一日,雲族振臂高呼,這些百姓是不是就會背叛朝廷,背叛皇室,以他們馬首是瞻?
帝王的多疑讓他很難不去這麼想,一旦有了這個念頭,便會如同毒草般,瘋狂的滋長。
嫉妒與不甘淹沒了他的理智,他完全無視了朝堂衆人的力鑑,無視了來自全國各地的民聲,一意孤行。
“呵,他這是打算要和本尊死拼到底嗎?”雲井辰隨手將剛剛傳回的密信扔開,冷笑道,峻拔的身軀慵懶地斜靠在書房的木椅中,姿態孤傲,眉宇間更是閃爍着不屑的冷光。
在他看來,南宮玉這是在一步一步把他自個兒給逼入絕境,一個剛坐穩龍位的男人,居然有膽子和雲族叫板?這不是腦子被門夾了,又是什麼?
“不用理會他,比起將他一次解決,本尊更喜歡追捕老鼠,讓老鼠疲於奔命的滋味。”他低垂下眼瞼,身後大開的窗戶外,有明媚的陽光投射進來,將他的身軀籠罩在一層璀璨的光暈中,猶如神祗,不可直視。
雲旭斂去眸中澎湃的激昂,垂下頭,手掌緊握腰間的佩刀刀柄,不論少主做出什麼決定,他都將追隨他。
“放出風去,南宮玉被私情衝昏了頭腦,對天下萬民的生死置之不理。”手指微微彎曲着,他擡眸吩咐道,“既然要玩,那就慢慢玩,本尊很期待,當他倚仗的江山被他親手搗毀,那種滋味,會讓他何其痛苦。”
陰鷙的話語卻偏生又帶着說不出的優雅,雲旭心尖一顫,立即領命。
在雲族的情報網有心的策動下,南詔國內立即掀起了一股針對南宮玉的怨言,百姓們被高糧價,高物價逼得難以生存,他們心裡的怒火需要一個渠道進行發泄,而云井辰則把這炮口,對準了南宮玉,一時間,不少百姓開始埋怨起了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天子,起先,他們還顧忌着不敢大聲說出口,但當民怨一次次膨脹,到最後,各地已有不少的起義事件發生。
朝廷派出兵馬進行強行鎮壓,不僅沒能讓民怨消失,反而火上澆油的更加令其沸騰。
“你做的?”凌若夕一身男子打扮從街上回來,她每日都會去外面轉轉,聽聽外界的動靜,而今日,外面議論最多的,便是南宮玉爲私情不顧江山的事,她連想也不用想,便猜到在背地裡煽風點火的人,必是他無疑!
墨色的勁裝緊貼在身上,一條烏黑緞帶束在腰間,她悠然推開門,站在書房的中央,挑眉睨着對面書桌後的紅衣男子,眸光略顯晦澀。
“本尊可什麼也沒做。”雲井辰姿態不羈的靠住椅背,嘴角含笑,整個人像極了一隻要顛覆這江山的妖精,屬於男人的妖媚,讓凌若夕心頭一動,下意識轉開了目光。
“你認爲這種話我會信嗎?”凌若夕沒好氣的冷哼一聲,這件事擺明了是他的手筆,否則,誰有能力,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讓流言傳遍天下?只有手握最大情報網的他,才能輕而易舉的做到。
凌若夕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一旦掌控了輿論後,將會是怎樣的可怕,這個落後朝代的百姓遠比現代人更加單純,也更加愚昧無知,他們不會去深究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而是人云亦云,這樣的他們,只要稍作挑撥,便會成爲一把有利的刀刃,爲其所用。
“本尊的的確確沒有做什麼事,沒有出面與他爲敵,沒有對他的聖旨進行反抗,本尊這不是在一退再退嗎?”雲井辰莞爾一笑,這話聽上去,似乎把自己擺在了弱勢的一方,但他那副邪肆不羈的模樣,卻怎麼也讓人無法相信。
“是啊,你什麼也沒做,只是在背後推波助瀾而已。”凌若夕嘟嚷道,無奈的搖搖頭,說到底,是南宮玉自個兒在自掘墳墓,而他,頂多只是將計就計罷了。
“你別告訴本尊,在這個時候,你居然正在心疼他。”雲井辰不悅地沉了眸光,凌厲的眼刀落在她的身上,眉頭微微皺緊。
他平穩的氣息浮現了一絲波動,眉宇間更是掠過暴虐的戾氣。
凌若夕不怒反笑,笑容中帶着幾分挑釁,幾分嘲弄:“你以爲我像是以德報怨的人嗎?在他背信棄義的那天起,我和他就沒有了任何的關係,他動了我的清風明月樓,我與他之間,只會是敵人,在不可能有別的,至於心疼,呵一個南宮玉,還做不到這一點。”
她的話語冷漠到近乎殘忍的地步,但云井辰卻聽得極其滿意。
他勾脣一笑:“你能這麼想,本尊很欣慰。”
“……”他欣慰個毛啊!凌若夕瞬間有炸毛的傾向,雙手用力握緊,磨牙道:“雲井辰,是不是今兒沒教訓你,你皮癢了?”
