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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雅點了點頭:“大嫂可與我說說。”

許妙菡嘆道:“罷了,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也許,這就是我的命。”

何雅道:“大嫂可是煩悶那女子進府?”

許妙菡道:“小叔可是都跟你說了?他對你是真真好的。”

她望着那煙雨,一時間何雅覺得她就像那雨中的花兒。鳥落花搖,許妙菡忽然道:“我想起來東西落在老太太那兒了,你先這兒等着我,我去去就來。”

見她帶着丫環遠去,小竹不由跺腳:“怎把您給晾在這兒,這雨下的!”

何雅笑道:“看看雨也不錯。”

小菊道:“也就這天適合擡人。”

再好的妾也是妾,非得等到傍晚時才能從後門擡入。

小菊轉眼一笑:“還是咱們爺好,只疼少奶奶一個。”

小竹道:“那也是夫人有福氣,雙生子可不是想有就有的。”

兩個丫環你一言我一語,這亭子裡頓時有了生氣。

小菊眼尖:“咦,怎麼大少奶奶讓咱們等着,自己卻先回去了。”

小竹把手搭在額上一望,遠見一個人撐着傘匆匆往墨園而去,傘擋着臉,看不真切,但石榴紅的裙子和許妙菡剛穿的是一個顏色。

“後面還跟着一個人……”小菊不敢說了。

那人着實看着眼熟,白色長袍,碧玉冠束髮,腰上一束五色絛在雨裡飄揚,擎着的一把傘也很眼熟,上面描着竹葉。

只看到一個側臉。但五色絛何雅記得早上剛給沈澈打好,沈澈迫不及待地系在了玉環上。

“去看看。”何雅站了起來。

“夫人……”小竹攔住何雅,僅憑相似的衣裳不足以確定,況且沈墨沈澈哥倆本來也很相像。

“你在這兒侯着,哪也不許去。”何雅瞪着她,轉向小菊:“你同我一塊兒。”

小竹想跟上去,但一是礙於何雅命令。二是梅蘭很可能馬上就到。她定不下來主意,梅姐姐是一定可以的。

這一耽誤,何雅已帶着小菊入了墨園。

何雅不知路。小菊知道,尋着蹤跡直到一處掛滿紅綢的獨院。

歡喜閣,裡面似乎有聲音,但這會兒那人還沒擡進來。

何雅趴在門縫上。聽不真切,正待叫小菊也來聽聽。背上忽然被人一推。

天色漸晚,沈澈尚未歸來。梅蘭竹面無血色,一會兒的功夫,何雅和小菊同時失蹤了。

一早沈澈就入宮。至今未歸,而且今日沈澈入宮是帶了朱青和任七,只是一個疏忽。卻出了大事。

李老夫人臥病在牀,梅蘭竹只能先稟告王夫人。因梅蘭竹明確得知並未有人出過沈府,故而王夫人一笑:“兩個大活人,難道就憑空消失了麼?你們也知道她那性兒,指不定在哪偷着樂呢。”

畢竟是沈澈的母親,梅蘭竹不敢衝撞,小梅好聲道:“求夫人開恩,二少奶奶頭上有病,萬一走失了,二爺着急,小的們也擔待不起。”

不提沈澈還好,一提王夫人臉變了:“府裡統共就這麼大點兒地方,你們不去找在我這兒囉嗦什麼,還要我給你們加派人手,來人,張栓家的,帶上人都去找去。”

小梅見她發怒,並不懼怕,轉而對許妙菡道:“大少奶奶,二少奶奶是跟着您走的,怎麼……”

“我一直在祖母那兒,”大約覺得自己說的太急,許妙菡又重新說了一遍:“你們去取雨具後,我想起來東西忘在祖母那兒了,我就回去取,那時母親還在,見雨勢過大,就吩咐我等雨小些了再走,然後……”

然後等梅蘭竹發現找不到何雅,往李老夫人處尋的時候,許妙菡的確是在老太太處。

可小竹看到的女子和男子又是誰?

“夫人,人找到了。”忽然來個人道。

小梅一喜,卻聽那人道:“大少爺好像喝多了,是一個人回來的。”

原來說的是沈墨,今天好像是新人進府的日子。

王夫人臉上緩了緩,對許妙菡道:“你還不快忙活去?”

