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帶着顧明珠、顧明琬去屋子裡說話,又讓人將鄒林氏和鄒襄也叫過來。
可能過年熱鬧,鄒林氏的精神看起來比往常好了不少,林夫人每日都會讓人請鄒林氏過來熱鬧熱鬧,免得她和鄒襄兩個太過冷清。
鄒林氏剛剛坐下,就聽到管事媽媽稟告道:“馮家爺來了。”
林夫人笑着看向顧明琬:“馮家也是顧家的姻親,安平之前在太原府任通判,現在被留在順天府,他的師父是順天府有名的薛老通判,你與他第一次見面,喚他一聲表兄就好。”
顧明琬應了一聲。
下人立了個屏風,將馮安平帶進來,顧明琬坐在屏風後,只見一個人快步走進屋子,顧明琬張望一眼,影影綽綽地看到那人只穿着件不太起眼的長袍,顧明琬收回了目光。
這馮表哥家八成不在京城,否則就不會讓他獨自進府拜見了,這樣的人家世定然尋常,說不得還不及他們顧家。
顧明琬想到林夫人向她自己介紹馮表哥的話,心中不免有些緊張,該不會侯府覺得譚家這門親事不好,所以將馮表哥推給了她?
或者顧家覺得譚三爺太好……動了心思要將珠珠許配給譚三爺,珠珠病好了,難保侯爺和夫人沒有私心,哪家也不會想要一個得過癡傻病的小姐,萬一這病能傳給子嗣,那可怎麼得了?好不容易有譚家這樣的門第,錯過了珠珠還能尋到更好的不成?
顧明琬想着愈發坐不住,她轉頭看向顧明珠,發現珠珠早就不在屏風後,毫不避嫌地到了林夫人身邊去見外男。
林夫人也不責怪珠珠,還在高高興興地與馮表哥說話。
侯府與這馮表哥很親近嗎?顧明琬更加坐不住了,她咬了咬嘴脣看向身邊的丫鬟,丫鬟會意附耳過去。
顧明琬道:“你去前面與父親說,我非譚三爺不嫁,若是父親私自換了旁人,我定然不依。”醜話說在前面,免得父親會被侯爺說動。
丫鬟點點頭轉身向外走去。
顧明琬稍稍鬆口氣,腦海裡浮現出譚子庚消瘦的面龐,譚三爺才從大牢裡出來就找到父親,跪倒在父親跟前,不停地向父親賠罪。
其實譚三爺有什麼錯?譚三爺也是被人誣陷,如果不是譚三爺發現端倪,一路追查下去,朝廷也不會這麼快查明案情。
譚三爺非但沒錯反而有功,爲何大家都看不到這些,還非要怪罪他呢?顧明琬只要想想譚三爺那蒼白的面容,她就難過極了,恨不得留在他身邊照顧,她拿定了主意,就算侯爺不肯出面爲她長臉面,只要譚三爺請長輩上門求娶,她就讓父親答應這門親事,她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顧明珠看向屏風後的族姐,滿臉的焦躁不安,如同被置於火上炙烤,看來那位譚三爺很有手段,否則不能讓族姐這樣死心塌地,她一直在思量,譚家這樣費盡心思的與顧家攀上關係是爲了什麼?
譚定方知曉父親平日裡是故意藏拙,戰馬案時父親的消息幫助魏大人查出了林寺真,譚定方懷疑父親私下裡與魏家有來往。
其實與魏大人一同查案的並不是父親而是她,不過譚定方想的也沒錯,到底是心思縝密的人,十分通曉人心,目的相同的人必然聚在一起,就算沒有她,魏大人也會因爲戰馬案找到父親。
如果譚定方拉攏了父親就能打聽到魏家的消息,這樣一來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被譚定方掌握。
譚定方準備怎麼做呢?譚子庚是同黨還是一直都在被譚定方利用?
