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家庭會議
都統制官衙。
貓兒挎着食盒站在堂下。
陳初坐在案後大椅上,蔡嫿立於一旁,歪着腦袋以青蔥纖指繞着髮辮,狐眼卻似笑非笑的望着貓兒。
今晚,貓兒還真不是來捉姦的。
她只是聽說官人下午回城了,卻一直不見人回家,擔心陳初又忙得顧不上吃飯,纔來看看。
不想卻在外邊看到了茹兒,又見堂門緊閉,寶喜緊張兮兮,這才篤定兩人在裡面沒幹好事!
爲避免出醜外傳,貓兒進來前特意讓小滿和白露等在了外頭。
可堂內的情況又出乎了貓兒的意料.公案上燃着燭火、堆滿文案,兩人衣冠齊整。
完全沒有在此威嚴場所行苟且的嫌疑。
貓兒不由耷了眼皮,儀態萬千的屈身一禮,這才柔聲道:“我還道官人怎進城了不回家,原來蔡姐姐在此呀”
語氣沒問題、禮節沒問題,但話裡卻是一股濃濃醋味。
也是,出征多日,回來後竟不先回家,卻第一時間和菜花蛇廝混,人家貓兒心裡能好受纔怪了。
“娘子何時來了蔡州?怎不提前寫信知會一聲哩?”
陳初是真不知道貓兒在這邊。
貓兒聞言,擡眸看了一眼化身事外人的蔡嫿,又耷了眼皮,細聲道:“貓兒前日便來了,昨日還和蔡家姐姐一起吃了飯。”
“哦?”陳初不由看向了蔡嫿。
“嘻嘻,人家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忘記說了嘛。”
蔡嫿嬉笑嬌嗔。
貓兒卻連這女人說的一個字都不信.她絕對是故意不說,今晚我若不來,定然把官人又拐走了!
雨,沒有下,氣氛不算融洽。
“貓兒,帶了吃食?我剛好沒吃飯呢。”陳初開口化解難堪。
“嘻嘻,我也沒吃呢,謝謝小野貓。”
蔡嫿聽說有吃的,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貓兒身旁,不由分說接了食盒。
“誒”
我說讓你吃了麼!你就拿.貓兒兩腮像充氣似的鼓了起來。
夜裡亥時。
都統制官衙,陳初值房。
值房爲內外兩間,外間充作書房辦公之所,內間置牀榻做臨時休憩用。
隨着官人日漸權重,貓兒謹守婦人本分,從來不過問、插手陳初的公務。
是以這類機要值房,她是頭一次來。
見書架上擺滿了書,貓兒不禁自豪且敬佩我家官人真好學,藏了這麼多書!
隨即走上前去看了看.《洞玄子》、《玉房指要》、《素女經》.
噫,看名字怎都是道家著作呀?
官人何時心向三清了?
一旁,陳初正從食盒內把飯菜端出來放在桌案上。
“你這值房裡冷的像冰窟一般.”
蔡嫿嘟囔一句,轉身開門吩咐了一句,“寶喜,拿些酒來暖暖身子。莫拿劣酒糊弄我,拿你家大人那五茅劍!”
五茅劍是陳初隨口起的名字,產自鷺留圩農墾集團下屬酒坊。
酒坊多產出高度酒精,用來給育種室消毒、給傷員擦拭傷口。
少量出產飲用烈酒,卻並未上市銷售。
只陳初、大郎等人有少量存貨,蔡嫿跟着試過一回,那五茅劍辛辣割喉,飲下去如同一道炭火入腹。
雖難喝了些,但冬日暖身卻效果極佳。
片刻後,寶喜送來酒,蔡嫿接了關上門,卻見貓兒站在書架前正看什麼看的全神貫注.
蔡嫿不由好奇湊上前,視線越過貓兒肩膀看向捧在後者手裡的書籍。
猝不及防在耳旁響起的聲音,嚇得貓兒登時扔了手中書籍。
方纔她還看的一知半解,此時才知這不是什麼正經書,不由小臉通紅一片。
見貓兒羞成這樣,蔡嫿彎腰撿起書,撣了撣上邊灰塵,笑嘻嘻道:“嚇成這般模樣?你們成婚時,你娘沒給壓箱底麼?”
當下,女子出嫁前一晚,孃親都會教導一些基礎的軟件硬化知識,也會在嫁妝箱籠最下方壓上一本連環畫。
隨後蔡嫿想起了貓兒孃親意外身死一事。
“過來吃飯了。”蔡嫿拿着那本洞玄子坐回桌旁,說這麼一句就當是道歉了。
陳初察覺氣氛異樣,看了看低頭杵在書架前不敢擡頭的貓兒,又看了看一腳踩在相鄰杌子上、如同女流氓的蔡嫿,奇怪道:“怎了?”
