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 她曾經和孃親討論過,情的問題。
她是真的想不通,樓墜如此待孃親, 爲何, 孃親還要爲他守着自己, 自己折騰自己。
在她的心裡, 雖然孃親爲人大大咧咧好像什麼都不關心一般, 實際上卻是看得最明白的一個人——什麼事該做什麼人該信,而又該堅持什麼樣的生活態度……
十三年裡,她一直以爲, 孃親是世界上最堅固的堡壘。
下了山,經歷了那些大風大浪, 她才知道——
把□□看得最清楚的人, 往往也是最容易深陷其中的人。
她問過孃親, 既然是需要那十二件法寶,爲何不讓樓墜去找?堂堂武林盟主, 不至於連借個東西都借不到吧?
而孃親只是輕輕搖頭。
孃親說:我只不過,想賭一賭,我與江湖在他的心中,孰輕孰重。
聽到孃親這樣說的她,忍不住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不都是小言裡面惡俗的橋段麼?孃親怎麼還要以身涉險自己當藥引子呢?
看到她抽搐的表情, 孃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想到哪裡去了……我不過開個玩笑……其實, 江宮漓他們是想偷偷弄到那些東西, 不讓武林門派們發現。等用完了再放回去的……結果不知怎麼的, 就讓那些江湖正派人士發現了……
看着孃親發白的臉, 她的心在隱隱作痛。
孃親啊孃親,其實, 你還是希望着,樓墜把你看得比整個武林還重要的吧?
爲什麼,你不和他直說,卻要這樣藏在心底,自己苦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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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孃親,你收包袱幹啥?”
“出遠門找人。”
“哦……那你幹嗎把我也打包了?”
“陳聽小盆友,不打包的老孃怎麼騰雲去?表囉嗦,孃親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
“小孩子知道那麼多幹啥……唔……你到底有多少斤啊,好沉……”
“還好吧,我也就四十來斤……”
“……說!你是不是在身上帶玩具了?!”
“孃親真是神機妙算小聽佩服佩服~!”
“……你爲什麼要把鍋鏟帶在身上?”
“孃親你不覺得這個鍋鏟閃閃發亮又可以炒菜又可以照人還可以用來打人很方便麼?”
“…………”
一月之後,五良派。
“你是……”冷葉清難以置信地看着站在眼前那活生生的人兒:“你是陳諾?”
陳芊語無奈:“諾兒要是有這麼老相不得哭死……”
陳聽聳聳肩:“老傢伙你什麼眼神啊?!這是我和諾姐偉大的美麗的高尚的聖潔的天生麗質的沉魚落雁的傾國傾城的,孃親啊!”
冷葉清猶豫着,說出了一個名字:“陳芊語?”
陳芊語點點頭。
冷葉清驚詫:“你果真是小強,那麼深的一刀居然割不死你……”
陳芊語的嘴角抽了抽。
“這是……”冷葉清說着蹲下來,看着陳聽:“這是樓墜的兒子?”
陳芊語拍拍陳聽的頭,說:“這是我的兒子。”
陳聽朝着冷葉清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
冷葉清心生憐愛,忍不住捏了捏陳聽的臉。
陳芊語猛地想起了楚輓歌:“那個……輓歌呢?”
冷葉清神情猛然黯淡:“她……去了。”
“什麼?!”
陳芊語驚叫出聲。
冷葉清苦笑:“也有,四年了吧……生萋萋的時候難產……然後就去了……”
陳芊語咬了咬下巴,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這樣又抹脖子又中邪的人都沒有死……楚輓歌那樣活蹦亂跳的人,怎麼就沒了呢……
“現在她人不在了,我才知道,一個人是多麼地難熬……當初年輕的時候,怎麼就不知道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時光還老是要和她鬧彆扭……”冷葉清說着,突然別過頭:“怎麼又說起她了……待會吃過午飯,你去看看她吧。就在桃花林那。我當初答應了她,要要那片桃花林一直陪着她的……”
陳芊語無言,重重點了點頭。
吃午飯的時候,奶孃帶來的冷葉清和楚輓歌的孩子。
那是一個小女孩兒,長得粉雕玉琢的,扎着小髻,脖子上帶着一個長命鎖,屁顛屁顛地跑向冷葉清:“爹爹~”
冷葉清寵溺地抱起小女孩,親親她的臉頰,叫她和陳芊語打招呼:“萋萋,叫阿姨好。”
萋萋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阿姨好~~”
陳芊語沒由來地想起了陳諾小時候的樣子,親切地摸摸萋萋的小臉:“真乖~”
可一想到楚輓歌,一陣苦楚涌上心頭。
吃飯時,看着冷葉清一口一口喂着萋萋,陳芊語問:“孩子叫……冷萋萋?”
冷葉清拿起帕子給萋萋擦擦嘴,說:“不,叫冷念萋。”
陳芊語若有所思,淡淡應了一聲:“哦。”
陳聽在一旁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萋萋,時不時湊到陳芊語的耳邊,說:“孃親孃親,你也給小聽生一個妹妹吧~~”
陳芊語哭笑不得。
桃花林,正是落英繽紛時節。
點點飄紅,濃密得望不到邊的粉色雲朵。
中間,是一座小小墳塋。
一杯酒,一碟菜。
還有一枝開得正好的桃花。
墓碑上,大氣的七個字——
愛妻楚輓歌之墓
天各一方。
生死,相隔。
冷葉清除去墳頭幾許雜草,對陳芊語說:“你有什麼話要對她說的,就現在說吧……我先回去了……”
陳芊語想要說點安慰的話,卻又說不出,只“嗯”了一聲,看着冷葉清離去。
——
待冷葉清走遠了,陳芊語纔在墓碑前蹲下。
擡手,拂拂碑上的灰塵。
千言萬語,縈繞心頭,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久久,才問了一句:“輓歌,你在那邊,還好嗎?”
