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深情地望着何雅,看她臉上滑過尷尬,受驚一樣把他推開。
“你……胡說!”
明王吐出一口氣,坐在牀沿兒上:“不信你去問問你哥哥。”
何雅道:“我什麼都記不得了,誰知道他是不是我哥。”
明王見她抵死不承認,暗裡有些惱火,這時何綱去而復返,手上端了一盤糕點。
何雅頓覺輕鬆了些,卻仍是戒備地看着兩人。
何綱指着那糕點道:“這雲酥做成小魚的樣子,我們小時候,母親也做成這個樣子,你最愛吃了,快來嚐嚐。”
何雅捏了一塊,送到嘴裡,那雲酥入口即化,帶着些許玫瑰香氣,味道極好。
何綱看着她一副極享受的樣子,除此之外,卻是再無多餘反應。
這是兩人幼年之時母親常做之物,自母親去世之後,兩人不約而同再未品嚐過類似的點心。
外面有人通報,何雅又捏了一塊,來人聲音急促:“王爺、大將軍,不好了,相爺他十里坡遇襲,已經陣亡了!”
何雅咬着雲酥看何綱和明王震驚失色。
明王同何綱急速離去,未幾,何雅聽得外面竊竊私語,過了一會兒,有侍女進來,捧着衣食用物,何雅問了些明王同何綱的問題,只是尋常好奇之心。
不見明王返回,何雅鬆懈下來,服了藥之後躺在牀上昏昏欲睡。
混混沌沌不知什麼時候,突然覺得牀前有人,她一驚之下欲張口呼叫,卻被來人捂住嘴。
“何氏,是我!”
何雅聽出聲來。是白天裡那個自稱公主的人。
“你……怎麼來了?”
“你認識我?”周揚喜道。
她白日被帶回去之際,通過聽到的隻言片語推斷出何雅腦袋出了些問題,想她那般尋死,自然是有可能的。
“我記得你的聲音。”何雅想要點燈,卻被周揚按住手。
“來不及了,你聽我說,他們是騙你的。那人根本不是你相公。你相公……現在生死未卜,他把你關在這兒,就是趁你什麼都不記得了。要霸佔你。”
“我說的是真的?”何雅躺回牀上,語氣裡並不相信周揚。
“我乃大周公主,豈會信口雌黃?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對大周虎視眈眈,你相公一家對大周都忠貞不二。你若是落到他們手裡,叫他有何面目面對列祖列宗?我受盡侮辱保全性命。只爲一日手刃仇人,幸好天不絕我,無意中發現一條生路,本想獨自離去。又憐你也是無辜,費勁周折找到你這兒,不如你立即與我一同逃出這裡……”
周揚越說越快。突然抓住何雅的手,想把她拖走。
何雅甩掉她手:“你走吧。我不走。”
周揚吃了一驚:“怎麼?”
何雅道:“我不信你,他們……對我都很好。”
周揚難以置信:“你不知道那明王、烏木風都想……你這個賤人!”周揚終於忍無可忍罵了出來。
何雅看着她走到窗戶邊,冷聲道:“你對這裡不熟,跑也跑不出去。”
周揚心一動,停下道:“我這幾日觀察過,這莊子上每到三更必會有一輛糞車出去,除了裝有糞便外,還有幾筐爛菜剩飯,藏在其中便可被順利帶出去,到時候海闊天空,你也可以慢慢打探你夫家消息,看看我所言有無差錯。”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周揚覺得已經無話可說,輕輕支起那窗子,就打算往外翻。
“等我一下。”
身後傳來何雅的聲音,周揚心頭一喜,回頭見何雅跳下牀來,在牀頭拿起一團東西,扔了一團給她。
周揚一看,是件男子披風。
“裹上這個,至少一會兒不會弄太髒。”
黑夜中,周揚看到一雙閃着清輝的眼睛,一時間她有些搞不懂何雅腦袋到底有沒有事。
“我們快走吧。”何雅將兜帽帶上,率先爬了出去。
的確有輛糞車,兩人趁着那車伕打着哈欠去拎馬桶之際,躲入那裝滿垃圾的竹筐之中。
惡臭之中,馬車晃噹噹出發了,一連遇到幾道關卡,因這上面惡臭無比,也無人前來檢查,聽到那鐵門關閉的聲音,何雅出了口氣,又行了許久,感覺已上了平路,一側傳來周揚的聲音:“何氏,咱們已經出了莊子,只等找個地方跳下去,距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應該夠我們找個鎮子尋找官府了。”
她說的正是何雅想的,靜默了一會兒,何雅低聲道:“周揚,謝謝你。”
周揚回答很慢:“不必客氣。”
這一聲剛落,何雅突然覺得頭頂一輕,那些爛菜都飛了出去,她本能仰臉,看到一張極熟悉的容顏——明王。
“周揚你騙我?”吃驚之餘還是有些不相信周揚的變節。
“怪你自己太笨。”周揚亦被拉了出來,烏木風示意人上去控住周揚,周揚不耐地掙扎,喊道:“明王!”
