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酉時,天色將暗。
百花巷口蘊秀閣剛剛在門頭挑起紅燈,便有名遮了口鼻的客人急匆匆衝了進去。
那接客小廝奇怪地看了客人背影一眼,暗道:來閣子裡的,都是爲了尋開心,這位爺,怎看起來好大的火氣啊。
蘊秀閣後頭的晴雲苑,晴兒剛剛梳洗停當,忽聽‘哐當’一聲,屋門被人大力推開。
閣子裡雖是賣笑之地,卻好歹是蔡州城內數得着的好地方,客人們都講究個風雅,如此魯莽之人倒是少見。
晴兒轉身,剛想拿喬一下,卻見進來那人正是孫知府的妻侄,吳逸繁吳公子.
不由嚇得一個哆嗦,忙道:“吳公子,今日奴家身子不爽利,接不得客。請公子找其他姐妹吧”
平日還算儒雅的吳逸繁,今日卻像一頭暴躁公牛,隨手扯掉身上的玉佩,拋給了晴兒,爆粗道:“少他娘廢話!過來!”
“.”
晴兒先是一驚,卻又一喜.久在勾欄場,她自然是個識貨的,吳公子這隨身玉佩,質地溫潤剔透,雕工精巧,一看就是個值錢物件,少說換個百餘貫。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儘管晴兒已在吳公子身上有過數次慘痛經歷,最終還是一咬牙起身緩緩走到吳逸繁身前,屈身行禮後,擡頭道:“還請吳公子憐惜”
吳逸繁望着眼前楚楚可憐的晴兒,後者秀美臉蛋逐漸和某人的臉重合,吳逸繁伸出手,溫柔摩挲晴兒的臉頰,喃喃道:“爲何?你爲何這般!”
吳公子每回來此都要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晴兒正想着如何配合,卻見吳公子簡直要哭出來的俊美臉龐上一陣抽搐,眼中瘋狂神色迅速佔據瞳仁。
接着,擡手便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用了十成力,猝不及防的晴兒被抽倒在地,顧不得擦拭嘴角滲出的鮮血,愕然看向喜怒不定的吳公子。
卻見一臉扭曲表情的吳逸繁邊脫衣裳邊罵道:“賤人,跪下!”
酉時二刻。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吳逸繁已穿好衣裳,低頭走出蘊秀閣。
他前腳剛走,賽貂蟬後腳就來到了晴雲苑。
賽貂蟬知道這吳公子有特殊癖好,每回晴兒都要遭罪,自是擔心。
不想,進了屋門,卻看到了她從業以來最慘烈的一幕.
只見赤條條的晴兒像螃蟹一般被捆了個結實,臉上被打的鼻青臉腫,嘴裡卻被塞了肚兜,怪不得她這回一聲也沒喊。
更觸目驚心的是,晴兒後背上、大腿上被遍佈血淋淋的鞭痕。
丟在地上的那條細毛竹,應該就是兇器.賽貂蟬只看一眼,就猜的出這玩意兒抽在身上有多疼。
但這些好歹只是皮外傷,最嚇人的,要屬纏在晴兒頸間的繩索.
看起來勒的很緊,晴兒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
賽貂蟬終歸有些見識,第一時間顧不得別的,先上前跪坐在地,探了探晴兒鼻息,發覺後者尚有微弱呼吸,這才顫抖着手,將那繩子解了。
直至此時,她才沙啞着嗓子朝門外喊了一聲,“快,快請大夫。”
接着,將晴兒抱在懷裡,嗚咽咒罵道:“這殺千刀的吳逸繁!我家女兒和你有甚仇怨,你這般折騰她!老孃和你沒完,明日便請我家東主出面與你理論!”
