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得得,停在馬車之前,馬車之內一片寂靜,沈澈擦了擦手心的汗,欲伸手撩開簾子。
就在手指摸到車簾子的時候,裡面驟然傳來何雅哆嗦的聲音:“沈、沈墨……你別進來!”
沈墨?
沈澈眉毛揚了揚,看樣子還活蹦亂跳的,眸光一閃之間從腰裡摸出張軟皮面具,正好擋住鼻子往上的臉,只露出兩隻眼睛。
然後不再等待,直接跳了上去,入目便看到何雅手扒着車窗縮在下面,沒多想就去撈人,卻感覺死沉死沉的。
“離我遠點……”何雅擠出幾個字,身子卻動不了。
沈澈啞然失笑,原來是嚇得腳軟爬不起來了,這嘴硬的,沈澈學着沈墨的樣子冷笑了幾聲道:“沒想到哪都能遇見弟妹,真讓弟妹費心了。”
何雅本想反脣相譏,念及此時把柄握在沈墨手裡,若是沈澈知道,沈家人知道,被攆出去妥妥的,收了性子低聲道:“大伯,以前是我不對,現在我已經都改了,我是誠心跟着沈澈的,您就當做沒見到我,把我放了吧。”
沈澈脣角勾起:“誠心跟着沈澈?我弟弟現在可在牀上躺着……”
何雅試了幾次還是腳軟,索性坐下了:“事出有因,這事兒……沈澈也是知道的,只是他怕嚇着你們……”
反正沈澈好說話,沈澈身份既然成謎,十有*也不會拉着她去對質,先糊弄過去再說。
沈澈本來心裡剛痛快了點兒,轉耳聽她撒謊不眨眼的,火登時竄了上來,他知道,他知道也不會讓她出來。還變着花樣兒給他下藥!
何雅說話時瞧着沈墨的臉,本來就黑漆漆的,只看到兩隻眼珠子反着光。不知怎的,突然覺得那光亮了起來。只聽沈墨一字一頓道:“你以爲你是誰?一個屁?說放就放!”
何雅臉一下火辣辣的。還未反應過來,胳膊便被沈墨給拽住了,任她疼得大叫,人已經被半拖半抱的給弄了出去。
冬夜寂寥,她聲音傳出去很遠,猛覺不對勁,停了拍打沈墨的手,從沈墨身側向後看去。後方數百名兵士,個個身披重甲,寒風中巍然不動,也一語不發,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也沒有看到她亂捶亂打沈墨。
……何雅不止臉,連脖子都燙了。
沈澈看了她一眼,雙手一舉,何雅整個身子都騰空了,她心提到嗓子口,卻不敢叫出來。卻覺屁股下面一沉,兩腿捱到軟軟的馬肚子,才知道自己被沈墨舉着直接放到了馬上。
“三司回營。”沈澈簡短命令道。身子一騰也上了馬,緊貼着何雅率先拍馬而行,卻是帶着何雅直接往城裡而去了。
何雅先前還以爲沈墨叫她自己騎一匹馬,後來瞧着就這一匹馬,還未細想,沈墨身子就貼了上來,這……何雅想往前挪,可這馬跑得飛快,沈墨身子又往前傾……她還想動。猛然聽沈墨道:“再動就把你扔下去!”
何雅不敢動了,由着頭頂四處都被沈墨圍着。心裡卻擔心到極點,若是被沈墨這麼帶了回去。怎麼辦怎麼辦……
眼見前面隱隱出現盛良城門,何雅好聲好氣道:“大伯,到了城裡,你把我放下就行了,我自己能走回去,叫別人看到總歸不太好。”
沈澈肺要氣炸了,兩個人挨這麼近,還沒認出他是誰?
是這蠢貨太蠢,還是壓根沒注意過他?
見沈墨不語,何雅更來勁了,決定要拿出看家本領深刻挖掘自己的閃光點,讓沈墨知道放了她好處多多。
沈澈見過不要臉的,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連“沈澈要是見不到她,連飯都吃不下去”都說出來了。
“閉嘴!”忍無可忍沈澈一聲怒吼。
何雅果真閉了嘴,原因無他,乃是到了城門下,只見沈澈從腰間摸出一面金牌,朝半空一舉,那城門當即開了。
好*……
“你說什麼?”沈澈耳朵很靈。
“大伯你真是高大威猛,英俊不凡,多金瀟灑……”何雅很賣力。
沈澈臉更黑,敢情人家是惦記着沈墨哪!
“呃……停了?你要把我放這兒啊,行!”何雅喜滋滋地看着四處,小四街油坊,離沈府還有四條街的距離,她能走回去。
“錯了。”沈澈低語,調轉馬頭直往南去。
“錯了……家在那邊。”何雅大叫。
“沒錯,暗獄在南邊。”
何雅:……
沈澈不管她又嚎又扭,策馬奔了兩盞茶功夫,尋思着夠了,纔在一處高大建築前面停住,何雅一看,這不是鼓樓麼?難道暗使的秘密基地在這裡?