“那要不娘子你給撓撓?”雲井辰故意捲起袖口,露出那古銅色的健碩手臂,一副坐等捱打的模樣,愣是把凌若夕給氣笑了,這男人當真是欠虐!但他明擺着在等着她收拾,凌若夕反而有些無從下手,幽深的目光自他小麥色的手臂上輕輕滑過,眼底有闇火跳竄。
他的膚色並不白皙,卻帶着一種莫名的性感,尤其是手臂上成塊的肌肉紋路,更是將他男性的魅力襯托到了極致,僅僅只是一隻手臂,就讓凌若夕的心跳快要爆表!
嘴脣有些乾燥,她不自覺舔了舔嘴脣,溼滑的舌尖滑過下脣,不經意的動作,卻讓雲井辰的心漏了半拍,深邃的鳳目緊緊地凝視着她,身側,溫度似乎正在攀升,那股旖旎曖昧的氛圍徘徊在空氣裡。
砰砰……
砰砰……
心跳快如擂鼓,好似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似的,凌若夕艱難的將目光從他身上挪開,雙頰已是一片潮紅,宛如徐徐盛開的傲梅,豔麗無雙。
“看夠了嗎?”喑啞的聲線似乎壓抑着什麼。
“男女授受不清,還請自重!”她咬着牙,警告道,這個朝代的男人怎麼可以敞胸露背?你妹的,這是勾引麼?還是勾引呢?
“本尊以爲你會很喜歡呢。”雲井辰饒有興味的笑了,他隨手將袖子放下,重新遮蓋住了自己的手臂,空氣裡那股曖昧的氛圍始終存在着,讓人面紅心跳。
即使是凌若夕,此刻也難做到冷靜,她忘記了進屋的初衷,尷尬的咳嗽一聲,準備離去。
目送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漸漸消失,雲井辰緩緩笑了,那夾雜着滿足與戲謔的笑容,一如三月裡的桃花,格外美豔:“若夕,總有一天,本尊會讓你真正敞開心扉的。”
不過在此之前,那些覬覦着她的混蛋,他會一個個收拾掉,絕不會讓任何人有可趁之機!
微微眯起的雙眼閃爍着驚心動魄的寒芒,他緩緩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目光透過身後大開的窗戶,冷眼眺望南詔國京師的方向,身側泛着一股暴虐的戾氣。
此時,雲族,終年環繞在羣山的白霧將這個地方襯托得宛如仙境般美麗,主事堂內,明亮的燭光將房間裡各個角落照耀得通明。
雲滄海着一席深藍色長袍,銀冠豎起青絲,穩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兩側除已身故的大長老外,七名長老並排而坐,剛歸來的四長老正面露怒容站在中央,雲九恭敬的站在他身後。
“族長,不能再任由少主繼續胡鬧下去了……你是沒看見,老夫前去時,少主有多囂張!”四長老噼裡啪啦將雲井辰如何如何張狂的舉動放大數倍說了出來,同時還不忘帶上凌若夕母子,“老夫看,這少主擺明是被那女人給矇蔽了心智,已經忘記了身爲雲族繼承人的風範與教導!不懂尊老愛幼,不懂得尊卑,哼,這樣的繼承人,將來可不是要斷送雲族百年的威名嗎?”
“老死。”三長老不悅的喚道,他是最擁護雲井辰的人之一,“少主他畢竟是少主,不論他做錯了什麼,你也不該用如此犀利的言詞抨擊他。”
“哼,那就任由老夫被少主刁難?還被他身邊的女人一通辱罵嗎?”四長老沒好氣的質問道,“三哥,你自己說說,自從少主認識這凌若夕以後,做的哪件事不出格?雲族早有規矩,沒有要事不得私自出世,可少主卻反其道而行之,被外邊的花花世界矇蔽了雙眼,玩瘋了,鬧出這麼大的醜事後,還不肯回來!就連老夫親自走一遭,也沒能讓少主回心轉意,這不是失職又是什麼?”
髒水一桶接着一桶往雲井辰的身上潑去,四長老只恨不得立刻進言,讓雲滄海罷免雲井辰繼承人的身份。
“你!”三長老論口才,斷不是他的對手,只能怒紅了一張臉,怒視着他。
大堂內,氣氛有些劍拔弩張,雲滄海穩坐高位,冷眼看着這幫人的爭鬥,他何嘗不知道,他們雙方如此爭鬥是爲了什麼?想到如今的大兒子,再想想始終不曾放棄過爭奪的小兒子,他的臉上不自覺出現了一絲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