戌時初。
夜色下的蔡州城燈火通明,工業區、將士營地、汝河碼頭,以及其他亮着燈火的零散場坊呈放射狀分佈於蔡州四周。
即便入夜,一條條通往城內的道路上亦是燈火不絕,商旅綿延。
蔡州商事之盛,可見一斑。
城內,最寬闊的衙前街已自發形成了夜市。
衙前街東端,剛剛落成的戲院外掛了今日演出節目告示《花木蘭》。
距離開場尚有兩刻鐘。
有早來市民、城外場坊下班的男女工人,在入場前抓緊時間坐在路邊小攤上吃碗餛飩、一屜小籠包。
深春暖意融,一派盛世景。
在家吃了晚飯後,陳景彥、陳英俊父子換了便服,在街頭閒逛了一陣,開始往官舍的方向回返。
陳英俊數月回來一次,每次都有不一樣的體驗。
這蔡州城發展只能用日新月異來形容。
陳英俊不由感慨道:“父親,想起當初在桐山時,也如現下的蔡州一般。您與路安侯莫非有點石成金之手麼?每到一地,當地便是地覆天翻,生機勃勃.”
陳英俊不着痕跡的小拍了一記馬屁,將爹爹和陳初並列擔了‘發展’的功勞。
陳景彥呵呵一笑,以溫和口吻勉勵道:“緯廷,你在地方任職,不可丈着爲父和路安侯的關係,與同僚跋扈!做官亦是做人,欺下、媚上皆不可取,與人爲善方是君子處事之道。”
近年來,陳英俊跳出書本見識了人間疾苦,又獨自在外就任,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只有滿腔熱血、卻不懂處事的愣頭青。
爹爹的話,讓他有點想笑.爹,你還勸我,你不也是仗着路安侯的勢,將那孫昌浩壓制成了一尊泥菩薩麼?
權力這種東西,在一地政權中是定量的存在,你多佔些,旁人就少佔些,你若軟弱,旁人也會得寸進尺搶了你的權。
如今,陳英俊看的清,若想做事,必須得掌權!
不然,就是無盡的扯皮。
他自然也有和同僚之間的齟齬,只不過鬥爭程度遠不如蔡州府衙激烈而已,但這些事,他卻不打算向老爹講。
“在縣裡可遇到過麻煩?”見兒子笑而不語,陳景彥主動關心道。
說着‘與人爲善方是君子處事之道’,但老陳若知曉地方上誰給兒子使絆子,八成忍不住親自出手給兒子撐腰。
這是人性。
陳英俊笑笑,沒提同僚之事,反而說起了工作中的具體煩惱,“父親也知,如今咱們淮北官員很看重‘招商’一事,這原本是好事。可近來,臨縣爲了與我縣爭搶一樁窯廠投資,不但免了窯廠東主部分稅賦,還強徵了百姓百畝田地免費與窯廠使用由此激起一樁小民亂,雖馬上被彈壓了下去,長此以往卻不是個法子啊!”
陳景彥聽得不由眉頭一皺,只是兒子現任的主薄職務在隔壁潁州府,不歸他管。
“元章行此招商引資之策,是爲了讓窮苦農人變身工人,脫離無良士紳盤剝。你們臨縣官員卻爲了招商而招商,損民肥商,不過是將盤剝窮苦百姓的無良士紳換成了商賈,此乃捨本逐末之道!謬矣~謬矣”
作爲桐山系最核心的成員,陳景彥倒是能完美理解陳初的意圖,不由一陣慨嘆。
父子倆聊了會公務,官舍已近在眼前。
進門前,陳英俊忽然從袖袋中摸出一枚巴掌大小、不規則的石頭,雙手捧給了父親,笑着解釋道:“父親,兒子記得小時候不小心將您一方壽山石刻成的印章打碎了,害父親心疼許久。前些日子,我恰好從一名周國商人手中購來一方壽山石,能刻三四枚印章,賠給父親吧。”
早在數十年前,壽山石已成貢品,價格高企。
陳景彥接了,細細打量一番,心中自是爲兒子此番孝心欣慰,可隨後卻臉色一沉,道:“緯廷,這方壽山石少說需幾十兩銀子,你剛剛上任不久,俸祿可不夠買這壽山石!難不成動了不該動的錢?”
“哈哈哈。”陳英俊爽朗一笑,隨即壓低聲音道:“孩兒從嫺兒哪裡偷了些.”
陳景彥不禁一驚,只覺這壽山石燙手了,嫺兒正是自家兒媳兒子偷媳婦兒的錢給老子買石頭,說出來好像不怎麼好聽啊!
“偷嫺兒的錢?爲父不能要”
“父親沒事,待我發了月俸,慢慢補回去就是!”
