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雲旭滿懷憧憬的神色盡收眼底,凌若夕眼眸微閃,嘴角劃開一抹戲謔的淺笑:“好狂妄的一句話。”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雲旭言簡意賅地說道,並沒有露出任何的驕傲或者是自滿,若是連這麼小的事情也無法解決,他還有什麼資格留在少主身邊?被派來保護少主如今在乎的人兒?
“既然如此在意他,爲何還要留下?回到他的身邊不是更好嗎?”凌若夕蹙眉問道,深邃黝黑的眸子,閃動着淡淡的不解,她早就知道這個男人有多忠心,大概雲井辰讓他去死,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拔刀自刎吧。
雲旭緊了緊腰間的佩刀,沉聲道:“這是少主的命令。”
“他留下你,自己卻消失無蹤,看來是出了大事,你不擔心?”許是這次承了雲旭的一份恩情,凌若夕的態度不再如最開始那般滿是敵意與冷漠。
當一個長時間冷氣肆意的人,忽然間態度軟化下來後,雲旭不僅沒有覺得受寵若驚,反而有種不真實的錯覺,他怎麼可能聽到凌若夕溫言細語的問話?
這根本不科學!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凌若夕眉梢冷峭,很意外在這種時候,雲旭竟會走神。
“天底下沒有少主解決不了的事。”雲旭斬釘截鐵地說道,對雲井辰抱有一百萬分的信任。
“呵,”又是一個被嚴重洗腦的人,天底下高手雲集,雲井辰的修爲雖然高深莫測,甚至突破紫階,但這並不代表,在這片大陸上,他是最棒的,更不代表,他能解決掉任何的麻煩。
雲旭並沒有做任何的詳細解釋,凌若夕的質疑在他的預料之中,她與少主並未深交,若不是兩人之間有着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他們甚至不會過多見面,她不知道少主的好,也是理所當然的。
“對了,我似乎忘記了一件事,”凌若夕忽然出聲,白皙的手掌直愣愣攤開在雲旭的面前。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黝黑的肌膚在陽光下愈發深沉,“什麼事?”
“他走得太快,欠我的銀子還沒有還回來,既然你們是同族人,你又是他的擁護者,保護者,不然就由你幫忙償還了?”凌若夕提議道,但眼底閃爍着的,卻是不容拒絕的狠光,若是被雲族的弟子看見,少主身邊的右護法,竟會被一個女人要挾,大概會嚇到雙眼脫窗吧。
雲旭聞言,微微一怔,聯想到凌小白愛斂財的個性,莫名的覺得有其兒必有其母,只怕這凌若夕也不是什麼視錢財如糞土的主。
、“多少?”既然是少主欠下的債務,他不介意用自己的私房錢以作補償。
“啊,你是什麼人?爲什麼在這兒?”凌小白本是想出來和凌若夕聊天的,但當他看見雲旭這個不算是太陌生,但也絕對沒有有任何好感的男人時,他臉上憨憨的笑容被狡詐取代。
“他是我的奴隸。”凌若夕簡單地介紹道。
奴隸?
雲旭雙目圓瞪,誰能告訴他,是他聽錯了,他堂堂雲族右護法,跟隨少主出生入死,沒有死在保護少主上,險些死在這個女人手裡,她說話,向來是這麼驚世駭俗,囂張狂妄嗎?
“我並沒有答應你這麼可笑的想法。”雲旭斷然拒絕,他可以做暗衛,可以做殺手,卻無法做一個女人的奴隸!
“你的少主臨走時,應該吩咐你不惜一切也要保護我和兒子吧?那我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你現在還想拒絕嗎?”凌若夕直接偷換了概念,反正多一個人也是多,多兩個人也沒什麼區別,再說,與其每天讓雲旭在暗地裡藏身,不如讓他以侍衛、保鏢的身份留在凌小白旁邊,保他平安無事。
雲旭張了張嘴,他突然間有些氣惱,怎麼就忘了這個女人骨子裡有多惡劣?她這張嘴足以辯駁得人啞口無言。
“哦,原來是自己人。”凌小白頓時嘿嘿地笑開了,“既然是自己人,那就快點還錢,不如給你打個折扣怎麼樣?”
雲旭有種自己身陷虎窩的錯覺,打折?他根本就沒有欠她們母子倆半毛錢,憑什麼要還?但偏偏,他的少主就認定了他們,他只能認了。
“多少銀子?”雲旭咬牙切齒地問道,面色黑如鍋底,剛毅的五官緊繃着,甚至隱隱能看到凸起的肌肉。
凌若夕瀟灑地舉出兩根手指頭,在他的眼前晃動幾下。
“兩千兩?”
“不,是兩萬兩,黃金!”凌若夕義正嚴詞地說道,“我身陷天牢,他每夜前來騷擾我的安寧生活,造成我夜不能寐,醫藥費三千兩,精神損失費兩千兩,每日翻半倍利息,而你,又在我的地盤偷偷生活這麼久,場地租用費,給你打個七折,一千兩,去掉零頭,一共兩萬兩黃金,拒絕賒賬,拒絕押後,馬上付清。”
雲旭眼前一黑,雙膝一軟險些栽倒在地上,她這根本是漫天要價!兩萬兩?還是黃金?她怎麼不去搶劫皇宮?