這個點,人也該擡進來了。

小梅哪關心這些,正要再催王夫人,王夫人不耐地指着身旁婆子:“你們都跟着找去,日日不得個清靜。”

沈澈快馬加鞭回來時,梅蘭竹已經將沈府給翻了兩遍,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沈澈止住幾人下跪的動作,此時發怒無用,就算是屍體,也得先找出來。

召過小竹,再問一遍何時見到何雅最後一面。

小竹哭着道:“少奶奶氣我攔着,命我不許亂動,帶着小菊進了墨園……”

墨園也翻了好幾遍。

“你的確親眼看見她走進去了?”沈澈又問了一遍。

小竹重重點頭。

“再去搜一遍。”沈澈召過一人,“去把白虎帶來。”

衆人精神一振,怎麼忘了白虎?那是相爺訓練很久的狼犬。

白虎到,直奔墨園歡喜閣。

守夜的婆子嚇了一跳,許妙菡匆匆趕來,頭上簪子歪斜,卻攔住沈澈:“小叔,不可。”

那爲沈墨誕下一子的新人已經入府,半個時辰前沈墨已經入了歡喜閣,這會兒,不用說都明白是什麼情形。

似印證許妙菡的話,裡面忽然傳出一聲女子的呻吟。

沈澈臉色發白:“給我打開。”

“不,小叔……相爺——”

許妙菡被拉開,朱青、任七一左一右撞開大門,狼犬衝了進去。

“都在外面等着,不許進,不許放走一個。”

許妙菡生生打了個寒顫。

沈澈一步步走上樓,前面那些聲音就像是絲線將他牽繞,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

門。咣的一生打開了,沈墨*着胸膛出現在沈澈面前,縱然面色緋紅,眼裡也閃過一絲難堪。

沈澈覺得每走一步都如同灌鉛,但是他不能不走,不能不掃除一切障礙。

砰的一聲,沈墨撞到牆上。貼着牆倒了下去。

沈澈一步步靠近那牀榻。一角淡綠色的衣衫從牀幔的縫隙中露了出來,早上……早上她穿的是什麼衣裳,他腦子裡一片空白。再也忍不住,一把掀開了牀幔。

裡面陡然傳出一聲尖叫……

外面的人心猛地一緊,許妙菡閉緊了眼,手在不停地發抖。

旋風似的腳步聲從樓上衝下。片刻後,沈澈沉着臉出現在衆人面前。

“走。”臨行前。沈澈忽然看了許妙菡一眼。

見沈澈走遠了,那驚悚的感覺才消退,許妙菡這才反應過來,有什麼不對。

“快進去看看……”猛然想起這些人不能進去。又連忙止住:“不,我一個人上去……你們都等着。”

一樓尚且完好,到了樓上。許妙菡先看到沈墨躺在地上,她顧不上沈墨。先往裡去,那裡面,有女人還在低低的哭泣,但這聲音……許妙菡鼓足勇氣挑開牀幔,失聲叫道:“怎麼是你!”

是王立芝。

白虎躥的飛快,雖然那人不是何雅,沈澈心卻更沉了一分,到底去哪了?

路過那日兩人並坐的亭子,白虎忽然停下。

“這有人。”朱青驚呼。

來不及去尋竹竿,朱青跳入水塘中,從荷花邊緣拖出一個人來。

下雨,已經泡的有些發脹了,可梅蘭竹一眼就認了出來,是小菊。

小菊死了,那何雅呢?

朱青不語,一個猛子紮了下去,任七正待也跳進去,遠處忽然響起小芳的聲音。

“爹爹,您在這兒,阿孃和妹妹都等急了。”

沈澈如雷劈頂,不對,驚喜過望,連忙趕回福園。

何雅摟着小華都睡着了,身上穿着櫻花粉的袍子,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小腿。

梅蘭竹守在門口不敢進去,沈澈出來:“福園沒找?”