“那怎麼能成?你一個月幾兩俸祿,沒個一兩年哪裡還的清?被嫺兒發現了,你們小兩口少不得爭執!嗐,乾脆這樣吧!明日你帶你孃親去手包行逛逛,我偷偷回家,拿些你孃親的錢給你,你回去補上去!”
“拿?不告而拿是爲竊.”
“拿自家的錢怎能算竊!”
“那父親爲何要揹着娘?”
“爲了免生閒氣.”
“哈哈哈!”
這一對父子,也算世上少有。他偷娘子,爲了給爹爹買方壽山石;他也偷娘子,爲了給兒子遮掩。
算來算去,這方壽山石卻是譚氏買了單。
他倆倒落了個父慈子孝!
只有老媽虧錢的世界,達成
爺倆商量好這‘齷齪’勾當,只覺有趣,不由對視一眼,各自哈哈大笑。
這是陳英俊記事以來,和父親唯一一次相對平等的交流。
陳景彥望着愈發成熟的兒子,再想起這壽山石的由來,沉默許久後才緩緩道:“緯廷啊”
“父親,兒子在。”
“其實.其實爹爹知道,當年那方印章是阿瑜頑皮打碎的,我問起時,你卻說是你闖的禍,爹爹在你手心打了三下,你也不肯改口.那小手不禁打,只三下便腫漲起來。那晚.那晚,爹爹一夜沒睡着。我兒受屈了”
此事時隔多年,但陳景彥依然能準確說出當時打了兒子手心幾下。
看來給他留下的印象極其深刻。
不過,在講究君臣父子的當下,陳景彥能向兒子說出隱隱含有道歉之意的話,已經十分罕見。
陳瑾瑜是被一家嬌慣壞了,膽子大的什麼都敢做!
就如當年桐山之亂時,竟然也是她鼓動幾人跑出桐山城,要去鷺留圩和百姓們一起抵抗鄭乙的神銳軍.
這哪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娘敢想的主意?
簡直是陳家的小魔星!
是以,這些年來陳英俊沒少替妹妹背鍋.
耳聽父親說的動情,陳英俊卻灑脫一笑,道:“爹爹,阿瑜是您的女兒,是我的妹妹,今世我便是替她遭些罪,也是應當。”
“好!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我兒氣概,不輸元章!”
‘不輸元章’,已是陳景彥能想到的最大誇贊,若不是他二人有結義之實,只怕他早把‘生子當如陳元章’掛在了嘴邊。
可欣慰過後,陳景彥忍不住又是一嘆,無奈道:“阿瑜的婚事至今懸而未決!也不知他吳家到底怎想的,明明兩家已鬧至今日地步,卻偏偏不肯解除婚約,要把我阿瑜拖成老姑娘不成!”“父親,他家若再拖下去,咱家就直接毀婚!比起臉面,還是阿瑜的終身大事更重要!”
陳英俊以爲極重臉面的爹爹會猶豫一番,不想陳景彥卻點點頭,道:“我也是這般想的!”
眼瞅兒子臉上露出了驚詫表情,陳景彥嘆道:“緯廷,你知曉爹爹爲何忽然看不上茂之了麼?”
“爲何?”
“去年,茂之姑母來咱家裡,當面呵斥阿瑜,他站在一旁唯唯諾諾不敢替阿瑜說話時,已經讓你娘寒了心!後來,我又聽說一件事,才徹底斷了將阿瑜嫁與他的念想.”
“爹爹聽說了何事?”
此時父子二人已進了官舍院門,便是官舍值守衙役都是自己安排的人,陳景彥也不由壓低了聲音,“去年,孫昌浩剛到任時,茂之和姑母吳氏一名貼身婢女有染.”
“想不到他.”陳英俊話說一半,知道兒子想說什麼的陳景彥卻擺擺手,繼續道:“爹爹雖不喜自家女婿三妻四妾,但以吳家家世,此事也算尋常。讓我寒心的卻是,事後吳氏知曉,將那婢女活活打死。可茂之卻連求情的話都沒敢說一句.如此薄情、怯懦、沒有擔當的男子,我如何敢把阿瑜嫁與他!