明王揮了揮手:“給她乾淨的水和衣裳,保證她的安全。”
這就是周揚和明王交易的條件,她就值這麼點兒?
臉上一陣麻木的劇痛,明王手停在半空,遠處傳來清脆的馬蹄聲,何綱一身銀甲在月色中反射着冷光,何雅聽到嘩啦一聲,是何綱下馬跪在地上。
“阿雅,你好自爲之。”竟不是對明王說話。
明王冰冷的眼眸動了動:“我已經沒了耐心……不用等你父親來了,三日後,我們成親。”
不出半個時辰,便重新看到山莊大門,何雅苦笑,只怕那車伕繞來繞去,根本沒離開多遠。
下車時,周揚不顧人攔着,衝動何雅面前:“恭喜你。”
何雅看着她眼裡冒着火,擠出一個笑:“謝謝。”
這一路周揚都在想明王怎麼會還要娶她?此刻難以置信她還能笑得出來,愣了一愣道:“你親手殺了沈澈,你忘了麼?”
何雅仔細看了周揚一眼,上輩子沈澈眼力不行哪!
“他死不了……”她說着卻再不想跟周揚多說一個字。
此時侍女在後面推她,她大步向前走去,天近微明,周揚只看到涼風中,她長髮飄起,整個透着一股堅定的光,和她一比,她竟渺小有如塵土。
明王既然決定三日後與何雅成親,雖然這裡是烏木風的地盤,但烏木風爲了表示誠意,命所有人手都全力籌備,不過一日,整個莊子已經到處都批滿紅綢,一派喜慶。
除了何雅,何綱幾次來看,見到那被燒成灰燼的喜服,侍女們面帶愁容,不知如何是好。
“你們就估摸着準備罷。”何綱示意侍女下去,坐在何雅對面。
何雅繞過來,抽出他的佩刀,砍斷書案一角:“你我同胞之緣,到此爲止。”
何綱無奈:“再怎麼着我也是你哥哥。”
何雅扔了刀,一個字也不肯多說。
烏木風看得咋舌,此女比他們韃靼女子更爲剛烈。
唯獨李西不以爲然,兩人行至無人處,李西道:“我有的是法子讓她心甘情願。”
烏木風奇道:“你家主子都無可奈何,你有何妙計?說來也讓本王子學學,回頭好調教那些不聽話的奴婢。”
李西道:“賤人賤人,先賤後人,我家王爺就是太把她當人看了,調教女子萬不能把她給捧在手心。”
烏木風笑道:“你說的有理,不過你家王爺把她碰在手心都不管用,更不用說冷鼻子橫眼了,只怕更嚇跑了。”
李西道:“這賤人無非還記掛着她那蠢男人,只要那蠢男人死了,她自然沒了念頭。”
烏木風道:“我昨日收到密報,那姓沈的並沒有死,反而生龍活虎的。”
李西道:“叫一個人死容易,叫一個人生不如死才難,我要的不但是姓沈的死,我還要這賤人和姓沈的一塊心死。”
烏木風摸了摸鼻子:“哦?說了半天,你到底有何高招?”
李西想到此時還需烏木風幫忙,便不再隱瞞,三言兩句把他尋思已久的事兒給烏木風講了,只見烏木風手摸在鼻子上,一動不動,似乎壓根不信。
“情咒?鬼神之說也太可笑了。”烏木風笑道。
他烏木風非三歲小兒,縱然這世界上鬼神之說極多,但他手上殺人無數,卻從來沒見過一隻厲鬼尋他復仇,故而對李西之言極爲懷疑。
“難道你忘了那賤人刺那姓沈的一劍?當時情咒未全,故而威力有限……不如,我給你瞧瞧。”李西瞥見遠處走來兩個侍女道。
烏木風點頭,喚那兩個侍女過來。
那兩個侍女見是烏木風,不敢耽擱,急忙走了過來。
“你若命她們脫光了在地上爬,她們會不會聽令?”
“這是自然。”
“那我呢?”
“你?估計她們會向我求救。”
“好,你且看着。”
李西見那兩個侍女已經走到面前,便對她們道:“我見你們兩個容貌甚美,心裡喜歡,你們脫光了給我看看。”
那兩個侍女果然大駭,看向烏木風求救。
烏木風踢了其中一個一腳:“李大人叫你們幹什麼你們就幹什麼,快脫!”
那兩個侍女雖聽烏木風這麼說,但卻並不去脫衣。
李西道:“也罷,你們擡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