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路上顛簸,楚靈風和薛明揚吃飽喝足睡的好,心情都不錯,一人一邊靠在車廂裡說着閒話。
“不知道師兄發現了什麼。”楚靈風看着馬車一點點離開熱鬧的市區,越走越偏僻。
“你師兄的事情,你都猜不出,我又怎麼會知道。”薛明揚笑了笑:“不過容兄是個有趣的人,說不定有什麼驚喜等着我們。”
“恩。”楚靈風十分讚許的應了聲,又道:“不過不管師兄有什麼驚喜,我知道我們回到臨川城以後,會有什麼驚喜。”
楚靈風的驚喜,就是楚家的噩夢。
楚家一直是個小醫館,突然間擁有了十多家醫館,楚家上下這幾日都高興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雖然開始的時候,楚宏亮十分不滿意這醫館是在自己兒子手中,但是木已成舟,何況家裡的醫館這些年他也已經逐漸的交給了大兒子打理,如今也只是早交一天和晚交一天的區別罷了。
楚家和薛家不同,楚宏亮一向器重自己的大兒子,他雖然也有妾侍,也有庶子,但是嫡庶分明,因此他和正室和長子之間的關係一向和睦,心裡稍微彆扭了一陣子,也就沒有什麼了。
於是一家子歡歡喜喜的接收了和善堂,換了一批自己的心腹,做上了數錢數到手抽筋的美夢。
但這美夢實在是太短暫了,不過是接管了和善堂的第三天,楚宏亮正在書房裡算着一年能賺多少銀子呢,便有下人慌慌張張的來報。
“急什麼急什麼。”楚宏亮一貫以儒雅示人,最看不慣那些驚慌失措,不夠鎮定的表現,皺着眉道:“我說了多少次了,在府裡不要慌慌張張的,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都要鎮定。着急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小廝擦了把汗,道:“老爺不好了。老爺不好了,有人吃了和善堂的藥,中了毒,快要死了。這會兒。家裡人正在門口鬧着呢,要咱們賠錢償命。”
啪的一聲,楚宏亮手裡的筆落在了鋪開的紙上,染了一大塊墨跡。
“你說什麼?”楚宏亮一下子站了起來,也顧不得剛纔自己說的那些鎮定啊風度啊什麼的。急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小廝這會兒算是鎮定下來一些了,道:“是城郊馮村的一個小夥子,得了風寒,昨天在和善堂抓了兩服藥,當時就喝了,本來回去發發汗,睡一覺就應該好了。但誰知道半夜突然吐起血來,他家裡慌了,趕緊又請了正多坊的大夫。一看說是中了毒。可說小夥子因爲生病沒胃口,那半天什麼都沒吃,除了喝了和善堂煎的藥,於是大夫又查了他抓回去還沒來得及吃的藥,一查,發現裡面混了有毒的藥草。”
“這怎麼可能。”楚宏亮整個人都呆了,隨即道:“我們楚家在臨川幾代爲醫,從來就沒有藥草裡混入毒草的事情。何況他是在和善堂抓的藥,對,他是在和善堂抓的藥。那不應該找我們,應該去找薛家啊。要賠錢要償命,都應該去找薛家,我們不過接手兩三天。和善堂的草藥都是在薛家手裡收購的,跟我們有什麼干係?”
“可現在和善堂是老爺做主啊。”小廝提醒道:“老爺,就算是找薛家,可能也要您出面比較好。老百姓哪裡知道那麼多,都是誰做掌櫃的找誰罷了。”
也是楚宏亮爲了顯擺,在薛明揚將和善堂過戶給他後。大肆的宣傳了一番,生怕這事情別人不知道一樣,因此現在臨川城裡但凡是有耳朵的人,都知道和善堂的新當家人是楚宏亮,那出了事情,不找楚宏亮找誰?
楚宏亮在原地轉了兩圈,道:“你說的對,應該是我去找薛家,我這就去,先把病人安撫下來,然後我去找薛家,去找薛明揚。和善堂的草藥毒死了人,那這剩下的草藥還有誰敢用,這不是害我嗎?”
