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已過,來楚家走動的人卻沒有絲毫的減少,即便這樣喜慶的節日是適合一家人團聚,可仍有不少人藉着這機會向楚飛示好。
下獄一天便被皇上親自釋放,那羅列罪證的朱大人竟然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已人頭落地,這樣讓人費解的事情無一不讓滿朝文武震驚。多少年了,無論朝中官員做了何事,皇上一直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將誰的腦袋拿去。先是僅憑一紙罪證就將堂堂右相給下了獄,後又迅速將他放出並且當堂正法了冤枉朝廷重臣的人,這樣雷厲風行的手段不禁讓他們後怕,而他的轉變更是讓他們有所顧忌。
此時,他們除了向楚飛示好,再沒有別的選擇。
在楚家熱鬧了幾日,喬凝心和楚雲絕卻搬回了孃家,在流雲閣一住就是好幾日。
午後的陽光格外溫暖,照在流雲閣外的花園中,滿園的鮮花折射着暖黃色的光暈,異常豔麗,馥郁的香氣隨着清風飄進園中,清新怡人。
這樣的氣候,這樣的環境正適合養胎,喬凝心與楚雲絕自然也就留在了這裡,打算多住幾日纔回去。
一聲嬌笑在園中響起,只穿了一身鵝黃色羅裙的喬凝心慵懶的躺在楚雲絕身旁,柔順的長髮完全散開,臉上也未施任何脂粉,儼然一副居家小女人的模樣。靜養了幾日,那原本有些蒼白的小臉也漸漸紅潤起來,在喬烈的精心安排下,近幾日胃口也逐漸轉好,這倒是讓楚雲絕安心不少。
圈住懷中的小女人,楚雲和她一起躺在軟軟的長椅上,一襲白衣襯得他越發的俊朗。看着喬凝心捂嘴偷笑的模樣他也忍俊不禁,伸手從盤子裡剝了一塊柚子送到喬凝心嘴裡,那修長的手指上一收鑲嵌着碩大寶石的戒指熠熠生輝,着實顯眼。這個是喬凝心送給他的,當他看到她手上另外一隻相同的戒指時,他毫不猶豫就帶上了。
擡眼瞅着他手上的戒指,喬凝心更是忍不住傻笑,兩人此時將手往外一伸,怎麼看都像是兩個傻傻的暴發戶。耀眼的戒指差不多蓋住半個手指,那流光溢彩的寶石更是讓人雙眼發亮,帶着這樣的戒指走到外邊去,哪怕別人不認識他們也會忍不住多看兩眼,整個一傻帽。
咬住楚雲絕遞過來的柚子,喬凝心眼珠一轉,一抹狡黠的笑意掛在脣邊。伸出手指頭朝他勾了勾,看到他的俊臉漸漸靠近,眼中竟有兩分防備,喬凝心更是笑彎了眼。伸手掛在楚雲絕的脖子上,喬凝心將頭湊了上去,一排貝齒輕輕咬住那塊柚子往楚雲絕嘴邊一送,眉頭微擠,逼迫楚雲絕將那柚子接過去。
這,這,這!哎,這也太爲難了吧!薄脣一抿,楚雲絕趕緊張嘴接過那塊沾了她口水的柚子,剛吞下,一條丁香小舌便躥入口中,在他脣邊輕輕一掃,很快就縮了回去。
擡眼,看到喬凝心壞壞的笑容掛在脣邊,他不由得無奈一笑,伸手寵溺的捏着她的小臉,趁她不在意時迅速欺身上前,狠狠的吻住了她的雙脣。
末婉端了點心過來,看着院中熱吻的兩人,猛的轉過身去,一張小臉脹得通紅,忙不送的往回走,心中更是懊惱萬分。
看着遠遠走來的老爺,末婉趕緊端着點心迎了上去,趕緊將楚飛攔下,“老爺,您這是去找小姐嗎?”
“是啊,我來看看她。”生意上的事忙完了,他當然要來看看他的寶貝女兒,最近幾日看着喬凝心的身體一天天好轉,他也放心不少。
“呃,小姐跟姑爺剛睡下,老爺還是等會兒再來吧。”面有難色,末婉不自在的說到。
看了看末婉的神色,再伸頭看看院門,楚飛立刻會意,“好吧,等晚飯的時候再說吧!”
院外兩人紛紛離開,躺在長椅上的兩人卻絲毫沒有發覺。喬凝心好不容易被楚雲絕鬆開,用眼神拼命抗議,雙手卻沒閒着。很不文雅的揪住楚雲絕的衣領,她邪惡一笑,“喲,小妞還知道反撲了,跟爺進屋去,看爺怎麼修理你!”