“唔,孃親,會不會收得太少了?”凌小白猛地聽到雲井辰曾多次趁着夜黑風高造訪天牢,騷擾他親孃這件事後,便忍不住想要暴揍他一頓,丫的!這男人好生無恥,去見孃親居然不帶上自己,哼哼哼,活該被孃親刮下一層屁。
“明碼實價,我從來不會佔人便宜。”凌若夕說得冠冕堂皇,可這話,雲旭卻一個字也不相信,這女人,簡直是殺人越貨,趁火打劫的高手,是徹頭徹尾的女魔頭。
她怎麼還有臉往自己的臉上貼金呢?
“扭扭捏捏你還是不是男人?要麼給錢,要麼滾蛋。”凌若夕自問留下他在身邊,已經是她所能接受的極限,若是不給點好處,她心有難安啊。
雲旭深深吸了口氣,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定格爲醬紫色,“我未曾攜帶這麼多現銀。”
“沒關係,我可以讓小白跟你去錢莊取。”凌若夕隨口說道,一句話,卻氣得雲旭渾身發抖。
要不是少主三令五申,勒令他必須留在她身邊貼身保護,他怎會淪落到被一個這個土匪打劫的可悲下場?
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爲俊傑,雲旭最後終是向凌若夕低了頭,答應償還她兩萬兩銀子,他從雲族麾下的錢莊以右護法的名義取出現銀,厚厚一疊白花花的銀票送到凌若夕跟前,一千兩一張的數額,讓她眼底的狼光突然蹦出。
雲旭不願去理會她垂涎三尺的表情,漠然轉身,隱匿在院子的角落中,獨自捧着受傷的心肝肉疼去了。
“孃親,分贓。”凌小白扯了扯凌若夕的衣袖,肉嘟嘟的小手攤開在她的面前,笑盈盈地說道,“見者有份兒,寶寶也出了力的。”
“沒門,”凌若夕手腕一翻,動作快得凌小白根本無法阻止,只能眼睜睜看着銀票落入她的懷裡。
“孃親……你怎麼可以這樣?”他幽怨地瞪大雙眼,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嗚嗚嗚,他絕對是天底下最可憐的小孩有木有?憑毛剝奪他的那份分紅?
“這是孃親給你存下的老婆本,將來等你長大,孃親會還給你。”凌若夕擡起手,使勁揉着凌小白的頭髮,將那戳精神抖擻的呆毛狠狠地壓下去,心情極好的眯起眼,“孃親這是在爲你的將來做打算。”
他纔不信!這個理由從小到大她用過多少次了?
凌小白鬱悶地吸了吸鼻子,對凌若夕無情的舉動頗有怨言,但他也知道,只要到了孃親手裡的東西,是根本不可能再吐出來,只能縮在牆角,渾身散發着怨氣,如同背後靈般,在心底數落着凌若夕的不是。
入夜,整個北苑被冷清的月光所籠罩,臥房內,卻是一派燈火通明。
“今夜別忘了你的訓練任務。”凌若夕拉開衣櫃,從裡面翻出一件通體漆黑的墨色長衫,換下了身上的錦緞,三千墨發用髮帶纏成馬尾,整個人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冷冽、灑脫。
凌小白茫然地擡起頭,孃親這副打扮是準備去打家劫舍嗎?
“聽話。”凌若夕隨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用力系緊腰間的黑色腰帶,準備出發。
白日給了二姨娘一大份厚禮,現在,她也該去看看,這個女人的驚恐中,會不會露出什麼馬腳來。
剛走出兩三步,身後便傳來一陣腳步聲,她驀地轉頭,只見兒子正小心翼翼跟在她後方,見她停下,咧開嘴笑得分外討好:“孃親,寶寶和你一起去。”
“將來有你出力的時候,現在你的任務是,把你這小胳膊小腿給我練得更結實一點,懂嗎?”凌若夕可沒被他那張欺世盜名的面容給糊弄過去,掐掐兒子粉嘟嘟的臉蛋,她冷聲囑咐道。
凌小白瞪着一雙幽怨委屈的大眼,眼睜睜看着她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悻悻地癟了癟嘴,戳着肩頭黑狼的身體:“孃親太過分了,去打劫也不帶小爺一道。”
黑狼翻了個白眼,雖說他那窄小的眼睛,即使是翻白眼也完全看不出,但這並不影響他表達自己內心的不屑。
女魔頭擺明了有正事要做,帶上他幹嘛?拖後腿嗎?
爪子輕輕在凌小白的肩頭蹭了蹭,示意他還是快點鍛鍊,省得等女魔頭回來,又讓他的訓練任務加倍。
雲旭惆悵地看了眼早已在黑暗中失去影子的女人,再看看被留下的小少爺,猶豫再三後,終是決定,待在這兒守衛凌小白。
整個丞相府,除卻巡邏的侍衛幾乎再難看見旁人,白日裡熱鬧非凡的後院,此刻靜謐無聲,美輪美奐的小花園,偶有蟲鳴聲竄起,凌若夕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黑暗中飛行着,呼吸平穩,與空氣流動的節奏默契的交融在一起,根本沒人察覺到她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