哽咽。
輓歌,你怎麼就先我而去了呢?當年的你是那麼的健康,朝氣蓬勃……怎麼就,先我這個將死的人去了呢?
輓歌,還記得五年前麼?也是在這桃花林裡,我等着樓墜,你等着冷葉清……那時候桃花開的正好,你爲了逗我開心,還不停地搖着桃樹,弄得花瓣兒落了我一身……
輓歌,說起來,我倆還真是有緣呢。我因爲誤會了你和樓墜,離開了樓墜。而你因爲冷葉清誤會了你和樓墜,離開了冷葉清……呵,你這時候又會笑我了吧……這是什麼狗屁的有緣啊……
輓歌,你還記得麼?我倆曾經比過誰最狠心。我離開了樓墜十四年,你離開了冷葉清十三年。當時,是我勝了。你還嚷嚷着,要變得更狠心更惡毒……但是,你這次也太狠了吧……就這樣,一去不回頭了……
輓歌,萋萋很健康,眉眼長得很像你,長大了一定也是個大美人……我以後,會幫着你好好照護她的。我,就是她的孃親……你在那邊,就放心吧……
輓歌……
陳芊語離開桃花林時,已是日暮時分。
陳聽和萋萋玩得太累了,還在睡覺。
兩個小孩子相依着躺在牀上,特別惹人憐愛。
陳芊語心痛起這倆孩子來。
摸摸陳聽再拍拍萋萋,長嘆一聲。
冷葉清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邊,說:“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來這裡有什麼事情了麼?”
陳芊語給孩子們掖了掖被子,頭也不回,問:“樓墜現在,是不是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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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憑什麼相信你說的話是真的?”
陳諾挑眉。
司空璟邪笑着,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就憑……我這深愛着你的心情~!”
“拉倒吧您!”陳諾抽回手:“我可沒空開玩笑。”
司空璟慢悠悠地走到桌邊坐下:“我也沒空開這樣的玩笑。”
陳諾遲疑片刻,乾脆地說到:“我去問許臨!”轉身便欲走。
“慢!”司空璟一聲喝住:“你憑什麼認爲,他會將實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呢?他又不像我這般深愛你。”
“他要不要說,是他的事情。而我,必須要問。”陳諾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以後少和我開這些愛來愛去的玩笑,本姑奶奶無福消受!”
提劍離去。
司空璟拿起桌上的茶壺,須臾,又放下。
嘆氣:“小諾,你爲什麼都不肯相信,我那並不是在開玩笑呢……”
—————————你確定你不是在開玩笑?————————
路上,遇到了柳吟笑。
帥哥風度翩翩依舊,可惜眉目間,已換上了另外一副神情。
“啊!小妹妹!纔多少年沒見啊,你都長那麼大隻了~!”
柳吟笑搖着摺扇,扮着瀟灑。
聽到他的量詞陳諾的眉頭皺了皺,不客氣地回問:“您是不是嫁給楚憶卿了?這麼這副小媳婦的樣子?”
楚憶卿的名字一出口,柳吟笑就心虛地四下看了看,才說:“切,怎麼着也是他嫁我,我嫁他……得了吧……”
陳諾掩面嬌笑:“呵呵,柳大叔您得了吧,江湖上誰不知道黑白雙煞柳吟笑楚憶卿來着?他們可是把黑排在白前面呢……”
“你……你聽他們亂說!”柳吟笑紅了臉:“都是……都是我在上面的!”
陳諾一聽話題要限制級了,連忙打住:“你們誰在上面我不關心,但是大叔……”指指他身後:“你下面那個人好像不怎麼高興……”
柳吟笑像踩到火炭的貓一般彈起來,轉身,大汗:“啊……憶卿……”
楚憶卿板着臉,對陳諾一作揖:“陳女俠好。”再一作揖:“陳女俠再見。”說完,扯了柳吟笑就走。
柳吟笑還在垂死掙扎:“喂喂!你輕點!”
楚憶卿使勁一扭:“你還叫!還叫今晚就滿足你的願望讓你在上面!”
柳吟笑立馬噤聲,但是仍以肢體動作表達他的不滿。
陳諾看着他倆遠去的背影,竟有幾分羨慕。
後來,又遇到了齊言。
五年不見,齊言越發俊俏也越發有男人味了。
他還在找着他的師姐溫婉。
兩人客客氣氣地客套了幾句,齊言就匆匆上路了。
他聽說溫婉最近有在淮南一帶出現,他要在溫婉再次失蹤之前,趕到那裡去……
目送齊言遠去,陳諾想起了陳芊語。
四爹爹和樓墜當年爲了找孃親……一定費了不少功夫吧……
可是,找到了孃親……真的是一件幸事麼……
陳諾甩甩頭,不願多想,甩了一鞭子,上路去。
路途遙遠,陳諾趕到了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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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沒有陳聽,只有奶孃。
“小少爺和夫人一起出門去了。而許臨少爺回京了。”
奶孃面對陳諾的問話,如是回答。
陳諾放下心,抹回房間,倒頭就睡。
連日趕回來,太累。
第二天,日上三竿,呃不,起碼有個五竿六竿的樣子了……
陳諾起牀。
推開窗子,明媚陽光灑一地。
院子裡,背對着陳諾,許臨在賞花。
綠葉紅花之中,回頭,微笑:“小諾,你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