沈澈勒住馬,略微一頓,先下了馬,朝何雅伸出手,何雅看了他一眼,把手往懷裡一縮,沈澈一個箭步衝上去,掐住她腰便將她人給拎了下來。
“我……沈墨……”何雅頭朝下被沈澈扛着肩上,她這輩子,誰敢這麼對她?
禁錮住她的胳膊鐵打的一樣,她越扭反倒越狼狽,其實狼狽的還在後面,比如頭朝下被拎在鼓樓前面的大水缸上。
這殺千刀的!她現在搞明白了,沈墨把她弄到這裡來,就是爲了把她淹死在鼓樓前防走水的大水缸裡。
這大水缸足有一人多高,就在臺階下面,裡面裝滿了水,沈澈先扛着她上了臺階,正好把她倒拎在上面。
“我錯了……別淹死我……”裙子也倒過來蓋住了臉。
“你哪錯了?”
“我不該大晚上的出來,不過沈澈是知道的,你現在弄死我,他要知道了……”
頭皮能感覺到水面上的一層薄冰,慌忙改口:“他不知道,是我自己跑出來的……”
“你對他做了什麼?”
“我……給他下了迷藥。”
“什麼迷藥?”
“十日昏睡散。”
“哪來的?”
“……”
“說不說?”
“我哥留給我的……”
“還有嗎?在哪擱着!”
“在我和沈澈的牀下面。”
何雅猛覺頭尖一涼,接着天旋地轉,整個人倒了過來,卻是被沈墨丟在臺階上。
“下次別讓我再見到你!”沈澈丟下一句話就拍馬走了。
何雅癱坐在臺階上,半天發現腳冰得嚇人,幾步開外,一隻鞋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撿過鞋穿上,胡亂弄了弄頭髮,抱着凍得發僵的身子往回走去,罵到第一百零一聲“沈墨不是人”後,迎面過來一個黑影,衝着何雅着急叫了聲“小姐”,原來是肉圓子。
“你沒被抓住?”何雅驚喜道,又忙問道:“可愛呢?藍景明個王八蛋呢?”
肉圓子嘆了口氣道:“那時你被人弄走,我被人纏住,小侯爺正好回來了,結果我跟他一塊被抓住了,還有可愛。”
那現在……
肉圓子苦笑道:“怕那暗使頭子真是大少爺,這不把我放出來了,小侯爺和可愛還在裡面呢,差點讓我坐火罐,突然來個人說你在這兒,就放了我出來,我也搞不清楚,又不敢不信,連忙往這邊趕來,還好,你真在這兒。”
藍景明不用管他,沈墨再厲害,也得知道這裡面的分寸,但可愛……何雅兩根眉毛要連在一塊,二話不說往沈府方向走去。
沈澈快馬加鞭兩盞茶,她和肉圓子整整走了一個時辰!且還不能被人看到,若非肉圓子,她真得去鑽狗洞了。
天氣又冷,等回了暖和的屋子,看到在牀上熟睡的沈澈,何雅覺得自己想哭。
“水。”肉圓子把水瓢遞了過來。
十日昏睡散,十日管不了,還是能管到天亮的,這一瓢冷水潑下去,應該能醒。
沈澈被子裡面的手指動了動。
何雅接了水瓢又遞還給肉圓子:“算了,我再叫叫,讓沈墨知道了……”
她有些怕了。
沈澈呼吸平穩了下來,感覺到何雅手伸到了被子裡面,兩根手指摸到他肋骨處,剛捏着肉,他眼睛就睜開了。
何雅覺得太高興了,揮了揮手,讓肉圓子下去,畢竟一會兒掉份兒的求沈澈,被人看到多糗。
肉圓子沒有那麼興奮,狐疑地看了一眼還迷迷瞪瞪的沈澈出去了。
“雅雅,她……”都在牀上睡一會兒了,才走回來,這速度。
“沈澈,我有事兒……”除卻之前惡整沈澈,頭一回這麼熱情地撲到他懷裡,好暖和,好熱,好舒服!
沈澈:……看來不甩甩小鞭子,這貨就不知道誰好。
何雅沒給沈澈多少裝迷糊的時間,鑽沈澈懷裡把想好的話利索地一說,等着沈澈拍案驚起,去找沈墨算賬,哪知沈澈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重新往被窩裡一躺:“雅雅,你說什麼笑話,大哥怎麼可能是暗使頭子?”
明明是他好不好?真想給她一個爆慄!
何雅着急去拉他:“真的,他還……”索性把藏的那一段也說出來了。
沈澈瞌睡沒了:“真的?他還摸你哪了?你還讓他摸哪了?”
說着眼神愈發凌厲起來,盯着何雅就像在看一隻出牆的紅杏。
“我……”何雅怎麼也明白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沈墨本來就是他倆的一個大忌諱。
沈澈見她不語,更是生氣:“洗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