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二公子出了趟遠門,一去就是兩月有餘,倒是有許多人十分掛念,無論是生意上的來往還是往日裡的交情,他們自然都得應付一番。
今日,二公子擺宴明陽樓,自然少不了熱鬧一番,城內的幾個大商貿,還有往日裡甚多來往的年輕公子們全都到齊了,偌大個雅間裡坐了二十多人,人人都是錦衣玉袍,場面倒是十分氣派。
一翻暢飲之後,有人有些耐不住了,隨即舉杯對楚雲裳問到,“二公子,你這兩月都去了哪裡?怎麼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走了?”
“是啊,我們還是喜歡和二公子做生意,你手下那個年輕人,脾氣不太好,而且我們以前從沒見過他,一時還真難以適應。”
呵呵一笑,楚雲裳舉起杯子輕聲說到,“由於家中有些急事,所以離開了一段時間,沒來得及與諸位招呼一聲,實在是愧疚,我就自罰一杯好了。”說罷,他仰頭一口喝掉,爽快無比。
“誒,一杯怎麼夠,要罰酒三杯才行。”中年男子拿起酒壺親自爲他倒了一杯,笑得甚爲諂媚。
“就依候掌櫃所說。”點頭輕笑,楚雲裳依言將酒喝下,三杯過後,他才放下了酒杯。“如此候掌櫃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頻頻點頭,中年男子呵呵一笑,“二公子出了趟遠門,酒量卻是見長,對了,如今二公子回來了,商鋪裡的事情還交給那鄔管家打理嗎?我們可都希望二公子早些回商鋪。”
“是啊,那鄔管家着實無趣,我只不過開了個玩笑,他就將綢緞莊的銀號子全都收了回去。實不相瞞,被他這一折騰,我損失了許多生意啊!”
“實在對不住各位了,鄔管家生來就是這個脾氣,其實他對各位並沒什麼偏見的,不過不喜歡開玩笑而已,別人說什麼他都會當真的。”抿脣一笑,他眼底卻流露出幾分無奈。
如今這局面,恐怕已不是他再能掌控的,那楚家商號從此以後怕是與他沒多大瓜葛了,而他不過是個掛名老闆而已。
“那二公子你何時回商鋪啊?我那綢緞莊可還等着你去挽救呢!”這段日子可把他苦了,以前他攀附楚家,與喬家又有些過結,這大半月來綢緞莊一直空着,光是賠償客人的損失就去了好幾十萬兩。在京城又找不到其他的大商號,他四處東拼西湊,可還是無濟於事,都急得火燒眉毛了。
“錢掌櫃不必驚慌,若是鄔管家不與你合作了,你可以去喬家試試看。
至於我,恐怕近段時間都不會回商鋪。”
“什麼?二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二公子”你的商鋪難道出了問題?”沒道理啊,楚雲裳的錢多得數不完,恐怕整個京城還沒人能夠吞得下他的商鋪,就連數一數二的喬家也無法辦到吧!
“就是,二公子不妨說出來,或許我們還能幫襯幫襯,盡點綿薄之力。”
“各位的美意我心領了。”看着這幾人焦慮的模樣,楚雲裳笑得無奈,“並不是商鋪出了問題,而是我個人的問題,如今我將一切事情都交給鄔管家打理,自然就不會再去插手什麼。我這次雖然回來小住一段時間,可很快就會離開,此去恐怕得耽擱上一年半載,生意上的事情着實無暇顧及,還請各位多海涵。”
“是何事讓二公子如此繁忙?”聽楚雲裳這樣一說,他頓時覺得自己的綢緞莊沒了希望,心中懊惱不已。
“瑣碎之事,並無過多的麻煩,不過需要些時間罷了。”
見此事無法挽回,錢掌櫃不免有些失落,“既然二公子這樣說,那我也不好再麻煩二公子了。”
“我記得錢掌櫃的綢緞莊與我們所答的合約還差幾個月份,爲何錢掌櫃不拿着合約去理論?”挑眉,楚雲裳一臉正色,絲毫沒有消遣的意思,這倒是讓屋中的人驚訝無比。
試問這世上,誰會唆使別人去找自己商鋪的麻煩?除非那人腦袋被門擠過,豬油膏蒙了心了。
“呵呵,二公子你不是在說笑吧?”笑得尷尬,錢掌櫃沒敢看楚雲裳的眼睛。在這之前他確實也想過,不過礙於楚雲裳這份薄面,他不想也不敢去惹那麼大個麻煩。
本來他還以爲是自己無意間得罪了楚雲裳,還以爲那姓鄔的不過是聽從吩咐辦事,也厚着臉皮帶上厚禮去拜訪,卻都無功而返。今日聽聞楚雲裳擺宴,還特意邀請了他,高興得匆忙趕來,卻不想是這麼個結果。
“錢掌櫃看我這樣是在說笑嗎?”
