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府的手下嘴角抽了抽,然後誠懇的道:“前些日子老爺過壽,自然是想請三小姐回去的。可人出來了卻聽說您去了陽州。夫人知道這是關鍵時刻,姑爺和小姐去陽州是做正事的,因此不敢打擾,想着來日方長。”
“哦,原來是這樣。”楚靈風想了想,將帖子往桌上一丟:“也說的過去,行,你回去告訴爹和夫人,我一定和姑爺準時到。”
雖然楚靈風丟帖子這行爲實在是有些不屑,但她答應了去就行,楚府的下人完成任務,半點也不糾結,行了個禮就退了出去。
小甜在人走了之後,這才撇了撇嘴:“小姐,老爺和夫人可真是……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從咱們到薛府來後,根本連想都沒想過,這下子知道姑爺要繼承家業了,忙不迭的就來請了,生怕是佔不到便宜一樣。”
楚靈風笑笑:“可不就是怕佔不到便宜。開始的時候,是怕我們佔他們的便宜。知道名揚在府裡沒地位,生怕我出了門還不安生,帶着相公回去找他們。”
“那小姐您還去?”小甜道:“還要帶着姑爺去,姑爺最近忙的都快不着家了,不會有時間去吧。”
“爲什麼不去?”楚靈風起身走到梳妝檯面前,打開幾個首飾盒挑挑揀揀:“快過來。”
小甜不解,跟着走了過去:“小姐你幹什麼?”
“給你挑點首飾。”楚靈風拿起個翠色像是要滴下來的簪子在小甜髮髻上比劃了一下:“這個配你的膚色好看,顯得你更白更水靈了。”
小甜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楚靈風在做什麼,撓了撓頭髮,有些發矇:“是挺好看的,可是爲什麼要給我挑首飾?我平時又用不上,而且這麼貴重。”
雖然小甜是個丫頭,但她還真不缺錢。因爲楚靈風從來沒將她當做丫頭,即使每個月還是按着正常給她月錢,但如果她有什麼需要用錢的地方。也絕對不會拘着她。
而事實上小甜還真沒什麼需要用錢的地方,吃的喝的,她都是和楚靈風一起,薛明揚不在的時候。主僕倆關上門一桌吃飯。薛明揚在的時候,小甜自然要守規矩,但即使和丫頭一起吃,也不會多差。
至於衣服胭脂什麼的,楚靈風都是自己添置的時候順便給她也添置一份。半點不用她操心。
只是什麼主子跟什麼丫頭,小甜也不是個喜歡打扮的姑娘,雖然花樣年華長的也水靈,可正常只是梳個簡單的髮髻,隨意插一根簪子就完事,連胭脂水米分也不常抹。
楚靈風給小甜挑了個髮簪後,又挑了對耳環,雖然是很低調的一對珠子,但仔細看,卻是一對極好的東珠。和頭上的簪子遙相呼應,很是搭配。
楚靈風上下看了看,又拿了只玉鐲給她套在手上,拍了拍手滿意道:“好了,這下美了。上次給你買了件淡翠色的裙子也沒見你穿過,記得拿出來,等我們回楚府的時候,就穿那一件。”
像是薛府這樣的門第,丫頭和小廝的衣服都是統一的,一眼就能看出來。只有小甜這樣正頭主子身邊最得寵的。可以不用穿丫頭的衣服,自己喜歡什麼穿什麼,不要太過張揚就行。
不過小甜一貫穿的也簡單,楚靈風給她買過幾身好衣服。卻從沒見她穿過。
這時候,被送了一身的首飾,還被指定穿套新衣服,小甜有種恍惚的錯覺,其實這趟不是回去參加大少爺的生辰,是回去給我相親吧。不然的話。爲什麼她要特意打扮。
面對小甜的疑問,楚靈風笑的志得意滿:“當然不止你打扮,我也要好好打扮打扮。還要跟姑爺好好說說,一定要配合到位。”
