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隊漸漸走遠,城門下又恢復了安靜,城牆上的人相互打個招呼,紛紛躍下城牆,醜男子抱着喬凝心緩緩落到地面,待她站穩後,他才鬆開手。
楚雲裳與弦月也站在一旁,大家都對那已經暈厥的小士兵視而不見,醜男子再次小聲的說到,“小姐,夜已深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嗯!”喬凝心點點頭.轉過身去看着那小士兵.突然舉起了手中的弓弩,楚雲裳與醜男子紛紛一驚,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一支利箭穩穩插入那士兵的胸口,他連哼都沒哼一聲便去見了閻王。
楚雲裳與醜男紛紛不解,皺起眉頭看着她,就連弦月也不由得轉過頭去,對她這一舉動十分反感。在場的人無一不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可他們殺人都是有目的的,如今這小士兵對他們構不成任何威脅,根本沒必要將他殺死。
喬凝心收起弓弩,完全不在乎周圍人的眼光,冷冷說到,“我只不過送他一程而已,今日他死了,還可以逃脫罪責,說不定家人還能領點賞錢將他拿去葬了,若是等明日追究起責任來,恐怕他會更慘。”她說的全是實話,只不過過於直白了一點,看那侍衛長剛纔對他的態度她就知道,就算要死,這樣的小角色也是第一個被推出去當靶子的,她不過減輕他的痛苦和罪責而已。
看了看那地上一動不動的屍體,喬凝心緩緩轉過身,輕聲說到,“走吧!”其實,她還有一個更齷齪的打算,她手中的弓弩是林叔仿造那批暗衛的弓弩打造的.連箭頭上都有暗衛的標記,她倒想看看,那個男人看到這箭會作何反應,那個老糊塗的皇帝又會作何反應!
醜男子嘴角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什麼,跟在喬凝心身後緩緩離開,其餘的十一人也緊隨其後。楚雲裳看着地上的屍體,再看看那走遠的女子,眼中閃爍着飄忽不定的光芒。她說得沒錯,出了那麼大的事,明天一定會比今晚更精彩,這些當差不過是爲人賣命罷了,到頭來都是一死,這樣死去對他來說或許更痛快。
想到這一點,他不禁自嘲的笑笑,自己不也是爲別人賣命嗎?只不過是地位高低不同而已,但最終的目的都是一樣的。到頭來人家想要對付他的親爹,他也無能爲力,絲毫不能反抗半分。
弦月看着兀自發呆的他,再看看走遠的衆人,冷哼一聲轉身就要離開。
“慢着。”楚雲裳背對着他,冷冷開口說到。
“有何貴幹?”說到冷酷,恐怕弦月說第二,沒人再敢說第一。他就像是一直在冰櫃裡冷凍着一般,鮮少看到他解凍的時候。
楚雲裳轉過身來,看着這個白衣男子,沉聲說到,“今日多謝閣下出言提醒,還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哼!”弦月冷哼一聲,轉過身去背對着他,不急不慢的說到,“不必言謝,我並不是要幫你。”
“可我還是要謝你。”沒問出事情的真相,他就沒打算讓他走。
弦月微微轉過頭,眼角的餘光瞥見身後的楚雲裳,冷冷一笑,“殘月宮尊主弦月。”
他的聲音不大,楚雲裳卻聽聽清清楚楚,看着他走遠的身影,他微微仰頭,眼眸中映出天上的星光,神情飄忽不定。
暮函苑的主屋中,燈火通明。
林天炎坐在桌邊,拿着筆在上的宣紙上畫着一些奇怪的符號,一邊畫還一邊自言自語,煩頻說到,“這丫頭真厲害,連這個都能這樣算,哈哈,真厲害!”
喬凝心和撤掉人皮面具的楚雲絕並排走進屋中,看到的就是這樣滑稽的一幕,楚家誰人不知林叔冷漠少話啊,誰要是看到他這副模樣,不笑岔氣纔怪!
見他們進來.林叔趕緊站起身來.“怎樣?可知道那人是誰了嗎?”