佔了個便宜,楚雲絕再次輕笑,一臉的柔情,“好了,別鬧,你現在需要多休息。”
看着他泛着溫柔的眉眼,喬凝心這才鬆了手,悻悻的說到,“好吧,這次暫且繞過你。”
“呵呵,娘子的大恩大德,爲夫感激不盡啊!”調笑着,楚雲絕緊了緊手臂,將喬凝心圈到自己懷中,“若是我們能夠一直這樣該多好!”
和自己心愛的人永遠在一起,不去理會什麼江湖朝堂,沒有紛爭奸計,一家人過着悠然自得的生活,這是他很早以前就開始期盼的。
“爲何不可以?”挑眉,喬凝心不滿的看着他,“等孩子長大一點,我們就帶着他四處遊玩,等爹不做丞相了,我們一家人就離開京城,找個沒有紛爭的地方一家人快快樂樂的生活,這樣不是很好嗎!”
這樣矯情的話,上輩子恐怕打死她都說不出口。在她眼中,親情可有可無,她從小就是孤兒,不過卻沒有時間去羨慕別人,爲了生存她必須努力學習很多東西,所以她不會有過多的感慨,即便是看到別的家裡父慈子孝,她也只會淡然一笑。
但是現在,她想擁有一個幸福的家。
“好啊!”楚雲絕點頭應允,隨即說到,“不用等到孩子長大,再過些時日你的身體好一點,我就帶你離開京城四處遊玩。”那時候天氣也漸漸暖和了,正適合出門遊玩。
“你說話要算數啊!”趕緊應下,喬凝心不滿的嘀咕到,“每次你說過的話都沒兌現,老是哄我。以前說要教我武功,可最後還是不了了之,害我現在打起架來跑都跑不過別人。”對於其他人會輕功這件事,她始終耿耿於懷,真不知道她何時才能不用擔心跑路的事情。
呵呵一笑,楚雲絕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這不剛好懷孕了嗎,等孩子生下來,爲夫一定教你。”諂媚的湊了過來,他在喬凝心耳邊低聲說到,“我會一直在身邊保護你,即便你不會也沒有關係。”
撲哧一笑,喬凝心勉爲其難的點點頭,“好吧,那水姑娘暫且再相信你一次。”頓了頓,她又說到,“對了,我昨晚莫名其妙做了個夢,竟然看到了弦月。”這些天,段如風一直找不到人影,也沒來喬家走動,她派去南楚打探消息的人還沒回來,也不知弦月如今是何處境。即便楚雲絕嘴上不說,她也能看出他在擔心些什麼,或許是這幾日想得多了,沒想到她竟然夢到弦月孤身從南楚回來了。
微微皺眉,楚雲絕輕聲說到,“夢到他回來嗎?”他私下派了人去南楚打聽,至今卻沒有消息,只知道他被軟禁在皇宮,卻不知現在是何情況。
“你怎麼知道?”
“猜到的。”擡頭,他看着遠處的大樹輕嘆一聲。
“不如等過幾日,我陪你去一趟南楚吧!”
“不行。”楚雲絕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絕,“南楚太冷,你此時不能去。”南楚那個地方,他再也不想踏上去,若不是弦月還被困在那裡,他根本不想提起。
“你也不用擔心了,相信他們很快就會帶回消息的,到時候我們再做打算吧!”
點頭,楚雲絕低聲說到,“也只能這樣了。”
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處理,他們期盼的寧靜日子,恐怕暫時還無法實現。想到這裡,他不由得低下頭來抱緊懷中的女子,低喃到,“凝心,這段日子苦了你了,這些本都不該由你去承擔,可我卻讓你不斷受苦,對不起。”細想這幾個月,似是從喬凝心嫁過來開始,就沒過過一天安寧的日子,雖說他以前也從未享受過安寧,可是那時沒有半分顧忌,他也不需要擔心什麼,可如今他卻做不到了。他有娘子,現在還有了孩子,他有責任保護好他們,不讓他們受傷害,可他似乎是沒做到。
抿脣輕笑,喬凝心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什麼時候開始學會說這些肉麻兮兮的話!”
伸手捉住喬凝心不安分的爪子,楚雲絕淺淺一笑,“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很認真。”
“呵呵!”喬凝心擡眼看着他,在他下巴上輕輕一啄,“沒關係,只要你在身邊,過怎樣的生活我都無所謂。”在這裡,她永遠都不是一個人,有這一點就足夠了。
“謝謝你。”伸手摸了摸下巴,他笑得十分愜意,“雖說我不能立刻帶你離開,也不能向你承諾何時能給你安寧的生活,但是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離開。”語畢,他又暗暗補了一句,若是真有什麼危險,我永遠會站在你的前邊。
“有這句就足夠了,但是你不能反悔,說過了就要算數!”