正倒酒的蔡嫿聞言,斜了陳初一眼,揚了揚書籍,鄙夷道:“人家書房擺的都是道德文章,你倒好,淨是這些.”
“呃都怪那無根道長!非要往我書房塞這些!兵書我還看不過來呢,哪有空看這個!”
“啊!對對對。”
蔡嫿懶洋洋配合了一聲。
“貓兒,最近莊子裡有甚事情麼?”
自家娘子羞的都要鑽地縫了,陳初自然要幫忙化解一番。
貓兒聽了問話,趕忙藉機調整一番,走回桌旁坐下,臉上紅暈卻一時半會消散不了。
“沒甚大事。臘月裡,官人一直讓姚大叔飼餵的小花豬和哪頭大黑豬產了八隻小豬仔,都活了下來。”
心思亂紛紛的貓兒隨口答道。
方纔蔡嫿說的對,因爲孃親去的突然,根本沒人教過貓兒夫妻之間的事,不止是‘育人’這種事,包括夫妻如何相處也沒人教過她。
全憑貓兒自己摸索。
此時聽蔡嫿隨口一言才知,原來出嫁前孃親還教這些呀!
貓兒不由有些小失落。
可陳初聽說豬產仔了,卻異常感興趣,“小花豬?可是我專門讓人尋來的陸川豬?黑豬是咱們本地淮豬吧?”
“呃,好像是的呢。”貓兒也不太確定。
“那就是雜交成功了!”
陳初興奮道。
蔡嫿對這種豬產仔的消息全無一點興趣,拈着酒杯,無聊的翻看起那本洞玄子。
貓兒也對陳初的反應有些奇怪.小花豬產仔,又不是官人有了兒女,至於這般開心麼?
她們卻不知道,在華夏有着數千年養育史的本土豬種陸川豬,十八世紀被英國人帶到歐洲育成了世界聞名的巴克夏豬。
雖然短時間內培育不出日增重五百克的巴克夏豬,但終歸是一次有益嘗試。
選擇本地淮豬和陸川豬雜交,自然是爲了讓豬仔擁有本地抗病基因。
陳初各地搜來的種豬,除了陸川豬,還有適合圈養的裡岔豬、適合山林散養的金寨豬。
在人工干預下,通過不同品種的雜交,總會找到合適本地飼養、且料肉轉化率高的品種。
見貓兒get不到自己高興的點,陳初解釋道:“娘子,有了好種豬,往後香妝作坊產出的香皂、甘油、蠟燭成本就更低了。”
“官人.”
貓兒趕忙出聲,警惕的看了蔡嫿一眼。
蔡嫿何等聰慧,卻已擡頭看了過來.鷺留圩每日購進生豬、豬油,外界只以爲是莊子裡日子過的好,日日吃肉吃葷油。
但去年整日泡在鷺留圩的蔡嫿早就察覺到,玉儂香妝的產品和豬油有莫大幹系。
豬油做香皂,聽起來雖離譜,但蔡嫿好歹知道香皂是甚,可甘油是啥?還能做蠟燭?
再說了,也沒見鷺留圩往外售賣過蠟燭!
陳初也不是說漏嘴,他深知蔡嫿犧牲了多少,覺着沒必要事事瞞着她。
畢竟這些事就連玉儂都知曉。
“小野貓,甘油是甚?”
蔡嫿故意問向貓兒。
貓兒也看出了官人的意思,微微沉吟後,道:“咱們蕙質蘭心的秘製面霜和牛乳浴中,都有甘油配料使了它,能叫人的肌膚水嫩光澤。”
“哦原來那秘製面霜的秘密在此呀!那蠟燭呢?”
“呃蠟燭還沒有正式產出呢”
‘蠟’和甘油一樣,也是豬油煉製香皂時產出的附加物。
豬油皂化後,剩下的腥臭渾濁懸液,經過過濾、簡單蒸餾後便是甘油。
前段時間,有工人不小心把滷水倒進了等待過濾蒸餾的懸液中,管理作坊的寒露不捨丟棄,不想在火上煮沸靜置後,懸液卻再次發生了凝固,變成了一鍋油光光的黃蠟塊。
裹上棉線後,燒的既穩還沒什麼煙氣。
貓兒第一時間寫信告知了陳初。
當時陳初思索半天,用他那快遺忘的化學知識勉強想通.滷水中含有氯化鎂,氯化鎂高溫作用下分解出氯化氫。
氯化氫溶於水,便是鹽酸。
豬油遇鹽酸,生成蠟.
