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第七個鎖簧已經彈開。
魏元諶伸手轉動最後一個轉環,眼見就要大功告成,他手指撥動的速度忽然慢下來,哪裡似乎有些不對,魏元諶正要思量。
一個略微沙啞的女聲響起:“大人,您先別動,這鎖可能有問題。”
魏元諶目光一斂,擡起頭看到了匆忙進門的顧明珠。
彷彿怕嚇到他,她的聲音很輕,語調儘量輕緩,卻能感覺到她很緊張。
顧明珠道:“是不是第八片鎖簧了?可發現了異樣?”如果魏大人手裡捧着的匣子真是霹靂珠,即便他身手再好定然也會受傷。
火器在這樣狹小的屋子裡爆開,後果不堪設想。當年的嚴探花絕非尋常之人,還不是丟掉了一雙手臂。
魏元諶的手已經停下來,方纔他一直在專注解鎖,有些事沒有來得及深想,眼見就要大功告成卻隱約察覺出蹊蹺。
這鎖好像是爲他配備的,從古篆文到算術、樂理,每個都正好是他學過的,不止如此,最後一片鎖簧手感有些奇怪,那轉輪只能向前不能後退,尤其到了後半圈,那轉輪就像卡住了機關,自己向前轉去,若非他按住,只怕它已經自動轉到了屬於它的位置上。
這不合情理。
如此費力地做出這樣一個機關鎖,最終卻能自己打開,豈非本末倒置?除非做此機關的人就是想要這樣的結果,想要這機關鎖在他手中彈開。
最後一片鎖簧歸位會如何?
魏元諶已經不必去想,既然是要害人,自然是殺傷力極大的東西。
隔着紗羅,顧明珠看到魏大人那雙幽深的眼眸,果然和她猜測的一樣。
不用魏元諶再說話,顧明珠轉身跑了出去。
“院子裡的人全都躲開,有火器。”
初九聽到這話,也明白了三爺的意思,恐怕那匣子有古怪,
“快,”初九吩咐親衛,“將人都帶開。”
院子裡有不少人在忙碌,突然聽到這樣的話立即向兩邊散去。
顧明珠仔細回想嚴探花說過的話。
“我一直都在回想那一刻,爲何最後關頭我明明停了下來,機關最終還是爆開,我終於想了明白,第八片鎖簧只是設下的障眼法,只要第七片鎖簧歸位,機關就等於被打開了,機關打開沒有挽回的餘地,你若是試圖阻止第八片鎖簧,完全是浪費時間,所以第七片纔是你能操縱的最後一格……
如果你不小心遇到這樣的機關,而且已經打開了前七片,不要想着如果解除機關,越快脫手越好,一刻也不要耽擱。”
顧明珠思量着快步向屋子裡走去,不親眼看看她委實不放心。
“師妹。”
聶忱沒想到蔣師妹會去而復返,來不及上前阻攔,蔣師妹已經到了魏元諶跟前。
顧明珠目光落在那隻銅蝴蝶上,魏大人緊緊捏着第八片鎖簧最後一隻轉環,照嚴探花所說,即便控制住第八片也沒有用處。
院子裡的人已經散開,機會只有一次,不能猶豫。
顧明珠急着道:“第八片鎖簧沒用。”
魏元諶聽到這裡沒有猶豫,果斷吩咐:“你們向後去……”話音剛落,眼前的銅蝴蝶翅膀忽然開始扇動,齒輪齒條開始傳動。
魏元諶皺起眉頭,那齒輪眼見越轉越快,霎時間一隻素白的手伸過來,將一根尖尖的髮簪利落地插進中心的齒條之中,
齒輪爲之一阻,就在這一刻,魏元諶身形一動向院子裡而去,手中的匣子也瞬間脫手丟進了院子中間。
“轟”巨大的聲音從院子裡響起,火光、滾滾濃煙騰空,炸開的碎片借力向四周急射出,若是被擊中要害必死無疑。
就在魏大人丟出匣子的那一刻,顧明珠下意識地蹲下身,等她再擡起頭時,發現身前多了一個人擋在那裡,正是魏大人。
魏大人丟開匣子立即返回屋子,不忘記護住她這個小女子,用坊間人的話說,算是個有道義的人,沒有枉費她涉險相助。
不過,她方纔生怕會被那些碎片誤傷,特意向後躲避了一下,不知什麼時候按住了魏大人的腳背。
等她回過神時,整個人彷彿靠在魏大人的腿上,不得不說,許是這大腿夠長,她還覺得有幾分踏實。
畢竟這肉盾夠厚實。
當然這與魏大人展露在外的威武有關,生死關頭,誰也不想有人拖後腿。
爲了避免魏大人因此想起金塔寺的經歷,顧明珠立即鬆開手,躲開兩步,幸好聶忱找了過來。
“蔣師妹。”聶忱伸手扶起了顧明珠。
顧明珠立即縮去了聶忱身後。
魏元諶斂目,顧大小姐衝進屋子裡警示時,乾脆利落,將頭頂的簪子插入匣子縫隙更是透出幾分果敢,若非心智聰穎、堅定,不可能幫他解除危機,所以方纔那一刻纔是真正的顧大小姐?
轉眼之間,她就故技重施,變回了那柔弱、膽小,依靠聶忱的女子。
“救人啊……”
院子裡傳來喊叫聲,還是有人不慎被飛出的碎片割傷。
初九先一步去查看情形,顧明珠與聶忱也快步走了出去。
放眼望去,院子一片狼藉,那火器就像嚴探花說的那樣,威力很大,那些人是費盡心思要取魏元諶的性命。
她算不算又救了魏元諶?看來蔣姑娘這身份要一直用下去,魏大人總不能爲難自己的救命恩人。
顧明珠正想着,擡起眼睛看到一個滿身是血的婆子。
婆子靠着院子裡的藤架,一臉的茫然,彷彿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鮮血沿着她的裙襬淌了一地。
婆子定是被飛出的碎片割傷了,眼下必須處置傷口,否則就會有性命之憂。
顧明珠叫一聲:“柳蘇。”然後快步向前走去。
婆子搖晃了兩下,眼睛一翻向地上倒去,幸好柳蘇先一步攙扶住了她。
顧明珠顧不得別的,撕下一條婆子的裙子,綁縛住了她的傷口。
魏元諶目光落在顧大小姐身上,她正在給婆子綁縛傷口,她的一舉一動明明看着那麼陌生,卻不知爲何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