說話間,李淑華正走了過來,見楚宏亮這樣子就知道出了事,一問,愣了一下,然後一拍桌子:“老爺,這一定是楚靈風乾的好事。”
“怎麼?”楚宏亮道:“這事情跟靈風有什麼關係。她雖然是薛家的媳婦,但和善堂又不是她管的。”
“和善堂雖然不是她管的,但是薛明揚聽她的話啊。”李淑華白了楚宏亮一眼:“老爺你想想,這事情還能就這麼巧?和善堂在臨川一百年沒出過事,一到了咱們手上,不出三天就有毒草藥死了人。而且憑良心說,楚靈風是那麼好的性子,咱們一說,她就願意把和善堂交出來,她那丫頭心狠手辣,心裡肯定不痛快,給我們使個絆子,臨走的時候在藥草裡下點毒,這事情難道會做不出來。”
楚宏亮耳朵根軟,而且他也知道要求出楚靈風將和善堂給他們,還用她母親的靈位來威脅,這實在是有些過分,叫楚靈風非常的不痛快。因此一想,覺得李淑華說的話很有道理。
楚靈風那丫頭從小就不孝順,和他不親,做事也有些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確實是她的風格。
當下,楚宏亮便怒道:“我怎麼會有這麼心狠手辣的女兒,就因爲和父親不和,竟然在藥中下毒,不惜害了他人性命,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就是。”李淑華在一旁煽風點火:“靈風才這樣年紀,就有如此狠心,以後可怎麼了得。老爺,這事情你可要慎重對待,要是由着她這麼下去,我怕終有一天,她不但會害死自己,還會害死我們大家。”
楚宏亮想想自己這女兒,也覺得十分可怕,沉吟片刻,道:“畢竟是我女兒,我先去找她,看看她有什麼表示。如果她願意認錯,拿錢出來安撫傷患,但願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她死不承認,那爲今之計,也只有將這事情鬧大,讓官府處理了。無論如何,這藥材跟我們都沒有關係,我們不能揹着黑鍋。”
楚宏亮一家子打定了主意。讓楚翰去前面先應付着,自己便讓準備了馬車,匆匆忙忙的趕去薛府。快到的時候才發現不對勁,現在薛府是薛明盛當家作主。自己女兒女婿一家早已經搬了出來。
而和善堂是從薛明揚手上接過來的,對自己心有怨恨的人,也只會是楚靈風,於是又讓調轉馬頭,去了薛明揚的新宅子。
楚靈風知道今天楚家一定很熱鬧。卻沒想到,因爲一個小小的疏忽,自己也要遭遇一場熱鬧。
馬車行了小半個時辰,這纔到了一處小小的莊子門口。
車伕將車停下,薛明揚便扶着楚靈風下了馬車。
因爲楚靈風昨晚上出來的太晚,因此並沒有驚動任何人,薛明揚去找的時候,也只是帶了幾個隨行的小廝,再就是楊關和林志傑兩人。不過這兩人的伸手很好,僅僅是他們兩人。尋常的人一羣也奈何不得。
這會兒,看着前面小小的院子,薛明揚眯了眯眼:“這是什麼地方,衡陽莊,沒聽過,是你師兄買來的莊園嗎?”
容家的本家在陽州,大部分的產業也都陽州,後來因爲要到臨川來和正多坊搶生意,所以也在臨川城內買了宅子和鋪子,不過這城郊的莊園。就沒有聽說。
但是容若一向是個有錢而任性的人,要不然的話,在陽州的時候也不會送宅子給楚靈風做見面禮了。因此這會兒見了這宅子,兩人心裡就不由的犯了低估。容若這是又想送禮,還是,在這宅子裡準備了什麼新鮮玩意兒?