顧明珠向林夫人道:“母親,我去將族祖母請過來,一會兒就能開宴了。”免得父親被糾纏太久左右爲難。
林夫人頷首:“去吧。”最近她很放心珠珠做這些,珠珠在她面前像個小孩子,但這些事卻能做得周到。
……
堂屋裡。
顧老太太頗爲着急地看向兒子,這兄弟兩個扯來扯去就是不肯說到正經事,懷王府會怎麼樣她並不關心,崇文和譚家哥兒的案子都查清楚了,現在就該接着議親纔對。
怪不得侯府會沒落,這崇義根本不懂事情的輕重緩急。
顧老太太咳嗽一聲,顧崇文看了一眼母親,這才遲疑着道:“大哥,上次與您說了明琬的婚事,沒想到會遇到那樁案子……這一耽擱就又過了一年,現在您說該怎麼辦纔好?”
顧崇義不慌不忙地端起茶來喝,然後才放下手中的茶碗:“明琬年紀不大,我覺得婚事不宜定的太匆忙。”
顧老太太忍不住道:“崇義啊,你也是有女兒的人,應該知曉這婚事可遇不可求,京中女眷那麼多,總算是遇到一個門當戶對的,哪裡能等得了。”
顧崇義沒有說話。
顧老太太道:“您想想如果這是珠珠,你會怎麼辦?”
顧崇義毫不猶豫:“如果是珠珠,我更不會輕易點頭,至少要等到譚子庚的母親來京中,讓他們請了保山上門,我纔會考慮要不要應承。”
聽到這話,顧老太太嘆口氣:“譚三爺母親身子不好,這天寒地凍的如何能折騰?”
“那就先放一放,”顧崇義道,“兩個孩子都不大,我們又是女方不用那麼着急,我不是說譚子庚不好,從前我對他並不瞭解,這次陷入這樁案子,我也怕他有勇無謀,爲了明琬,再仔細瞧瞧沒什麼不妥。”
顧崇義說着看向顧崇文:“京中這些日子的情勢你也看到了,富貴榮華就是過眼雲煙,太着急容易出差錯,今年子言還要去貢院,家中安安穩穩,子言才能安心下場。”
顧崇文張開嘴:“大哥說的有道理,但是我也不能顧此失彼。”
顧崇義臉一沉露出幾分威嚴:“真的找我商議,我就是這個意思,那些貨物的事你也該長長教訓,無論做什麼不要慌手慌腳的,這次你能好端端的出來,若是還不能改,下次可就不一定有這麼好的運氣。”
顧崇文還不是想要那些米糧早些入京,這才完全託給船老大運貨,若是自己親自督查,那至於讓人鑽了空子。
“崇義,你不能這樣說。”
顧老太太站起身來還要相勸,就聽到門被人打開,她轉過頭去,只見珠珠快步跑進來。
“爹爹,宴席馬上就擺好了,您還能不能與我和襄哥兒玩影子戲。”
“玩,”顧崇義笑着道,“既然答應了珠珠,哪有反悔的道理。”珠珠真是貼心,正好將他從這裡救出去。
顧老太太想要攔下顧崇義,顧崇義哪裡會給她機會,立即大步走了出去,留下顧老太太與顧崇文面面相覷。
顧崇文抿了抿乾燥的嘴脣:“要不然聽大哥的吧,等到譚子庚母親來京再做計較。”
顧老太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怒其不爭地看着顧崇文:“琬姐兒有你這樣的爹,真是……”
顧老太太話還未說完,顧明琬身邊的丫鬟怯生生地道:“大小姐說了,若是不能嫁給譚三爺,她就去做姑子。”
“你看看,”顧老太太一掌拍在桌子上,“可憐的琬姐兒。”
顧崇文不知道該如何安撫母親,就看到珠珠的小臉又湊進屋子裡:“宴席好了,母親在花廳裡等着族祖母和族叔。”
顧老太太那就要發放出來的怒氣只得又吞了回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可憐的是兩個孩子啊。
顧老太太盯了顧崇文一眼:“有你後悔的一日。”
顧家歡歡喜喜地開了宴席。
國子監祭酒府上卻是一片蕭索的景象。
申二老爺坐在燈下皺眉思量,這案子明明還有許多疑點,可朝廷卻好似認定了懷王府、樑家和申家的罪名,不肯再仔細查下去。
他該怎麼辦?誰又能願意幫他們。
申二老爺站起身來,吩咐人去取氅衣,他還得去一趟坊間人那裡,請坊間人的主事無論如何也要見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