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夕眼眸微微閃了閃,對這屢次三番挑釁的清明,心裡已有了一絲薄怒,但臉上卻一絲不露,她悠悠然站起身,牽着凌小白的手挑簾走出,美豔絕倫的面容,引得不少王孫公子露出癡迷的目光,但在看見她身旁的私生子時,又閃過一絲鄙夷。
男人喜歡美麗的事物,已是司空見慣的事,只可惜,這位空有一副美貌,卻作風低劣,又不是清白身,哪兒入得這些自負尊貴的少年的眼?
清明倨傲地笑着,一副坐等凌若夕出醜的架勢,他就不相信,這女人能送出什麼讓人刮目相看的壽禮來。
老夫人朝着凌若夕招招手,笑得尤爲慈祥:“老身知道你這幾年受了不少苦,你能趕來,老身已經很開心了,送不送禮,老身不在乎。”
她可以不在乎,但這滿滿的賓客,卻無法不在乎,身爲丞相府嫡親的血脈,若是連一件像樣的禮物也拿不出來,豈不是荒天下之大謬嗎?
“若是您不嫌棄,我的確準備了一份壽禮。”凌若夕緩和了一下臉上的冷意,勾脣一笑,那笑好似冰山在瞬間消融,算不上明豔動人,卻別有一番風情。
老夫人連連點頭,“好,不嫌棄,老身定不嫌棄。”
“小白,來向奶奶問安。”凌若夕扯了扯凌小白頭頂上的呆毛,朝他挪動一下下巴,示意他快點拿出自己的拿手絕活。
凌小白嘴角一癟,心裡雖然不太甘願,但孃親的命令必須得服從,這個認知早已深入他的骨髓,故而,一雙大眼睛咕嚕嚕一轉,露出了足以秒殺所有女子的可愛笑容,有模有樣地朝老夫人拱手拜下:“凌小白恭祝老奶奶壽比南山,身體一天比一天棒,笑容一天比一天多。”
壽詞算不上多華麗,卻勝在質樸,配上那張甜甜的笑臉,讓老夫人的心,徹底融化,她彎下腰,一把將凌小白攬入懷中,“哎喲,這可是老身的祖孫兒啊,叫凌小白是嗎?真可愛,老身很喜歡寶寶。”
凌小白親暱地用腦袋蹭了蹭她的胸口,一副求安撫,求溫柔的模樣。
即便是對凌若夕分外厭惡的凌雨涵,也不禁被他的萌寵樣子給煞住,更別說這滿堂的賓客了。
但偏偏總有人不識趣,非要挑起一些波瀾來。
“大小姐,這是你兒子的壽禮,可不是你的吧。”清明似乎是要和凌若夕對幹到底,再一次挑釁道。
凌若夕臉色一冷,眼底一抹森寒的殺意迅速掠過,不知道沒有賞金殺人,會不會太有失她的格調?
不過,若是獵物是他的話,凌若夕倒是不怎麼介意,做一次虧本的買賣。
洋洋得意的清明尚且不知,在某個女人的眼裡,他已經與死亡掛上鉤。
“怎麼,說不出話了?該不會堂堂大小姐,就想用一個孩子,來掩蓋拿不出壽禮的窘態吧?”清明猖狂地笑着,因爲當今三王爺的緣故,他在權貴中得盡了推崇,難免有些眼高於頂。
若是凌若夕還是六年前懦弱的少女,只怕早已被他給嚇壞了,只可惜,他今天撞上的,是一尊殺神!
他仰天長笑的聲音,分外刺耳,凌若夕身影一閃,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他的眼前,手指在他的丹田處,用力一拍。
“唔!”清明吃痛地彎下腰,抱着自己的腹部,臉蛋迅速漲紅一片,似要殺人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沒事人似的女人,“你……”
“呱噪。”雲淡風輕的兩個字,讓整個花園內的空氣瞬間冰封,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股刺骨的冷意。
凌雨涵細細地眯起雙眼,心頭掀起滔天駭浪,方纔她的身法,速度快得竟連自己也只能勉強看到一抹殘影。
六年不見,這廢物的修爲到底成長到了什麼地步?
拍拍手,凌若夕不顧滿堂目瞪口呆的目光,望向上首的老夫人,“我替您寫一幅字當作賀禮,好嗎?”
“好。”老夫人急忙點頭,在暗中阻止了準備呵斥凌若夕莽撞行爲的丞相。
府內的小廝迅速搬來桌椅,擺上文房四寶,白色的宣紙在桌上鋪開,用硯臺壓住邊角,凌若夕緩緩走向書桌,月牙白的衣訣微微搖曳着,墨發飛揚。
凌小白乖巧地窩在老夫人的懷中,偷偷觀望着,有哪些人對他的孃親即將親自提筆的行爲不屑,然後默默地將對方的容貌記下,準備等到將來有機會,給他們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手指輕輕壓住袖口,凌若夕彎下腰,從筆筒中,挑選出一支毛病,纂上墨漬,提筆疾書。
洋洋灑灑寫下了一收詩詞,落筆蒼勁有力,筆鋒更是灑脫中透着些許凌厲,不失鋒芒。
凌家門四代同堂;兒孫齊家享倫常;年年今朝多人盼;數十華誕惹人望;大把光陰醇酒香;破字一幅當笑賞。
待到墨漬凝結,凌若夕捧着宣紙,走到老夫人面前,將賀禮遞到她的手中,“希望您喜歡。”
“這是你做的?”老夫人這下子可是真的驚訝了,若說修爲可以提升,但她在府中這麼多年,從未研讀過任何詩經、古論,怎會有如此才學?這六年中,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凌若夕微微頷首,“我沒有準備別的,只有一份薄禮,還望笑納。”
老夫人怎會嫌棄?此事做得工整、押韻,且寓意吉祥,她歡喜得愛不釋手,立馬差人找最好的工匠,製作框架,將其裝裱起來,要掛在臥房內,日日夜夜看着,盯着。
“孃親真棒。”凌小白笑嘻嘻地朝着凌若夕豎起拇指,他就知道,自己的孃親是無所不能的。
此詩一出,原本還想挑刺的王孫公子莫不是垂下頭去,他們現在只想知道,世人口中所說的廢物,當真是眼前滿腹才華,身手出衆的大小姐嗎?若此女是廢物,天底下可還有天才?還有才女?