瞅了瞅楚雲裳一臉正色,錢掌櫃嘿嘿一笑,“這,這不太好吧!以我與二公子的交情,我怎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垂眸一笑,楚雲裳徑自拿起酒杯,無意的轉動着,輕聲說到,“那我商鋪的人無緣無故封了你的貨源,我是否該愧疚難當,甚至負荊請罪呢!”
“不敢,不敢,我可從來沒這樣想過。”慌得連忙擺手,錢掌櫃趕緊說到,“二公子此話過了,我可當不起。”
“有何當不起!這事本是我商鋪的人做得不對,你儘管拿了合約找他便是,若他真說什麼,你就說是我讓你去的。”冷冷一笑,他仰頭將酒一口喝下,心中暗自估量着自己在他們心中到底還值幾斤幾兩。
“此事說來也是我的不對,我不瞭解鄔管家的脖性,平日裡散漫慣了,說了兩句不中聽的話,該怪我纔是。”忙不迭的點頭認錯,他擡着眼簾暗暗打量着楚雲裳的神色,確定並無不妥後,他才稍稍安心。
要知道,在整個商界楚雲裳可算是領頭人物,他只要隨便跺跺腳,自己那幾個小店可都得關門,這樣的人他怎麼惹得起!
“錢掌櫃不必介意這些,明日裡拿了合約直接去就是了。”
“那好,那好,我就聽二公子的。”趕緊應下,他慌忙的又爲楚雲裳添了一杯酒,客氣的說到,“這一杯是我敬二公子的。”
“客氣了。”點頭一笑,楚雲裳爽快的喝掉,隨即說到,“既然商鋪的事情我暫時已經不打理了,那我們今日就不談生意上的事情,大家一定要喝個盡興。”
“好,就和二公子喝個盡興。”
衆人舉起酒杯,紛紛仰頭喝下。一番亂侃之後,不少人都有了幾分醉意,桌上的菜也被掃得七七八八,楚雲裳端着酒杯笑看着桌上那些已經趴下的人,眼底滿是無奈。
別人都醉得差不多了,他卻清醒依舊,看來買醉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折騰了許久,這場無聊的宴席終於散了,楚雲裳結了賬,大步走出酒樓。
天色已晚,冷風也着實刺骨,不少商販早已回家,街上偶爾有幾個路人,走得也十分匆忙。喝了不少酒,雖未有醉意臉色卻有些潮紅,身體也熱乎乎的,此時冷風一吹,他不由得緊了緊裘皮斗篷,微微皺眉,擡腳朝着楚家的方向走去。
繞過兩條大街,迎面過來一個紅衣女子,兩人擦肩而過,楚雲裳猛得擡起頭來,眼中閃過一抹驚訝。待他回頭之時,那人已經走遠,手中還拿着個藥包,走得十分匆忙。
想也不曾多想,他轉身便跟了上去,那熟悉的身影,那冷漠的神色,即便是她換任何一張面孔他也是不會記錯的。緊跟着她走過大街,他的雙眼一直未曾從她的背影上移開過。
聽聞段如風這次來景龍並未帶上他們兩人,爲何她會出現在這裡?難道這其中有什麼貓膩?
