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爺等人張大了眼睛,可是隨即又回過神來,當作什麼都沒看到。'沒想到,蘇三公子竟然有龍陽的癖好。本來他還想着,蘇三公子是個不錯的女婿人選呢,現在一看頓時打消了念頭。
蘇三公子被楊昭君忽然一抱,身子立刻僵住,再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小頭顱,當下頗有幾分無奈。楊昭君半眯眼睛,如一輪明月懸掛高空,美的真實卻又夢幻。嘴角含笑,朱脣水潤,猶如清晨的露珠落在花瓣之上。貝齒皓白,十分好看。一時間,他也分不清楚她是真醉還是清醒,蘇三公子也不好將她推開。這麼一看,這三位老爺心裡就更加有數了。
正好,這時候小二端着佳餚走過來,將他們點的菜一一擺好放齊。突然看了眼抱着的蘇三公子和楊昭君,公子,世風日下啊。就算是龍陽之好,你儂我儂,還是閨房裡比較好。
穗安樓內,幾乎所有賓客的目光都停留在這兩人身上,只是嘆氣。多好的兩個翩翩公子啊,偏偏有如此癖好,糟蹋啊!糟蹋啊!
突然,三樓之上,傳來一陣簫聲。玉簫本身音質就比較低沉,而簫聲則是帶着幾分憂傷。樂章流暢,格外優美悅耳。每一個節奏如諄諄溪流,溪水清澈見底,石頭依稀可見。水底蝦魚三兩隻,小而活躍。簫聲時而低沉,時而高昂。高昂之時猶如高山瀑布,氣勢磅礴。穗安樓內,懂簫聲之人,紛紛探頭一看,究竟是何人所奏。
“簫聲綿延流長,想必這吹奏之人,必然也是高風亮節啊!”鄭老爺開口,倒也是懂簫之人。
“只可惜,有樂無舞,真是可惜。”李老爺感嘆,他喜看舞,不覺有幾分可惜。
酒勁兒太大,以至於楊昭君由開始的幾分清醒到現在完全沒有任何思緒,腦袋越發迷糊。鬆開抱着蘇三公子的手,嫣然一笑,煞時絕代風華。楊昭君站起身子,手撐在八仙桌上:“這有何難?”
此刻的楊昭君,褪去了懶散,卻清醒的更有味道。那微微上揚的嘴角,無疑不是在張揚她的美。酒醉的點綴,讓她整個人面若桃花,動人至極。纖手將面前的美味佳餚一把扯下,將這張八仙桌直接空了出來。三樓的簫聲還在繼續,楊昭君一腳踩在凳子上,整個人站在八仙桌上。一身白衣,清塵脫俗,君子醉酒當如是。
這樣的她,是蘇三公子第一次見到,那麼自信,那麼嫵媚,卻又美得仿若仙子。彷彿只是一個眨眼,她便會乘風而去一般。
蘇三公子只覺得心神一震,期待楊昭君接下來的動作。與此同時,整個穗安樓也因爲這一出擠滿了二樓,爭先搶後想要看熱鬧。樓梯被賓客差點踏破,紛紛趕往二樓。一時間,穗安樓熱鬧非凡。
三樓處,陸子墨玉簫置於脣邊,簫身碧綠透潤,長指在小孔上跳動,轉換着一個又一個音調。齊崢康聽得大驚,這陸子墨果真是深藏不露,竟有如此造詣。正巧聽到樓下面的躁動,齊大少爺也坐不住身兒,將他們包間的雕花紅漆門推開,看着人羣中那一抹白影。嘴角閃過興奮,陸兄還真是沒有看錯。可是,看他正入神……
“陸兄,是子胥兄。”齊崢康蘊量一會兒,終究還是開口。
陸子墨一聽,立刻放下玉簫,走出包間,由上而下看着那抹八仙桌上的身影。倒是沒想到,他們果真是有緣,竟然能夠在穗安樓遇上。楊昭君皺眉,對於忽然停下來的音調有幾分不滿。陸子墨似乎感覺到一般,玉簫的聲音再次響起。
衆人見到了這位吹簫人的廬山真面目,也不禁感嘆。陸子墨的長相絕對世間少有,氣質頂尖。反觀整個穗安樓,唯一能夠與之相提並論的,便只有蘇三公子。蘇三公子也順着看了過去,見他目光停留在楊昭君身上,不由得有幾分惱怒在心頭。可是這時候,楊昭君已經開始了動作。
楊眉右手妝拿過一壺酒,直接放於上空。朱脣張開,露出貝齒,那一抹丁香小舌紅潤而又誘人。酒,緩緩流出,流進楊昭君嘴中,更添幾分醉意。
纖手一揚,便將酒壺甩出,在地上碎成片片廢棄之物。纖手大拇指與中指相碰,食指無名指上翹,尾指翹至最高。玉手靈活,隨着她的動作輕舞,猶如一條弧線。白色髮帶上的銀色蟒紋仿若活了一般。隨着她身體的舞動而相伴。