阿瑜表面溫順,骨子裡卻叛逆的很,若在吳家不小心犯了甚錯,被他家長輩在深宅裡打殺了咱們都不知道!茂之絕非良配!”
初次聽說此事的陳英俊深以爲然自家人就算再疼愛寵溺妹妹,她出嫁後也就成了別家的人,能從孃家得到的庇護不多。
特別是那種深宅高院的世家,規矩多且嚴厲,到時她能指望的只有吳逸繁。
若他事事不敢吱聲,不敢替自家娘子出頭,阿瑜嫁過去只怕是羊入虎口。
聊起這樁煩惱,父子二人的情緒都低落下來,在官舍逛了一圈後,兩人不約而同走向了夏翠園。
走至院門時,卻見陰影中猛地走出一人。
父子倆嚇了一跳,定睛一瞧,不正是方纔提起的吳逸繁麼!
吳逸繁臉色陰鷙,胸膛起伏,似乎是蘊藏了極大怒意。
陳英俊尚不知他爲何這般大的氣性,但想起妹妹的婚約,便打算再和吳逸繁好好談談,希望他勸家裡還了婚書,一別兩寬。
於是,陳英俊客氣拱手道:“原來是茂之,剛好,我想找你聊聊,我們尋個地方吃幾杯?”
“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聊.”吳逸繁幾乎是咬着牙說出的這句。
吳逸繁個子不低,比陳英俊高了小半頭。
陳景彥看出前者臉色不善,擔心二人起了衝突兒子吃虧,便道:“眼下天色已晚,你們要吃酒就來家裡吃吧。”
吳逸繁黑着臉,不置可否。
陳英俊卻意會了父親的擔憂,颯然一笑,向吳逸繁做了個請的手勢。
吳逸繁一言不發,大步邁入了夏翠園.
戌時三刻。
官舍夏翠園第三進,譚氏得知吳逸繁和兒子在前院吃酒,不免擔憂。
陳景彥把玩着兒子剛剛送他的壽山石,卻道:“早些說清楚也好,在家裡說總比在外說的好.”
譚氏無聲一嘆.老話說的好,兒女都是上輩子的債主,小時候擔心他們吃飽穿暖,大些又開始擔心他們的婚事將來。
總之,沒有片刻省心。
“阿瑜還沒回來?”
今日下午,女兒說去拜訪閨友,晚飯都沒在家吃,眼下天色都黑透了,還不見人。
“應該馬上回來了。”擔心夫君生氣,譚氏忙道。
陳景彥哼了一聲,不滿道:“近來阿瑜越發沒有規矩了”
前宅。
席間氛圍很沉悶。
陳英俊數次想要和吳逸繁好好談談退婚一事,可後者卻只一杯一杯吃酒,不接話茬,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一直得不到迴應,陳英俊乾脆住嘴不語。
直到戌時末.
匆匆從城外趕回來的陳瑾瑜進家前特意整理了衣衫,再三確認沒什麼問題後,才進了家門。
今日外出,她用的藉口便是幫陳英俊打探消息,回來後自然要先去哥哥那邊一趟。
不想,卻在哥哥住處撞見了正在吃酒的吳逸繁。
臉上恬淡笑容一滯,緊接,那笑容便像熱湯澆雪一般迅速溶解、消散,最終變回缺少溫度的平靜神色,屈身一禮,“兄長正在待客呀,那我晚些再來.”
吳逸繁將陳瑾瑜臉上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裡,一瞬間便想到了門縫內她對另一人笑臉相迎的模樣。
便是方纔在蘊秀閣發泄了一通,可此時藉着七分醉意,吳逸繁突然厲聲道:“阿瑜!有件事咱們需說清!”
原本已轉身往外走的陳瑾瑜聞聲停了下來她的確早就想和吳逸繁說清了。
見她垂眸俏生生在原地站了,吳逸繁起身往前走了一步,徑直問道:“方纔你去哪兒了?”
陳瑾瑜眉頭一皺,以平和口吻回道:“阿瑜去哪兒,還需向吳公子報備麼?”
吳逸繁一聽便炸了,突然伸手緊緊攥了陳瑾瑜的手腕,面目猙獰道:“你是我未過門的娘子!我如何管不得你?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與那陳初小兒在青雲觀做下的苟且之事!”