“嗯!”重重的點頭,他突然孩子氣的伸出小指,“要不我跟你拉鉤。”小時候見別的小孩子就經常這樣,可是他卻一直沒能找到一個會跟他拉鉤的人。他經常會努力纏着外公,希望外公多跟他說些話,多陪他玩一玩,可外公卻一直繃着臉,除了教他練功的時候會說上幾句,平時似乎連見都不想見他,他的努力也從未有過什麼收穫。就連外公過世的時候,看他的眼神中似乎都有些排斥,而他卻一直默默的承受着這些不該屬於他的冷漠。
有些錯愣,喬凝心趕緊伸出小指勾住楚雲絕的指頭,“好啊,拉鉤。”
兩人不由自主的傻笑出聲,四目相對,笑得好不愜意。院外,末婉去而復返,在門下躊躇了片刻才爲難的跨進院中,看着長椅上開心不已的兩人,她尷尬的走進院中,揚聲說到,“小姐,楚家來了人說是家中來了貴客,要你們趕緊回去。”
貴客?說到這個,兩人不自覺的皺起眉頭。要說這貴客,恐怕前幾日那不請自到的人當之無愧吧,這次不知又是哪個貴客,爹竟然還要將他們叫回去!
那日皇上的到來,着實讓他們驚訝。往常那渾渾噩噩的男子在那日看來確實那般的精神,非但談吐不凡,而且一身王者霸氣無法掩蓋,對楚家的人也是一改常態,尤其對楚雲絕關心備至。當朝天子跑到大臣家裡閒聊,這恐怕是景龍皇室有史以來最不靠譜的一件事,試問這樣一反常態的皇帝,他們怎麼不覺得驚訝。
當日楚飛和林叔的反應也有些怪異,在喬凝心看來,他們之間必定是發生了些什麼,楚飛突然被釋放,恐怕也與這個有關係。可是楚飛不說,林叔也不願意透露,皇上就更是不會解釋什麼,他們自然也無法得知。當日皇上離去之時,還破例賞給楚雲絕二人許多東西,也不知從哪裡得知了喬凝心已經懷孕的事情,對她更是噓寒問暖,這樣熱情的皇上,還真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
好在,楚飛的問題總算是解決了,不管他們之間到底有怎樣的秘密,至少他們不會再擔憂了。
掀開蓋在身上的毛毯,喬凝心和楚雲絕站起身來,不約而同的問到,“可知道是哪個貴客嗎?”
搖頭,末婉看着默契依舊的兩人,輕聲說到,“不知道,來人沒說。”
略微遲疑,喬凝心扁嘴輕嘆一聲,“走吧,肯定是很重要的人,不然爹也不會這個時候叫我們回去吧。”好不容易過了幾天清閒的日子,不知又是哪位大爺來訪!這寧靜幸福的生活被打斷,她真恨不得將那貴客揪出來狠揍一頓。
無奈,楚雲絕只好點頭,兩人與喬家父子辭別後坐上回府的馬車,匆忙的趕回家。
過了個新年,所有人似乎都精神不少,尤其是來到楚家這個不速之客。
喬凝心跟楚雲絕跨進大門時,這才知道原來所謂的貴客還是皇上,無奈的翻着白眼,他倆大步走進廳中,看着那個坐在主位上一臉笑意的男子,兩人不禁也愣住了。這才短短几日,他的變化竟如此之大,此時的皇帝與當日在宴席上所見的男子早已完全不同,彷彿脫胎換骨一般,讓人再也無法將他與之前的模樣聯繫上。
年過四十,他沒有半分老態,一頭墨色的黑髮高高挽起,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他看起來甚至比楚飛還要年輕不少。一身暗紫色的錦袍更是襯出他無法掩蓋的王者之氣,腰間價值不菲的玉帶,腳上鑲着金絲線的絨靴無一不彰顯其高貴的身份,此時他看起來儼然一副意氣風發的神態,哪還有之前那個昏庸無能的皇上,簡直是判若兩人。
看着走進來的兩人,皇帝面露欣喜之色,喬凝心與楚雲絕行禮過後,他才說出了今天的來意。原來,他竟是來找楚家父子出門狩獵的。
轉頭看了看外邊的天色,喬凝心微皺眉頭,這皇上三天兩頭朝他家跑,還如此熱情,未免太反常了吧!