清明捂住吃痛的腹部,俊朗非凡的面容此刻已徹底扭曲一片,凌若夕的出彩,讓他的裡子面子通通掉到了地上,察覺到來自四周的奚落目光,他面容一紅,惡狠狠瞪了那大出風頭的女子一眼,狼狽離去。
壽宴後,老夫人特地將凌若夕叫到身邊,苦口婆心地說道:“孩子,六年前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如今,老身希望你能回來,到底是一家人,哪兒有隔夜仇?你還是丞相府的大小姐,還是老身嫡親的血脈。”
她這是在替凌若夕正名!有了丞相府大小姐的名頭,即使有些人中傷她,也得掂量掂量她的後臺。
凌若夕卻對這天大的好事無動於衷,她從不相信世上有無緣無故的好,以前這老夫人雖說也很照顧前身,但對待晚輩,一直以來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可是今天,她表現出的偏愛,卻是有目共睹。
爲什麼?
老夫人似是看出她的心思,無奈地嘆息道:“六年前,是你爹做錯了,若非他衝動之下做出那樣的決定,你娘也不會……哎,至今仍舊沒有找回她的屍體,老身一想到這件事,這顆心啊,就難受得緊,如今你回來了,老身只希望能彌補你,當然,寶寶也可以回到丞相府,做相府第一個小孫少爺。”
凌小白咧嘴一笑,只是傻乎乎地衝她賣萌,沒有說好也沒說不好。
“我今日得罪了不少人。”凌若夕語調平平,話里根本聽不出她的心情究竟是何。
老夫人頓時失笑,“這有什麼?丞相府是你永遠的後盾。”
“不怕我玷污了相府的威名嗎?”她再度問道,心底已浮現了一絲戒備。
“怕什麼?你身上流着相府的血脈,這是事實,更何況,老身相信,你不會這麼做的,這裡也是你的家。”老夫人說得極其篤定,似料準凌若夕不會讓丞相府的名聲遭到破壞。
“好,我願意回來。”短暫的深思熟慮後,凌若夕終是點頭,願意回到丞相府,恢復嫡親大小姐的身份。
因着回來得太過匆忙,她原本居住的院落長時間無人打掃,早已荒廢掉,根本不能住人,二姨娘掌管後院的各項大小事務,聽說凌若夕要回府,強撐着笑,在老夫人面前,衝凌若夕連聲賀喜,爾後,特地指了後院一處較爲僻靜的院子,作爲她歇息的地方。
那裡位於丞相府的北面角落,距離正廳,距離甚遠,像是被孤立在旁一般。
但院子裡,卻是景色極美,碧水清池,繁花錦簇,一棵長青的垂柳樹,靜靜矗立在池邊,凌小白歡呼一聲,扭着凌若夕要她答應定下這個院子,凌若夕根本不在意遠離人羣,在落日城時,她挑選的額宅院,不也位於繁華集市很遠的地方嗎?
不過她心裡很清楚,二姨娘的做法,只是害怕自己爭寵,搶走了屬於她女兒的疼愛。
冷臉送走二姨娘,凌若夕這才慵懶地坐在房間的軟塌上,活動活動筋骨。
凌小白咻地脫掉腳上的虎頭鞋,跳上八仙架子牀,在上面翻來覆去的滾了好幾圈,“啊,好軟,好舒服。”
“別發出如此yin蕩的叫聲。”凌若夕狠狠瞪了他一眼,大有他再不聽話,就要採取暴力手段的架勢,嚇得凌小白急忙捂住自己的小嘴,不敢再發出任何的聲響。
凌若夕的手指輕輕敲擊着肘邊的矮几,眉心緊鎖,老夫人如此殷勤地想讓她留下,究竟是爲什麼?她不否認對這位記憶中還算友善的老夫人有些許好感,但這並不代表,她因此失去了引以爲傲的戒備心。
一個人無緣無故大放善意,必定有所圖謀。
就是不知道,這位老夫人是在圖什麼了。
“孃親,你在想什麼?告訴寶寶好不好?”凌小白安靜了一陣實在無法按捺住內心的躁動,不說話他真的會死的。
“在想怎麼把你的嘴給縫上。”凌若夕沒好氣的說道。
“孃親,你太暴力了!小心將來嫁不出去。”凌小白被她嚇得臉色一白,指着她叫嚷道。
“沒關係,不還有你嗎?我嫁不出去,你總能娶一個媳婦兒進門,將來多一個女兒,我也不需要孤獨終老。”論口才,十個凌小白加起來也不是一個凌若夕的對手,他只能懨懨地垂下腦袋,爲自己渣一般的戰鬥力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