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諶向顧崇義行了禮,轉身就走出屋子去看周擇笙。
顧明珠也得到了消息,急忙從椅子上站起身,帶着寶瞳向村口跑去。
跟着周擇笙一起回來的護衛有二十多個,一個個看起來狼狽至極,最先進村子報信的人臉上滿是鮮血,看起來十分可怕。
顧明珠看着那護衛低頭向魏元諶稟告了幾句,魏元諶就加快了腳步。
顧明珠心中一沉,小叔可能受傷很重,否則魏大人不會這樣着急。
幾個人剛剛到了村堡附近,就聽到一陣女子的哭聲,那聲音格外的沙啞,卻讓顧明珠十分熟悉。
顧明珠看過去果然是週三太太和周如璋,原來小叔是救了周家女眷。
之前聽說周家女眷與林太夫人的馬車一起離開,後來兩家走散了,沒想到最終周家女眷還是讓小叔遇見。
周如璋哭得嗓子沙啞,這些日子她擔驚受怕不說,吃盡了苦頭,身邊帶的銀錢用光了,總算走到了定襄,以爲到了縣衙就安全了,沒想到正好遇到叛軍作亂,護院和管事婆子還被叛軍殺了,要不是有人搭救,她與母親全都落入叛軍之手。
周如璋是真的嚇壞了,被叛軍擄上馬時她用盡全力去掙扎,大聲尖叫,緊接着臉上被叛軍重重地摑了一巴掌,不過也正是這樣的叫喊才喚來了朝廷一隊人馬。
叛軍被朝廷兵馬圍攻時,周如璋趁機咬了那叛軍一口,叛軍驚怒中將她丟下了馬,週三太太也是差不多的遭遇,母女兩個在亂軍中團聚,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等到叛軍被打散了,這才被帶着來到了村子裡。
週三太太看到村堡周圍有人把守,村子裡還有不少的民衆,頓時放下心來,她們終於安全了,也不知道這村子裡主事人是誰?
找到了主事人,週三太太就能上前答謝,然後說明周家的身份,請主事人派人手將她們送回京城,到時候周家必有重謝,就算現在一時半刻不能離開,靠着周家的臉面也能換來更多的關照。
週三太太眼睛正四處尋找着,立即就被一個高大的身影吸引了目光,那不是……那不是魏元諶嗎?
魏三爺。
週三太太又是驚訝又是歡喜,死裡逃生之後,能遇到魏三爺簡直太好了,她就要上前說話,卻又瞄見了個纖細的身影,週三太太面色一變,顧明珠怎麼也在這裡?
看顧明珠的樣子,穿着一身細布衣裳,面色看着很是不錯,應該沒受什麼苦楚,所以……顧家女眷也被魏三爺搭救了嗎?
週三太太胸口油然涌出一股酸澀,憑什麼啊,她們這樣努力的逃生,反而敗給了顧家人,懷遠侯夫人呢?她怎麼樣?她懷着身孕這樣驚嚇顛簸難道也能安然無恙?如果有女眷比她們更加悽慘,回到京中之後,被人議論的就不是她們了。
“魏……”週三太太就要上前與魏元諶說話,魏元諶卻沒有在她們身邊停留,徑直去看那些受傷的將士。
顧明珠也準備跑過去,卻被週三太太攔住。
“顧大小姐,你就別去添亂了。”週三太太故意揚起聲音,想要在魏元諶和將士們面前賣個好。
週三太太這話一說,就顯得她們母女沒那麼狼狽了。大家都一樣,誰也不要笑話誰,如果沒有魏大人帶人營救,顧家女眷也一樣要被叛軍綁走。
顧明珠不想去理會週三太太,她現在只想要確定小叔的傷情。
週三太太正要拉住顧明珠卻被寶瞳擋開,寶瞳的手臂看着纖細其實生硬,將週三太太的手撞得生疼。
週三太太皺起眉頭,顧家人還是這樣沒有禮數,難道受了這麼多苦還沒有半點的悔改之意?
“珠珠過來,”週三太太心中的怒氣和委屈恨不得此時都發放出來,“將士們很不容易,他們受傷流血還不都是爲了我們,這樣沒規矩,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
“誰沒規矩了?”
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
週三太太擡起頭看到了一個高大威武的人影走到了跟前兒,她仔細一端詳這人好似是懷遠侯。
週三太太張大了嘴:“侯……侯爺……”
“小女來到村子之後,一直幫着郎中搗藥,照顧傷兵,她去看受傷的將士有何不妥?”懷遠侯眉眼中露出幾分威嚴,不再是往日笑容滿面的模樣,他最討厭的就是人前說這種話,看似聲明大義,還不是踩着別人彰顯自己,明明自己弄得一身狼狽,卻不仔細反省所作所爲,反而要從別人身上找回臉面。
週三太太渾身一抖,懷遠侯的怒氣壓下來,讓她脖頸上的汗毛都根根豎立。
顧崇義最討厭有人利用珠珠,珠珠因爲身上的病症從小到大受了不少的委屈,當着他的面還敢這樣欺負珠珠,他看不到的時候,這些人豈不是更加肆無忌憚?