皇上開了口,楚飛即便諸多不願也不好阻攔,他與林天炎對望一眼,隨即將目光轉向楚雲絕,一切就讓他自己決定。楚雲絕當然也看出他此行的目的是自己,卻有些不解,觸及楚飛平靜的目光,他隨即點頭。或許,他還能探出些許端倪,看看這皇帝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欣慰一笑,坐在高處的男子隨即吩咐出發,喬凝心卻出言阻止,“皇上,民婦可以跟去嗎?”
“這…”有些爲難的看着喬凝心,他面帶難色。並不是不喜歡喬凝心跟去,可她如今身懷有孕,若是出個什麼意外,他也不願意看到,可今日的事情他卻另有安排,不能因此而擱下,沉思片刻,他輕輕點頭,“朕會派人保護你的。”
沒想到他那麼容易就答應,對他示好的態度喬凝心更是愣然,微微點頭,她只好謝恩。
一行人緩緩出發,朝着圍場出發,而那裡的侍衛們早已準備好,彷彿皇上已經肯定他們會來似的。圍場外,一隊人馬卻已早早的等在那裡,爲首的兩人身穿華麗的騎裝,臉上神情各異,看到來人後隨即下馬迎接。
太子帶着段璃梳走到皇上身前跪下,恭敬的行禮,垂眸看着地上不請自來的兩人,皇上冷冷一笑,“起來吧,皇兒和璃梳今日怎麼也有心情來圍場狩獵啊?”
“兒臣聽說父皇今日想出門狩獵,所以特意帶了璃梳前來陪同,原來父皇還請了右相一家人,看來是兒臣失禮了。”站起身來後,太子微微低頭,說得極爲誠懇。
“哈哈!”爽朗一笑,皇上輕聲說到,“皇兒的消息可真靈通,朕剛出宮沒多久你們就跟來了。你們的心意朕都明白,哪來的失禮一說,既然來了我們就一同進去吧。朕多年都未曾來圍場狩獵了,不知這身手是否還如年輕是一般利落,今日正好試一試。”
“父皇今日看起來神清氣爽,兒臣倒是許久沒看到父皇如此高興了。”
避過那個尷尬的問題,他笑得十分自在,彷彿根本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一般。
“朕今日確實覺得心情舒暢,這纔出門活動活動,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我們進去吧!”說罷,他繞過兩人徑直走進了圍場的大門,不再理會身後的衆人。
圍場裡早已準備好馬匹和獵物,侍衛們也嚴正以待,怎樣看來都不像是臨時興起的安排,對此衆人也不置一詞。喬凝心因爲身體原因被留了下來,這一次她也沒打算反駁,自己的身體此時比什麼都重要,她只是以眼神示意楚雲絕要小心行事,自己卻與段璃梳留在了圍場外邊。
兩人面對面坐下,看着一身騎裝的段璃梳,她不禁疑惑,爲何她換了衣服也不與他們一同去狩獵。看着一臉淡然的喬凝心,段璃梳的想法卻是與她相同,上一次出盡了風頭的女子,這次怎麼那麼冷靜了!
大眼瞪小眼,兩人並沒有多話可說,喬凝心對她實在生不出好感來,只得無聊的坐在這裡發呆。另一邊,幾個卓爾不凡的男人卻已經開始,一路走來,楚雲絕卻並沒有過多的出手,就連平日裡看起來十分文弱的楚雲離也已經射到了一隻兔子,他卻還是空着手。
看着一臉無所謂的楚雲絕,皇上不免有些氣惱,這一次出門本想與他拉近些距離,如此看來恐怕是沒什麼希望。輕嘆一聲,他抽出一支箭瞄準林中的一隻小度,眼中竟閃過一抹不易發覺的戾氣,咻的一聲利箭飛了出去,那隻小鹿隨即倒下,掙扎了片刻便沒了反應。
這十分利索的一箭,卻震住身旁與他長得有幾分相似的男子,饒是心中已經無法平靜,那深沉的雙眸裡卻是沉穩依舊,他騰出手來拍了拍,朗聲說到,“父皇好準頭,兒臣恐怕也不及父皇了。”
哈哈一笑,皇上轉頭淡淡的撇了他一眼,“皇兒說的哪裡話,朕許久沒有拉弓,難免有些生疏了,這一次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太子垂眸輕笑,正要接話,卻聽到皇上一聲驚呼,“看,那裡有隻大羚羊,朕今日一定得將它拿下。”說罷,他不等衆人有何反應,扯動繮繩策馬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