忽而,楊腰下彎,一手置於下顎處,一手繞道後腰之上,形成一道不可思議的弧度。微微偏過頭,回眸勾脣,帶着靈動調氣。“這叫拈花一笑。”
正在衆人還未回神之際,只聽她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聲音空靈好聽,帶着幾分吟唱。前世,這乃是她最喜詩經中的一段,名爲《桃夭》。
忽而,她身子靈活一轉,化爲繞指柔,腳步在八仙桌上慢慢起舞。看似有些慌亂,卻是配合着她的動作十分有序。時間如流水,恍然之間,已是落幕時分。落日的餘暉爲她鍍上暈黃,她恍若直至雲端之上。如月上仙子,人間嫦娥。明明是男子,卻美得比女子更加驚心動魄。
陸子墨只覺得心絃一動,看着她的每一個動作,加快自己的節奏。齊崢康站在一邊兒看得分明,只能連連驚歎,江南之中竟有如此女子!敢隻身女扮男裝去詩會,敢在煩雜之中自得其樂,敢不拘世俗。這樣的女子,就如同國之瑰寶,世間少有。而江南才女卻是猶如翡翠,倒算珍貴。才女與之一比,優劣立見分曉。
有一男子,清顏白衫,青絲墨染,若仙若靈,她仿若精靈一般而來。夕陽餘暉下,楊昭君時而擡腕低眉,時而輕舒雲手,腳下似筆走游龍繪丹青,玉袖生風。樂聲於耳畔,芊芊玉手如絲絃,流水行雲若龍飛若鳳舞。
此刻,楊昭君用她的黛眉、清眸、瓊鼻、朱脣、素手、楊腰勾勒出一道道弧線,她用她的身體、眼神描繪出鬼斧神工的一張張畫卷。她的舞,貯滿了靈魂。隨着簫聲的高低起伏而改動,她的動作也跟着緩慢有序,柔中不失灑脫,美中透着大氣。她就猶如一塊磁鐵,深深吸引着每個人。
蘇三公子從沒見過這樣的楊昭君,倒是沒想到醉酒之後的她竟是這般驚才豔豔。看着她,每一個動作,都深深牽引着他的心神。好在她現在是一身男裝,若是女裝,他們蘇府的門檻估計都要踏破了。只是爲何?爲何她從未施展於人前?寧願以懶惰著稱,都不願以風華示人。看着楊昭君,玉簪子已經有些鬆垮,那一頭青絲似乎快要掙脫出來。他當下就想伸手將她攬進懷裡帶走,事實上,他也那麼做了。只不過,終歸是遲了一步。
簪子突然落下,髮帶再也無法包裹住那一頭海藻般柔滑的頭髮。楊昭君腳步在八仙桌上旋轉,嬌媚一笑,青絲猶如遊蛇一般,將她婀娜身姿纏繞。幾縷貼於臉上飛舞,又因一身男子衣袍,爲她增添了幾分英氣。
大手一攬,將楊昭君一拉,蘇三公子便將她從八仙桌上抱了下來。楊昭君或許是因爲酒醉的興奮,一入蘇三公子的懷抱,立刻就閉上了眼眸。看了看樓上陸子墨與齊崢康兩人,再看了看整個穗安樓內,實在不好脫身。
“鄭老爺、吳老爺、李老爺,在下有事,先行一步。”蘇三公子剛一說完,便將楊昭君打橫抱起,擠開人羣,走了出去。
“陸兄,要不要追?”齊崢康看了一眼,問着陸子墨。
“不用。”陸子墨收起玉簫,他說過有緣自會相見。而且他們已經在短短几日之間,見了好幾次,他們還會再遇見的。只是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能夠看到她一身女兒裝。
蘇三公子一走出穗安樓,立馬就抱着楊昭君踏上馬車,命令家丁立刻回府。馬車內,蘇三公子抱着楊昭君。楊昭君青絲散亂,整個人醉醺醺的躺在蘇三公子懷裡。
凝望看着楊昭君,蘇三公子眼裡閃過睿光。大手在她臉上輕撫,本來以爲娶了一個懶女,卻沒想到卻是娶了一個寶。開始的時候,只覺得她有幾分刁鑽心思,可是現在來看,卻遠遠不止如此。思及她方纔所跳之舞,以及方纔所念之詩,也跟着緩緩念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還記得他給她挑選的《詩經》她連動都未曾動過,倒是沒曾想今日她還背得出來。馬車一路晃晃悠悠到了蘇府門前,蘇三公子抱着楊昭君下馬。當冬芝看到自家小姐的時候,驚了一下,晌午的時候小姐跟姑爺剛走王婆子還來??找過小姐??呢。不過王婆子見小姐不在也沒說什麼,便興致怏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