楚雲絕搖搖頭,將懷中的面具拿出來,小心的燒掉,一邊燒一邊說到,“讓他跑了,不過凝心的箭傷到了他。”
“真的?”林叔不由得提高音調.心中更是佩服起喬凝心來.她沒有高深莫測的武功,沒有渾厚的內力,僅僅憑着幾隻箭和一堆複雜的數字,就能將那神出鬼沒的面具男射傷,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他說罷,轉身將桌上的紙收起來放進懷中,看得喬凝心撲哧一笑。
這些東西不過是小兒科而已,若是她將那些他們想都不敢想的武器搬到這裡來,他們不嚇倒尖叫纔怪。
喬凝心大喇喇的坐下,小聲說到,“明早天一亮,整個京城肯定會一下子炸開了鍋。”一下子死掉六個大將,這樣的事情不轟動整個京城纔怪。
林天炎也做回了位置上,冷冷一笑,“那些人死不足惜,只是他們的家人,全都無辜受死,一夜間冤魂無數,真是讓人聞之喪膽。”孫啓正六人雖說位高叔重,可個個自持在朝中有些地位,貪污受賄的事沒少做,在戰場上也是貪生怕死之輩,僥倖立下一些戰功後才勉強在朝中站穩腳跟,可他們卻變本加厲,越發的讓人生恨。比起遠守在邊關那些錚錚男兒,這些小人根本不值一提。
“可他們一死,爹就不能再提出帶人出證,所有的大將都死了,難道讓他帶上文官去嗎?更何況皇上這個時候恐怕也沒心情處理這些。”楚雲絕最擔心的就是這個了。
喬凝心擡眼看了看他,轉頭對林天炎問到,“林叔,你可有鎮守邊關那些人的名單,從京城出發去南楚要經過哪裡?”
林天炎不知她要這些做什麼,可還是點點頭,在紙上將邊關防守圖和去南楚的畢竟之路畫了出來。喬凝心低頭研究了片刻,小臉微微一皺,“雖然有些吃力,但還是可以一試。”
“什麼?”
林天炎與楚雲絕不解,紛紛皺眉看向她。
喬凝心伸出小手指着那紙上畫的地圖,小聲說到,“要從景龍去南楚,一定要經過全平關,全平關中有三位將軍,只要讓皇上答應帶上兩個就行,不一定非得帶京中的人。”
兩人聽罷,緩緩點頭,可林天炎很快又問到,“可皇上若是不答應呢,如今京中的大將全都死了,說不定他會將那些人調回京城。”
喬凝心呵呵一笑,“這個就得看爹的本事了,其實只要略施小計,這個根本不成問題,問題是我們要怎樣換掉陪爹出證的將軍。”
“換掉?”楚雲絕更是不解,既然找到了合適的人,爲何還要換掉?
喬凝心點點頭,“那些人爲了達到目的竟然慘下殺手,你覺得他們還有什麼不能做的!用邊關的人也是緩一時之急,他們雖然不能再一夜間將那些人都殺掉,但一定會想辦法動手腳,所以只有換掉纔是最安全的。”
“沒錯。”林天炎符合到,“防患於未然。”
聽罷他們兩人的話,楚雲絕緊皺的眉頭終於得以稍稍舒展,“既然這樣,那換人的事就交給我吧!”
喬凝心看向他,秀眉一挑,“你打算讓殘月宮的人去辦?”
楚雲絕點點頭,但很快又覺得不妥,他急忙看向喬凝心,輕聲問到,“你還有什麼別的想法嗎?”