紅衣女子早已察覺身後有人,卻也不做任何反應,依舊走得極快,卻沒有一絲掩飾之意。兩人穿過四條大街,走至南城外,女子連頭也不回,直接出了城門。到了城外,她陡然加快了速度,穿梭於幾條羊腸小徑,來回繞了幾個大圈子,卻始終沒有直奔目的地。
楚雲裳怎會不知她的意圖,一直緊跟着,直到太陽快要下山時,紅衣女子才改了方向,朝着城外一處竹林奔去,在一座別院外沒了身影。
駐足院外,楚雲裳看了看這座無名小院,冷冷一笑。站在院牆下,他提氣一縱,穩穩的落在了牆垣上,極目一望,院中沒有半個人影,他隨即從牆上躍下站在了院中。
這座別院佈置得很幽靜,雖然不大但亭臺水柑,花園假山均有,楚雲裳細細的看了一眼,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奇門遁甲他也學過,可眼前這陣勢,他卻是聞所未聞,有這樣的陣勢護院,何愁有人打擾,難怪院中連半個人影都看不到。隨即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子朝着兩邊花壇處一扔,僅片刻,那石子竟然自動飄了起來,不知被何力道瞬間擊碎,化爲粉末飄落一地,而眼前的景物卻無一有變。
見此景,楚雲裳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輕嘆過後再次躍上了牆垣,迅速離開。這裡的陣勢他不能破解,但林叔興許會有辦法,不如回去再細細琢磨。
待他回到家中時,管家見他回來,便慌忙的迎了上去,一臉愁眉不展的模樣,“少爺,你終於回來了,老爺吩咐我們去找你,可他們都沒尋到,連小九都慌了。”
“有何事可慌?爹找我作何?”這幾日,他都窩在房中,即便昨日去了皇宮他也不曾多說什麼,好在楚飛也不問,他自然輕鬆不少。此時找他,恐怕是爲了後日太子納妃的大典吧,那事於他沒有任何意義,他着實不想多提。
“家中丟了東西,老爺和大少爺都急壞了,二少爺還是去看看吧!”
又丟了東西?莫非又是孃親的畫像?
想到剛纔在街上所見之人,他心中一驚,看也不看管家一眼,繞過他徑直走向偏廳。
見他回來,楚飛將事情的經過又細說了一遍,之後重重一嘆,“此畫若是被那居心叵測之人拿了去,恐怕就有麻煩了。”
沉思過後,楚雲裳輕聲問到,“爹是怕被皇上或是沉妃看到嗎?”
“無論是誰都不妥。”眉心緊蹙,他心中莫名的慌亂。
這幾日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致他竟然大意到如此地步,此時他連畫像是何日丟的都不能確定,要找到它無疑是大海撈針。之所以那麼小心的收藏着那副畫,自然是有原因的,如今畫像兩次被盈,看來已經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了,此事大大的不妙。
側頭看着一臉愁容的楚飛,喬凝心不禁疑惑萬分,莫非那畫像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難道與皇上和沉妃有關?
略微遲疑,她看着楚飛正打算開口,林天炎卻從屋外大步走來,面色難看至極。
屋中幾人紛紛不解,楚雲絕輕聲問到,“發生什麼事了嗎?”他一早就出去了,連個招呼都沒打,此刻回來又是這般的神情,難道出了什麼大事嗎走到屋中,林天炎擔憂了看了楚飛一眼,這才緩緩說到,“我去了青雲峰,寺廟竟已被毀,幾個小沙彌全都成了焦炭,了塵也不知去向,雲絕孃親的牌位更是不知所蹤。”
“怎麼可能!”楚飛猛的站起身來,一聲爆吼,其餘幾人也完全愣住,一時間忘了反應。
寺廟被毀?了塵失蹤?牌位不見?事情怎會來得如此突然?難道他的秘密已經被人知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