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止住了哭聲,擔憂地看着眼前緩緩走過的人影,想要喚,但喉嚨好似被堵了塊石頭般,根本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凌若夕的步伐最後停頓在棺槨旁,還未合上的棺材四四方方的,只要低下頭就能看見裡面的一切。
她深沉無光的眼眸緩慢垂下,卻在看清裡面的人時,瞳孔頓時猛縮,體內的玄力排山倒海的朝外釋放,形成一股小型的颶風,而她便身處在這風眼內。
青絲飛揚,衣訣獵獵作響。
她機械的保持着一個姿勢,好似化作了一尊雕塑,若不是那起伏不定的威壓始終徘徊在這大廳裡,衆人甚至懷疑,她被人點了穴道。
“姑娘……”絕殺略顯擔憂的聲音,打破了這凝重、沉寂的氛圍。
凌若夕緩緩轉過頭來,空洞的雙眼裡什麼也沒有,卻又讓人不自覺害怕,她的目光所到之處,衆人齊齊垂頭,不敢與她直視。
她沒有哭,甚至沒有說過一個字,但莫名的,讓人心酸。
“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輕柔的嗓音從她的嘴裡吐出,帶着些許輕顫,“他不是去了北寧打探消息嗎?爲什麼會躺在這裡?”
沒人能回答她的問題,沒人敢大聲說話,明明是這般溫柔的語調,卻讓他們覺得心寒。
鬼醫是第一個壓制住悲傷的人,他邁着緩慢的步伐走到凌若夕身邊,冰涼的手掌緊握住她死死箍住棺槨邊沿的手指,似無聲的安撫。
“這種事,我們誰也沒有料到。”他啞聲說道。
“我只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誰能給我一個答案。”空洞的眸子瞬間凝聚了漫天的怒火,那是在巨大的悲愴後,從心頭漫出的憤怒與殺意。
熠熠的火光,銳利非常,那股浩瀚的威壓席捲整個大堂,就連二樓圍觀的姑娘們,也被這逼人的氣浪,給擊中,一個個兩眼一翻,暈厥過去。
暗水一咬牙,說道:“我和老大發現雲旭已有三日未曾有音訊傳來,所以打算前去北寧查探消息,”說着,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凌若夕一眼,悄悄嚥了咽口水,他的修爲與她不相上下,但此刻,他卻是真的害怕了,這股威壓太過凌厲,太過沉重,竟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繼續說。”凌若夕貌似平靜的吩咐道,但那雙眼,卻是冷的,冰的。
“在我們動身前,那丫頭,”手指指了指暈厥在地上的小丫,“拿着一張紙條闖進屋,她說,在外邊見到一隻死掉的信鴿,並且在信鴿的腿上得到了那張紙條,我和老大發現那隻信鴿是雲旭的,擔心他發生意外,急忙動身,可是,”說到這裡,他的泛着紅暈的眼眶,已溢滿了淚水:“可是,當我們好不容易查到軒轅府的位置,卻發現,雲旭的屍體被懸掛在府外。”
“轟!”
殺氣瞬間暴漲,凌若夕眥目欲裂的問道:“你說什麼?”
什麼叫做懸掛在府外?腦海中驀地閃過,那血淋淋的畫面,心臟似被一隻大手用力捏住,疼,鑽心的疼。
暗水哽咽道:“我和老大當時氣瘋了,就將雲旭給放了下來,誰想到,被軒轅府的人發現,他們一起圍攻我們,我們拼死抵抗,爲了不讓雲旭的屍首損壞,我和老大不敢戀戰,急忙趕回來。”
以他們的實力,掀翻軒轅府輕而易舉,但當時,他們牽掛着雲旭,希望儘快把他帶回來,說不定鬼醫能夠有法子救活他,所以匆忙殺出一條血路後,便離開了。
聽着暗水描述着他的所見所聞,隊長們通通紅了眼眶。
“姑娘,一定是軒轅府的人乾的!我們不能就這麼放過他們!”
“雲旭不能白死,姑娘,一定要爲他報仇。”
“血洗軒轅世家。”就連最穩準的絕殺,也說出了這狠絕的話語,言簡意賅的六個字,卻足夠表明他此時此刻的的信念與決定。
“血洗軒轅!”
“血洗軒轅!”幾乎要將房頂掀翻的高呼震耳欲聾,一雙雙被仇恨暈染的眸子,閃爍着猩紅的暴虐,那是他們的弟兄,是他們的手足,絕不能讓他白死!