小蘭小竹不敢開口,小梅道:“福園找了一遍,因爲與小菊有‘哨子’聯絡,沒想到她先出事了。”

沈澈揮了揮手:“先不要下葬,好好查查。”

梅蘭竹只聽他說這麼些,人就進去了,竟沒有讓她們去領罰……怕是相爺擔心壞了,一時失而復得,竟忘了這事兒。

小梅打起精神:“走,去看看去。”

梅蘭竹菊一塊長大,情同姐妹,如今少了一個,恨不得立即找出仇人,將其扒皮抽筋。

沈澈回到內室,坐在牀邊默默看了一會兒,後面探出個腦袋了,是小芳。

方纔回來路上已經問過小芳,因怕他們擔心何雅,故沈澈只告訴他們今晚要去老太太那伺疾,叫他們早些安睡。可這兩個小娃見屋裡無人,竟溜到內室,結果發現何雅在牀上呼呼大睡。

這中間的古怪自不必說,沈澈摸了摸小芳的頭,小心將小華從何雅臂彎裡抱起,送回房後立即回到內室。

何雅還在睡着,呼吸均勻,因爲熟睡,臉頰上甚至還帶着一層淡淡的紅暈。

沈澈看了一會兒,伸出手捏住她鼻子。

嘴張開了,繼續吸氣,睡的很香。

萬般擔心變作沒好氣的一笑,同樣將她嘴給捏住。

終於睜開眼,沈澈一看見她眼裡的空白和茫然立即朝牆角的沙漏看去。

亥時已過。

沈府當晚,除了小菊,在歡喜樓後面也發現了一具屍體。

是那位新人,面孔朝下半寸入土,是從歡喜閣上跳下來的。

一夜兩命,還有王立芝不知爲何出現歡喜閣,沈月麒極惱火地去找沈澈,可這會兒齊天已經在福園開始審問何雅。

遮都遮不住,或許這個兒子從來都沒想給沈家留一塊遮羞布。

沈月麒仍是將沈澈叫到一邊。

“父親,這次死的只是阿雅身邊的婢女。”沈澈眼睛沒離開何雅,齊天審訊簡單,兩人都坐在葡萄架下,當然這種待遇別人就不會有了。

沈月麒半天才聽明白兒子這是什麼意思,這次只是婢女,若是正主出了事,他是不是要一把火燒了沈家?

“孽子!”沈月麒怒罵離去。

沈澈無動於衷。

齊天什麼也問不出來,他所問的,沈澈都問過,一概都是茫然的表情。

小華乖巧上前,給何雅倒了被茶:“阿孃,加了蜂蜜的,您喝一口。”

齊天斜眼瞧小芳,老子也渴,老子說話更多。

終究沒敢吼出來,到沈澈面前一抱拳:“相爺,已經驗過屍了,墜死和溺死的,做的都很乾淨。”

小菊不是普通人,能弄死小菊還不留一點痕跡的人,範圍有限。

何雅湊過來:“誰要害小菊,是想害我麼?”

“不是,夫人,您別擔心,最近京城出現一夥飛賊,專盜王公大臣,許是小菊姑娘不小心瞧見了什麼,夫人最近身邊多安置些人便是。”齊天道。

早聞這位夫人回來了,齊天還是頭一次見到,乍看與五年前好像並無太大差別,仔細一看,那眼中果然少些靈動。

待何雅進去了,沈澈才道:“如何?”

齊天道:“依我多年經驗,看不出夫人有撒謊跡像。”

摸了摸鼻子又道:“您爲何不自己問?”

齊天被沈澈看的有點毛骨悚然。

沈澈問:“你看都有可能是誰做的?”

齊天小心地四處看了一圈,確定不會被何雅聽見,才湊到沈澈耳邊道:“老大,這得問您自個兒啊,全盛京多少想爬到你牀上的女人,我哪裡數的過來。”

眼見沈澈拳頭要招呼到他腦袋上,齊天急忙後退:“剛收到密報,有個姓慕的進京了。”

姓慕的?

齊天見沈澈面露疑惑,再次道:“不是老的,是小的。”

片刻之後,果然見沈澈面色一沉,他就知道老大記憶力超羣,斷然不會忘記那小姑娘,這次真有好戲看了。

“齊天,大理寺最近過於清閒,聖上身邊還缺個人,我想向聖上保舉你,你意下如何?”沈澈笑眯眯道。

端帝身邊缺個人?

“也就是傳傳聖旨、跑跑腿的工作,有兩條腿就行了。”沈澈視線若有若無地下移。

齊天頓覺渾身涼颼颼的,猛一抱拳:“相爺,大理寺公務繁忙,下官這就告辭了!”

這小子,再多說一個字非得把他給送進去。望着齊天一羣人的背影沈澈默道。

一轉身,又想起個事兒,把梅蘭竹都叫來:“若是有人上門拜訪夫人,一概回絕。”

沈月如從沈家消失後不久,王立芝也消失了。

牽涉兩條人命,就算是清白的,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