要說楚靈風和薛明揚,真的是天生一對,都是家中被排擠的對象。薛明揚還有個名頭,楚靈風更慘,一個母親早逝的庶女,半點靠山也無,在府裡的日子自然不會好過。小甜是她的丫頭,自然的,也免不了被人欺負。而且作爲一個丫頭,被欺負的更多,不像是楚靈風好歹也是三小姐,多少讓人有些顧忌。
“小姐,你是要回去報仇雪恨嗎?”小甜心裡多少有些明白了:“我猜這次請你和姑爺回去,說不定是有什麼事情相求,到時候只要不答應就好了。”
“何止是不答應。”楚靈風哼笑聲:“你別擔心,我自有主意。你只要穿的漂漂亮亮的跟着我就行。”
小甜可能一時沒想起,但是楚靈風卻怎麼都忘不了。
兩年前的一個冬天,薛府有個小廝看上了小甜,那是個不錯的小夥子,對着楚靈風半吐半露的說了心意,楚靈風也挺滿意。正打算旁敲側擊的問問小甜的意思,誰知道便出了事。
那天晚上,小甜被廚房的幾個粗做婆子污衊說偷了東西,然後堵在廚房的一個偏院裡,被扯去了棉衣,關了大半夜。
下着大雪的天氣,氣溫雖然不說滴水成冰,但夜裡卻也是非常寒冷的。楚靈風那日在院子裡左等右等,到了尋常熄燈的時間還沒等來小甜,便怕她出了事情,便想讓府裡的人幫着找一找。
但一個小丫頭,又是一個不受重視的小姐身邊的小丫頭,根本不會有人關心,任由楚靈風怎麼說,旁人都不爲所動,只說沒準是小丫頭玩心重,出府去玩了,明天一早就能回來,叫楚靈風不必擔心。
楚靈風自然是不信一貫聽話的小甜會一聲招呼都不打的就跑出去徹夜不歸,更何況小甜在外面也沒有什麼親人,又沒有什麼朋友,根本沒有地方去。
楚靈風命令不了下人,也知道找不到誰幫忙,爲一個小丫頭那麼晚去打擾父親,不用說是一頓斥責,根本不會被重視。
當下,在房中又等了半個時辰後,楚靈風再坐不住了,起身找人。
楚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楚靈風永遠都記得自己拎着燈籠。在寒冷的雪夜一個人走遍楚府的情形。好在楚府裡規矩不大,沒有一道門兩道門三道門,到了點還落鎖什麼的。因此半夜時分,她終於在廚房的一個偏僻院子裡。找到了已經凍的不行的小甜。
幸虧小甜從小是丫頭,身體還是極好的,穿的少便在院子裡又跑又跳的取暖,在楚靈風找到她的時候,雖然臉色發青嘴脣發白。但總算是還有意識。
楚靈風 一句話都沒說,將人帶回了房,灌了一瓶藥後,捂着被子上牀休息。
小甜本來是委屈的很的,但可能但是楚靈風的臉色實在是太陰沉,導致與她半句話都沒敢說,乖乖的喝了藥後便睡了。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情。
小甜自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那日爲什麼會有此一劫,但楚靈風心裡明白,雖然她再沒有在小甜面前提起過,但卻悄悄的將整件事情打聽了清楚。
原來李淑華的大丫頭星兒也看上了那小廝。在知道他喜歡小甜的時候,便妒忌頓起,她仗着自己有李淑華撐腰,於是找了個無人的機會,狠狠地教訓了她一下。又求李淑華出面,找了小廝同在府裡的爹孃,定了婚事。
小廝自然是不喜歡星兒的,但他也不是自由人,說話不由己,沒奈何也只好娶了星兒。
楚府就這麼大。人就這麼多,沒有誰能一件事情瞞住所有人。所以楚靈風確信李淑華是知道這事情的,而且是默許的,她當然不會刻意跟一個丫頭過不去。自然是殺雞儆猴,做給她看。
那時候楚靈風唯一慶幸的是小甜由始自終也不知道這事情的內幕,不知道曾經有人喜歡卻又不得不放棄,所以沒有傷心。但她不會忘記無意中聽小廝的娘口沫橫飛的對別人說起,小甜有多配不上她兒子,有多卑微多低下。
有恩必報。有仇也必報。楚靈風無意讓小甜知道太多,但卻也不願意讓她就這麼委屈了。