反正不管是不是這回事,但蠟的確是這麼做出來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索改良,現在作坊內產出的蠟燭樣品光潔微黃,煙氣非常小,比市面上的石蠟、蟲蠟質量都要好。
如今百姓家中多點油燈,一根尺長蠟燭動輒百文起步。
而鷺留圩這蠟燭成本,卻是做香皂後留下的廢液,又是一樁無本萬利的生意。
貓兒雖對蔡嫿講了鷺留圩能產出蠟燭,卻耍了小心眼沒說具體做法。
官人不想瞞蔡嫿,我告訴她莊子裡能產蠟燭了,我也不是防着她,主要是她還沒進咱家呀。
貓兒瞄了官人一眼,覺得後者會理解她的。
簡單講述了一下,貓兒又想起了‘豬’的問題,“官人,你是說姚大叔能養出長的又快又省料的豬麼?”
“可以這麼說”
陳初想了想,卻又說起擴大蔡州生豬存欄的難點,一是飼料問題,二是爲了預防疾病不能集中飼養。
急於爲官人解憂的貓兒想了想,卻道:“官人,我們可以在蔡州開間油料作坊,得來一些豆粕、菜籽渣。也可以在此開間‘賽魚翅’作坊,做完粉條留下的紅薯渣”
蔡嫿的心思早已不在洞玄子上面了,支耳聽到此處,忽然插嘴道:“紅薯渣?誰吃呀!”
“又不是餵你的!你不吃,豬吃!”
貓兒懟了不通農事的蔡嫿一句,又接着對陳初道:“至於養豬,可以把豬仔分給咱們軍士家眷養呀,有了豆粕、紅薯渣,他們家眷再打些豬草,等豬長大了,咱們再按重量給他們貼補錢財。”
倒也是個辦法,這樣一來就不虞集中飼養的疾病問題了,還能給軍士家眷提供一份收入.有點類似後世提供種苗、定向回購的合作社模式。
養豬這種事的確超出了蔡嫿的知識範疇,但她看見貓兒小嘴嘚啵嘚啵、一本正經的賢婦模樣便不爽,不由挑刺道:“你想的倒好!指不定今日把豬仔給人送去,隔天就被人殺了吃肉,到時給你說豬仔病死了,看你怎辦!”
“.”
正沉浸在和官人商討大事興奮中的貓兒被噎了一下,蔡嫿說的倒不是沒這種可能呀!
但,被她嗆了,自然不能當面認輸,“你以爲世間百姓都像你這種地主婆那般貪婪呀!”
蔡嫿媚眼一斜,擡手把那本洞玄子丟了過來。
貓兒機敏的揚手接了,隨即想起這本書不對頭趕忙燙手似的扔到了一邊。
見此,蔡嫿嘻嘻嘻笑了起來,忽然俯身趴在桌上,壞兮兮看了看陳初,纔對貓兒低聲道:“小野貓,今晚你跑來,是不是要找你那支逗貓棒玩呀?”
“.”
貓兒忽閃着長長的睫毛,一時沒聽懂蔡嫿的意思。
“噗”
陳初卻一口酒噴了出來。
逗.逗什麼玩意兒來着?
子時,夜深。
今晚這場家庭會議還是說了蠻多議題的,但到了最後,貓蛇之間的天敵屬性還是沒壓制住。
兩人從鬥嘴,升級爲了拼酒。
“五魁首呀!”
“六六順呀!”
“喝!小野貓你又輸了!”
哎,貓兒不知是不是氣暈了頭,被蔡嫿一激將,竟以剛剛學會的划拳方式和蔡嫿拼了起來。
貓兒雙眼迷離,在座位上坐都坐不穩了,小臉酡紅一片,可憐巴巴看向了同樣薰醉的陳初。
一齊喝暈了的蔡嫿,翹着二郎腿當即道:“不許再讓他替了!他替你喝一瓶了!”
醉酒的貓兒卻學會了耍賴,“這是我家官人.爲.爲何替不得?你不服.也.也去找個官人呀!”
本來有心逗兩句便放過貓兒的蔡嫿,一聽這個,端着杯子走上前,伸臂夾住了貓兒的腦袋,捏着後者的下巴,另一隻手端着酒杯湊了上去,“嘻嘻,小美人兒,來陪大爺再喝一杯!”
“.”
門外,守夜的寶喜縮了縮脖子.大人家到底是啥情況啊!
直至子時中,值房內才漸漸消停下來。
裡屋。
醉酒三人滾做一團。
貓兒殘存着的一丟丟意識,感覺到有人在幫她脫衣服,眼皮重的睜不開,便閉着眼睛含糊不清道:“官人.”
隨後,貓兒覺着臉頰上被人輕吻了一下,可緊接耳旁卻響起一道醉醺醺的嬌媚女聲,“嘻嘻,小野貓,這就給你逗貓棒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