凌若夕緊緊抿住脣瓣,輕輕擡起手臂,她身側那股可怕的威壓,頓時消散得一乾二淨,暗藏殺意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衆人,她咬牙道:“你們放心,我的人,絕不會白死。”
軒轅世家,她凌若夕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巨大的噩耗,讓她的理智搖搖欲墜,但最終,凌若夕還是忍下了,她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吩咐道:“替雲旭找好地方,好好安葬。”
這是她唯一能夠爲他做的。
凌若夕幽幽轉過頭,面色極其悲拗,眼眶乾涸得沒有一滴眼淚落下,當一個人真的痛到了極致,根本連哭也哭不出來。
她彎下腰,青絲從肩頭垂落到胸前,拂過雲旭蒼白的面頰,手指緩慢的從他脖頸上深可見骨的傷口上擦過,她能夠幻想出,這道傷疤是如何造成的,那時,他一定很疼。
“雲旭,你放心,黃泉路上,我定會讓你的仇人,一起陪伴你。”
“蹬蹬。”
突然,屋外傳來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陌生的玄力威壓由遠及近,火把的光芒,從外照射進來。
暗水第一個衝向大門,身體擋在門口,他森森的凝視着齊聚在門外的這幫御林軍,最後,看向被衆人包圍,一身金色龍袍加身,貴氣十足的少年。
“你們想做什麼?”殺意在他的心頭蠢蠢欲動,雲旭的死,讓他想要發泄,野獸般充血的雙眸,挨個掃過這幫人。
“朕來帶朕的妻子回家。”南宮玉穩坐在一匹汗血寶馬上,羽冠束髮,面如冠玉,他說得理直氣壯,“你讓開,朕不想同你們動手。”
“你就是南詔國的皇帝?”暗水靈光一閃,猜到了他的身份。
南宮玉輕輕擡起下顎:“不錯。”
“來得正好。”一聲爆喝後,暗水的身影詭異的消失在原地,速度快如疾風,猛地逼向南宮玉,攻勢強悍,夾雜着沖天的殺意。
南宮玉根本沒有料到他會突然發難,只能狼狽的從馬上翻身落下,羽冠被拳風帶過,咔嚓一聲碎成了渣子,掉落在地上,三千青絲直泄而下,他頓時冷下臉,呵斥道:“你不要太過分,朕不同你動手,不過是看在若夕的份兒上。”
暗水一擊不中,傲然立在空中,理智早已灰飛煙滅,如果不是他!小少爺不會被抓走,雲旭不會自責,更不會爲了找到小少爺,跑去北寧,然後導致慘死!
怒火如同火山,砰砰的撞擊着他的心窩,雙腿用力在空中一蹬,他再次逼到了南宮玉的身前,拳頭還未逼近,三道人影同時躍起,凌空將他截住。
“保護皇上!”嚇傻了的侍衛們,揮舞着刀劍將南宮玉團團圍住。
身負玄力的高手,於空中與暗水對持,雙方打得難解難分,他以一敵三,卻絲毫不落下風,氣勢甚至還蓋過了他們。
南宮玉只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這人的怒火來得太過突然。
他緊抿着脣瓣,撥開人羣朝清風明月樓裡走去,步伐輕緩,金色的衣襬隨着他的腳步來回晃動,他剛進去,立馬引來衆人的怒視。
那一雙雙被怒火佔據的瞳眸,泛着殺意,狠狠的瞪着他。
南宮玉卻目不斜視,紫階初期的威壓從腳下升起,在他的身側形成一個保護罩,替他阻擋住來自四周不懷好意的壓力。
他的步伐最後停在棺槨前,或者說是停在凌若夕的對面,他眸光復雜的看着宛如石化般,彎腰正目不轉睛看着棺槨裡那具屍體的女人,當他看清裡面的人是誰時,心尖頓時一緊,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
“你知道我這輩子最恨什麼事嗎?”凌若夕沒有擡頭,目光仍舊停留在雲旭的身上,她的嗓音很輕,不似平日的冷冽,似在擔心着會吵醒他。
南宮玉沒有出聲,他看得出,凌若夕此刻有多痛苦,有多難受。
“我最恨的,就是有人剝奪了我所在乎的東西。”雙眼霍地擡起,佈滿血絲的瞳眸,凌厲如刀,只一眼,卻讓南宮玉的心頓時沉入了深淵。
他彷彿看見了死神的鐮刀在他們之間滑下,看見了一道再也無法癒合的傷口,出現在他們之間。
“你知道他是被誰殺害的嗎?”凌若夕再度問道,語調仍舊輕柔,但那雙眼卻是冷的。
暗水一身煞氣從屋外走了進來,雙拳血淋淋的,捏着兩顆溫柔的心臟,他當着南宮玉的面,將心臟捏碎,殘渣嘩啦啦掉落在地板上。
十指染血,他的嘴角揚起一抹殘酷的笑:“你的人太弱了。”
南宮玉孟光一顫,猛地轉過頭,只見門外,那三名高手,已被肢解成了碎肉,屍身凌亂的落在各處。
“姑娘,殺了他吧。”暗水啞聲說道。
只有殺了他,才能平息掉他們心裡的憤怒,只有殺了他,他們的怒火才能發泄出來。
四周盪漾開的殺意,直逼南宮玉而來,他渾身一僵,有種正被一羣瘋狂的野獸包圍的錯覺。
“若夕,告訴朕,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雲旭的死,與他何干?爲什麼這些人儼然一副要他血債血償的表情?
凌若夕微微擡起眼眸,嘴角扯出一抹毫無溫度的笑:“我剛纔不是問過你嗎?知不知道是誰殺了他。”
“朕不知,若夕,這件事朕從頭到尾真的一無所知。”他極力想要撇清自己的關係,他是真的不知道,爲何她卻一副這其中有他一份的口氣?
南宮玉覺得自己很冤枉,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委屈。
凌若夕眸光一冷,手掌猛地撐住棺槨的邊沿,翻身跳躍過來,出現在南宮玉的面前,“你不知道?那好,我就告訴你,他,”修長的手指猛地指向已沒有了生息的雲旭:“他是被軒轅勇,你合作的好夥伴給殺害的,你說,我該不該恨你?”
擲地有聲的質問,讓南宮玉眼前一黑,他滿目愕然,顯然被這個消息嚇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