算他還不是太笨,喬凝心擡眼瞅着他呵呵一笑,“自己動手不就行了。”幹這種事情,她最在行了。
注意已經打定,喬凝心微笑着附在林天炎耳邊低語幾句,林天炎忍不住輕笑兩聲,提筆將她所說的寫到了紙上,待墨跡幹後,他將那紙條也收了起來,看向兩人輕聲說到,“好了,這事就交給我吧,你們早點休息。”
“好!”喬凝心也不再擔心什麼,笑呵呵的看着他走出門去。
林天炎走後,她將桌上的紙筆收了起來,徑自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氣喝光,大大的伸了個懶腰,一臉疲憊的模樣,“哎,真累啊,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趁着這當口,楚雲絕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將那身衣服也銷燬掉。看着連鞋也沒脫就大喇喇躺在牀上的喬凝心,他不禁輕笑兩聲,大步走過去。
“娘子,讓爲夫來給你捏捏肩吧!”
說完後,他輕輕坐在牀邊,誰知他剛一坐下,喬凝心噌的一下就翻身起來,臉色不似剛纔那個和悅,看着他冷冷說到,“不必了。”
楚雲絕不明白她爲何那麼大的反應,一時間愣在那裡不知所措,一臉茫然的看着她。
見他這樣,喬凝心趕緊輕笑兩聲,“我是說我很累了,我想好好睡一覺,就不必麻煩你了。”一想到那晚在迎春樓裡聽到的那些話,她就不由得排斥起楚雲絕來,雖說剛纔在城牆外兩人還很親暱,可那是非常時期,現在兩人獨處一室,她不免覺得彆扭,更不允許楚雲絕靠近她。
“哦!那你先睡吧!”楚雲絕雖然嘴上這樣說,可心中還是覺得怪怪的。想了片刻,他突然恍然大悟,可能是喬凝心覺得身體不方便,不想兩人靠得太近吧!
他待喬凝心睡下,輕輕爲她蓋上被子,自己卻走出門去,輕聲將門帶上。
這一夜,他哪裡也沒去,就在偏房內睡了一夜。而喬凝心卻睜眼躺到天亮,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翌日清晨,城樓上響起沉重的鐘聲,鐘聲響遍城中的每一個角落,城內人人自危,不少百姓更是坐立難安,頻頻說起昨晚發生的那幾起可怕的殘殺。人們紛紛議論.卻又暗自擔心.各自都在暗暗猜測着.到底是誰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楚飛一臉冷靜,早早的就上朝去了,不管發生什麼,該做的還是得做。
昨晚他一直在書房中冥思苦想,直到一個神秘人丟進來一張紙條,他看過上面的內容後才豁然開朗。雖然不知道那暗中幫助的神秘人是誰,但他還是由衷的歡喜。
至於昨夜發生的那幾起大案,自會有人去查辦,他需要擔心的只有迫在眉睫的南楚戰亂。
按照紙條上所說的法子,他果然勸動皇上調兵給他,不但全平關的羅字義和方大豪兩個將軍隨他出證,還額外撥點三千幹練精兵爲他所用。南嶽天雖然氣得七竅生煙,可卻找不出反駁他的理由,此事就此作罷。
由於發生瞭如此大的事情,皇上心情很差,所以早朝早早的便結束了,點兵出證之事依舊定在後天,皇上特許楚飛好好準備一下,朝中的大事暫且交給南嶽天代管,這六大棘手命案就交到了南嶽天手中,如今他可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看着南嶽天氣得吹鬍子瞪眼,楚飛不由得冷笑,這老東西也有今日,真是活該如此。
散了早朝,羣臣紛紛走出大殿,大臣們三三兩兩緩緩離開.依舊議論着昨晚的事情。不少跟那六人關係甚好的人,甚至開始莫名的擔心起來,如果這是一起有預謀的暗殺,那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又是誰呢?會是自己嗎?
走出殿外,楚飛看到迎面走來的四皇子,緩緩行禮,“四皇子有禮。”
四皇子景御微微點頭,“右相不必客氣。”頓了頓,他又緩緩說到,“聽聞右相後日就要隨大軍出發了,我特意來問問,希望右相萬事小心,不久後就能凱旋而歸。”
楚飛看着一臉平靜的景御,輕笑兩聲,“多謝四皇子關心。”他擡頭看着那些漸漸走遠的同僚們,輕嘆一聲說到,“整個朝中,也只有四皇子關心此事了。”看看那些忙着自危的大臣們,他不禁搖頭嘆息。
景御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片刻後才緩緩轉過頭,不在意的輕笑兩聲.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些人不添亂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右相又何必去在意他們想些什麼,做些什麼呢?”