薛明揚又是很晚纔到家,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好像不是跟着薛朗學做生意,而是去扛了一天麻袋一般。
“怎麼這麼累?”楚靈風心中有些隱約的不捨和擔心,叫下人準備熱水給他沐浴,自己去端了準備好的湯藥。
薛明揚最近已經喝的非常習慣了,捏着鼻子將一碗藥一飲而盡,然後皺着眉頭塞了塊點心。
小廝將沐浴的熱水都準備好,退了下去後,薛明揚才一邊脫衣服往屏風後走,一邊道:“估計爹的身體真的是很差了,這幾日簡直是想把他這幾十年知道的都塞進我腦子裡一樣。按這個速度,若是我們都撐得住,最多半個月,我差不多就能把薛家的生意大部分接管過來了。”
楚靈風拿了針囊過去,看着泡在一堆草藥中的薛明揚,毫不客氣的一針拍在背上,然後才道:“你放心去折騰吧,有我在,肯定不是你先倒下。”
言語中,聽不出來什麼心疼,倒是有些幸災樂禍。薛明揚忍不住笑了下,一邊嘶了聲忍着背後的刺痛,一邊嘆氣道:“這幾日我細細看了,爹雖然穿着嚴實,但脖子後面有淡淡的黑斑,可能就是你們說的屍毒。人也憔悴了,說話一大聲就咳嗽,哎,我每次看了,都有種很奇怪的感覺。說不上是什麼。”
那種不是難過,不是心疼,但卻又有些難過的感覺,叫薛明揚心中五味陳雜,不知道該如何表述。
薛朗對薛明揚,說是陌生人又熟悉幾分,說是父子卻半點感情也無,甚至於,因爲夏美雪的關係,薛明揚心中對薛朗還有幾分恨意。可如今,薛朗卻是全心全意的爲他付出,可這付出又是逼不得已的,種種摻雜在一起,真的是叫人不知愛恨。
“說不上就不要說了。”楚靈風心裡明白,爽快的轉了話題:“後天中午,你能不能抽出一點時間來,我有點事情。”
“有什麼事?”薛明揚閉着眼睛道:“娘子有需要,時間一定有。爹什麼的,就讓他等着好了,也不在意這一時。”
“是我孃家的事情。”楚靈風將今天楚府來人的事情說了一遍,道:“不用太長時間,就吃個晚飯,你早點回來就行。”
“你大哥生辰?”薛明揚也有些奇怪,轉頭看着楚靈風:“沒聽說你和你大哥關係好啊,他們怎麼會想請我們吃飯?”
年輕人的生辰,又不是什麼六十大壽,家裡人聚一聚吃頓飯就罷了。又不是親兄妹,還專程派人來請楚靈風,叫人怎麼都覺得怪怪的。
楚靈風嗤笑一聲:“大哥是我爹的嫡長子,如今在府裡說一不二,他娘他娘李淑華是爹的原配,在府裡恨不得橫着走,你覺得跟我關係好不好。本來出了門,我也不想再回去做什麼,但既然如今他們自己找不自在,我也不好拒絕。”
楚靈風想了一下午,覺得如今有資金雄厚的薛家站在自己身後,若是再不做些什麼,豈不是對不起處心積慮的楚家人。
薛明揚聽了楚靈風的打算後,沉吟了一下,道:“這是你孃家,我不好說什麼,你決定就好。若是決定了,我自然是絕對支持的。”
“我已經決定了。”楚靈風拔出金針:“我不會逼他們上絕路,但也是時候讓他們知道,不要逼我太甚。你不知道李淑華母子倆,他們是得寸進尺,貪得無厭的人,只要給一點希望,就會不知饜足。楚家也算是養我十幾年,我不想看着他們因爲做蠢事而害了一家。”
天作孽猶可爲,自作孽不可活,溫暖舒適的房間裡,薛明揚正細細聽着楚靈風兇殘的說怎麼對付自己孃家的計劃。而在另一個地方,薛明盛正打算做最後一擊。
二十年養尊處優,高高在上,他不能接受一朝落地,無論用什麼方法,也要將薛家的障礙全部剷除,重新回到發號施令的位置。
只是這害人的人,最終,怕是也只能害了自己。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