“.”
話出,滿室皆驚。
被吳逸繁抓疼手腕的陳瑾瑜有一霎的慌亂。
已起身正要走來阻攔的陳英俊當場怔在原地
還好,丫鬟篆雲反應快些,趕忙上前想要扯開吳逸繁的手,不想,卻迎面被後者一腳踹翻。因憤怒而導致臉色赤紅的吳逸繁一手攥着陳瑾瑜,一手指着倒地的篆雲罵道:“賤婢!你家小娘與外男幽會媾和,定少不了你的攛掇遮掩!本公子若不將你打殺,妄爲吳家子!”
本來處在驚慌心虛間的陳瑾瑜,見他打了自己的人,登時生起了火氣想起大半年來,自己數次好言相求吳逸繁、爹爹卑躬屈膝的找吳家退婚,可他吳家卻偏不同意。
直拿兒女婚事拿捏她陳家一般。
至此,陳瑾瑜突然破罐破摔一般嬌斥道:“對!我就是與叔叔幽會了,你又待怎樣?我告訴你,我們還不止一次了!”
“.”
這話像是一記重錘,錘碎了吳逸繁最後一絲理智,只見他臉上肌肉一陣瘋狂抖動,死死盯着陳瑾瑜的眼神盡是癲狂。
吳逸繁突然鬆開了手腕,一把攥住了陳瑾瑜的脖子,另一隻手高高揚起,兜頭便要扇下!
被一連串爆炸信息衝昏了頭的陳英俊此時終於反應過來,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吳逸繁落下的巴掌。
眼瞅已陷入癲狂的吳逸繁依舊死死攥着妹妹的脖子,陳英俊再顧不得旁的,一拳一拳鑿在吳逸繁胸腹間。
吳逸繁吃疼,終於鬆手,轉身和陳英俊搏鬥起來。
兩人都是四體不勤的讀書人,打的毫無章法,除了扯頭髮,便是王八拳。
但吳逸繁佔了身高體重的優勢,只幾下便將陳英俊摁在了方纔吃酒的桌面上。
‘嘩啦啦~’
酒盞、杯盤跌落一地。
紛亂間,吳逸繁胡亂抓到一支酒壺,猛地摜在了陳英俊的腦袋上。
這番動靜終於驚動了後頭的陳景彥夫婦.
急匆匆趕來前宅時,眼前場景讓夫婦倆呲目欲裂。
只見,女兒躺倒在地,兒子滿頭鮮血,被吳逸繁雙手卡着喉嚨已翻了白眼。
那吳逸繁發散衣爛,脖上青筋暴突,雙目赤紅,全然沒了一絲理智。
“休害我兒啊!”剛剛走到門口的譚氏嚇得雙眼一翻,昏死過去。
“吳逸繁!鬆手!”
陳景彥大喝一聲,上前拉扯,可近乎瘋癲的吳逸繁哪裡還聽的進去。
情急之下,陳景彥再顧不得其他,揚起手中的壽山石狠狠朝吳逸繁後腦砸了下去!
“鬆手!”
“鬆手!”
“我叫你鬆手!”
“爲何害我兒!”
短時間內,大量飆升的腎上腺素,讓陳景彥突然間進入了極度亢奮、忘我的境地。
每大喊一聲,便朝吳逸繁頭上砸一回。
直到吳逸繁躺倒在地,一動不動.
少傾,家中老僕和官舍值守衙役聞訊都衝了進來。
見到的卻是,平日溫文儒雅的陳同知,跪坐在地,胸前、臉上濺滿了鮮血,那雙手卻機械地捧着壽山石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吳逸繁已被搗爛的臉上.
口中唸唸有詞,“誰也不許害我兒,誰也不許害我兒”
如同瘋子。
幾名衙役趕忙上前,小心將陳同知拉到了一旁。
陳家老僕這才戰戰兢兢湊上前去,哆哆嗦嗦伸出指頭在吳逸繁已被砸塌的鼻孔前探了一探.
血肉仍溫熱,氣息卻是一絲也感受不到了。
那老僕不由面如死灰,磕磕巴巴吩咐道:“老.老爺打.打死人了快.快喚二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