莊子門口站着兩個下人,看到薛明揚的馬車後,便帶着笑迎了上來。
“薛少爺,夫人。你們來了。”下人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容少交代過了,兩位裡面請。”
覺得容若有些故作玄虛,不過薛明揚兩人也沒多想,跟着便進了院子,再進了屋。
進屋子的時候,楊關和林志傑習慣性的跟在後面,卻被攔了下來。
“薛少爺,夫人,容少說,讓你們兩人進去。”下人笑的客客氣氣。
薛明揚猶豫了下,點了點頭,讓兩人等在外面。這莊子看上去便不大,屋子也不大,只是隔着一扇門,不至於出什麼意外。而且容若也不可能做什麼對他們不利的事情,有什麼需要不過說一聲喊,楊關兩人一瞬間就能進去。
楊關點了點頭,和林志傑兩人停住了腳步。
屋子就是一間普通的屋子,裡面一張桌子,幾把椅子,裡面還有隔間,中間垂着門簾,透過門簾,能隱約看見那邊有個人影在平方背後,似乎在忙什麼。
下人請兩人坐下,給他們倒了茶,彎了彎腰道:“薛少爺,夫人,請喝茶。稍等片刻。”
有些好奇容若到底在做什麼,兩人心不在焉的應了,端起杯子喝了兩口,便眼睛不住的盯着往房間裡看。
不過一口茶下肚,楚靈風的神色就有些不對,她突然伸手摸了下薛明揚的手:“你的手怎麼這麼髒,是不是在哪兒蹭到了。”
薛明揚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自己的手:“沒有啊。”
“還沒有,你看着灰撲撲的。”楚靈風將將薛明揚的手拿過來,蹭了蹭,道:“你看看,怎麼回事,出去洗一下。我看院子裡有個井。對了……”
楚靈風一笑,靠近薛明揚耳朵道:“馬車座位上有個紅色的小盒子,你替我拿來,我要送給師兄。他故作玄虛,我也嚇唬他一下。”
“你又準備了什麼東西?”薛明揚對這不按常理出牌的師兄妹兩人十分無奈。
“你去拿就是了。”楚靈風推了推他:“你親自去,別讓楊關他們看見。”
薛明揚對楚靈風也沒有什麼辦法,惟命是從,既然聽她這麼說了,便起身去拿。
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退下了,屋子裡只剩下他們兩人和隔間裡的容若,因此薛明揚開門出去的時候,也沒人說什麼。等到他推門發出聲音的時候,裡面的人才驚覺不對,猛然回頭。
可惜此時薛明揚已經出去了,而楚靈風起身往裡走去,道:“師兄……”
說話間,楚靈風的身體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而在門外,薛明揚不疑有他,走回馬車上給楚靈風拿東西,但進去之後,便聽到咚的一聲響,便倒了下來。
楊關跟在他身後,正站在馬車外面,聽到一聲響後,道:“少爺,你沒事吧。”
楊關還以爲薛明揚不小心絆着什麼摔了一跤呢,沒想到一聲喊過之後,裡面一點回應都沒有,當下打開門,卻看見薛明揚已經倒在了裡面。
“少爺。”楊關立刻跳上了車:“少爺你怎麼了?”
林志傑和幾個下人聽到楊關的聲音,立刻都圍了上來,林志傑給略一查看,道:“糟了,少爺着了人的道,中了迷藥。”
都是江湖中人,簡單的藥物還是懂一些的。雖然不知道如何能解,但看還是看的出來。
一見薛明揚中了迷藥,楊關當即從車上跳了下來,說一聲糟了,夫人還在裡面,身影一閃,便進了院子,直衝進房間去了。
莊子裡的下人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個無影無蹤,屋子裡也是空蕩蕩的,並不見楚靈風的身影。
楊關喊了兩聲,在院子裡找了一圈,面對進來幫忙的林志傑道:“糟了,夫人失蹤了。”
“可我們一直守在屋子外面,這莊子附近也沒有什麼建築,他們是怎麼帶夫人離開的。”林志傑在屋子了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出入的暗道,當下道:“我留在這裡,繼續找暗道,這屋裡一定有什麼機關,要不然的話,他們不可能在眼皮底下帶走夫人。你趕緊帶少爺回去找容少,不知道少爺中了什麼迷藥,要緊不要緊。”
楊關想想如今也只能如此如此了,當下便快步出了門,也不要車伕,自己上了馬車,快速往回趕。這一趟出門真是大意了,想着容若是自己人,所以沒有一點防備之心,如今一個昏迷,一個失蹤,可如何是好。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