想到這裡,顧崇義淡淡地道:“你若是不喜在這裡,可以帶着人出了這村子,去往附近府衙躲避。”
這是要攆她們走嗎?週三太太嚇得立即噤聲,眼淚差點奪眶而出,早知道懷遠侯在這裡,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她也沒有壞心,只是想要好過些,而且……她也沒說什麼啊,顧侯怎好這樣不顧身份的訓斥。
週三太太腳下發軟幾乎站立不住,身邊卻沒有人來攙扶,她只好咬緊牙關苦苦支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是沒有勇氣再走出這裡了。
魏元諶看到了周擇笙的傷口,頭上破了一道口子,半張臉都被鮮血染紅了,手臂和腿上還有一些小傷,那些小傷沒有大礙。
“我沒事。”周擇笙緩緩醒轉,看到魏元諶心中一喜,臉色看起來也好了些,只是出去幾天不眠不休本就疲憊,又被傷到了頭,人有些暈沉。
看到這些傷魏元諶心中已經有數,看着周擇笙想要起身,他一把將周擇笙按住,轉頭吩咐初九:“七爺傷得有些重,擡去我房裡讓郎中醫治。”
周擇笙被擡走,魏元諶轉頭看去,那抹纖細的身影果然跟了上來,可見是真的關切周七爺。
魏元諶彷彿沒有注意到顧大小姐似的,淡然地轉身向顧崇義道:“我先去照應受傷的將領,改日再與侯爺敘話。”
看着魏元諶的背影,顧明珠心中一陣慌跳,小叔的性子她很清楚,絕不會輕易就倒下,定是傷得很重,也不知道柳蘇能不能應付的來。
“小姐放心,”寶瞳低聲道,“柳蘇已經去爲周七爺看傷了,我們先等等消息。”
顧明珠頷首,現在也只能等柳蘇看看情形再說,這些日子柳蘇治療外傷的醫術精進了不少,一半的傷口都能處置妥當。
顧明珠這邊急着等消息,懷遠侯去問將士外面叛軍的情形,周家女眷就被晾在了那裡。
等衆人都離開了,週三太太和周如璋才厚着臉皮向村子裡走去,周家下人好不容易找到里長。
里長將周家人安置在一處院子裡,吩咐人送去了些飯食。
看着那破舊的茅草屋,周如璋悲從心來,抱着週三太太哭出了聲,她們好不容易從叛軍手中逃出,沒想到卻又得罪了懷遠侯,這以後可怎麼辦啊。
哭了半晌,周如璋纔想起來:“母親,您有沒有看到那救我們的人……他有些像族叔。”
“什麼?”週三太太面色蒼白,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屋中的土炕上,突然聽到周如璋這樣說,不禁瞪大了眼睛,“你說的是那個族人?”
周如璋道:“就是族中的七叔,七叔之前來我們家中吵鬧過,我有些印象,雖然只看了一眼,但我覺得很像。”
周七怎麼會在這裡?週三太太下意識覺得不太可能,可最近遇到太多蹊蹺的事,也許璋姐兒沒有看錯。
可……周七因爲如珺的事恨她們入骨,怎麼會救她們。
……
柳蘇將周擇笙的傷口處置好,這才找到顧大小姐仔細稟告:“頭上的傷有些重,失血過多,再加上這些日子太過勞累,整個人還不是太清醒。”
還沒醒過來,那豈不是傷得有些重嗎?
“周七爺脈象如何?”顧明珠問過去。
柳蘇仔細稟告,顧明珠卻也沒想出小叔昏迷的原因,除非她找個機會過去給小叔診脈。
小叔在哪裡都好說,偏偏在魏大人的院子裡,她前去豈非要面對魏大人?
魏元諶站在窗前,等到初九走過來,他低聲吩咐:“村中可有羊奶?想方設法弄一碗來,就說我要給七爺補身子。”
初九一怔,七爺不是喝了這些東西就會不舒坦嗎?只要七爺來了,三爺就會交待廚房無論做什麼吃食都不要放奶,今日怎麼一反常態……
尤其現在七爺受了傷,爲何還要用這些?
魏元諶轉頭向初九看去:“還愣着做什麼?”
說完話,魏元諶轉身走回內室,再次去看躺在炕上的周擇笙。
周擇笙睜開眼睛臉上滿是不解的神情,魏元諶到底在做些什麼?他怎麼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