楚飛聽他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緩緩說到,“四皇子說得有理,可有些人偏偏不安分守己,着實讓人頭疼。”
“是嗎?”景御冷冷一笑,將雙手往後一背,站直了身體,眼睛看向前邊,緩緩說到,“既然有那樣看不順眼的人,不如除去罷了,何必放在那裡鬧心!”他的語調淡淡的,彷彿在說一件莫不想幹的事情一般,語氣卻又那麼堅定,像是在暗示着什麼。
楚飛呵呵一笑,“如此倒不失爲一個好主意,可是說者容易做者難,老臣就盼望着有那一天啊!”
景御緩緩轉過頭,眼角微擡,斜眼看着他,極不在意的說到,“那就等吧,希望右相能等到那個人。”說罷,他擡腳不急不慢的離開,背影挺拔無比。
“老臣恭送四皇子。”看着他的背影,楚飛朗聲說到。
景御背對着他,揚起右手隨意揮動兩下,一句話也不說,緩緩離開。
如此重要的早朝,太子卻稱病缺席,大臣們忙着擔心昨晚的事情,也沒怎麼在意,直到下了早朝都沒任何人問起。而他此時卻身在醉香樓的雅間中,鄔晟曦一襲黑衣站在他身旁,楚雲裳則坐在對面。
靜默久了,太子有些不太習慣,輕輕擡手示意鄔晟曦倒酒,接過酒杯後輕吸兩口,緩緩說到,“昨夜的事情,我不需要解釋什麼。”
楚雲裳擡眼,默默的看着他,“我爲殿下辦事,也不需要問什麼,但是我有一句話想要告訴殿下。”注意着太子的神情,他一字一句的說到,“不論是誰,都不能傷害我的家人。”
太子尚未說話,站在一旁的鄔晟曦緩緩說到,“其實殿下……”
“你住口。”楚雲裳看也不曾看他,冷冷開口打斷了他的話,“我並未與你說話。”相處了數年的兄弟.一下子變得如此陌生,他都忍不住自嘲一番,自己是否太好騙了。
見楚雲裳如此敵視他,鄔晟曦也不再解釋什麼,默默的站在一旁,眼神飄忽不定。太子擡眼看看兩人的神情,輕笑兩聲,緩緩開口說到,“我做這一切自有我的道理,有人想除掉他的眼中釘,我何不借此機會將那喜歡自作聰明的人給除去呢!”
“原來如此。”楚雲裳冷冷一笑,“殿下想事果然周到,雲裳真是自愧不如。”
“不必說這些客套話,我知道你心中有怒,罷了,此事或許真是我考慮不夠周詳,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麼,等你看到結果
,自然就知道我所說非虛了。”
“不論怎樣,我還是那句話,誰也不能傷害我的親人。”楚雲裳眉峰一挑,語氣堅定無比。
“呵呵!”太子輕笑兩聲,“這個你大可放心。”頓了頓,他繼續說到,“我想你此事也沒什麼心情辦事了,不如趁此機會休息一段時間,暗衛的事情就暫時交給晟曦搭理。”此時此刻,他怎麼還能安心將暗衛交給楚雲裳,昨晚那具士兵的屍體,還好他處理得早,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聽完他的話,楚雲裳笑意更濃,眼底滿是不屑,“如此也好,多謝殿下體恤。”
“你我之間何須說這些客套話。”他微微一笑,一抹殺機自眼底一閃即過口
“雲裳家中還有些事情,就不打擾殿下了。”說罷,他站起身來便要離開。
“好!”他點頭應允,臉上依舊掛着笑意。
楚雲裳走出房門後,他擡起手輕輕按住肩膀,嘴角噙着冷笑。鄔晟曦安靜的站在一旁,眉頭卻微微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