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已經很久了,同學們已陸續離開,我沒有打傘,心中懷着那份甜蜜走出校門,走了不遠,就在這時我看見於向彬向我滿臉不情願的跑了過來,扔給我一把傘說:“我爸讓我給你的。”
我望見站在遠處車前於向彬的父親,已經那麼多年了,之前的那個“於叔叔”容貌也變得愈加滄桑,我走上前去道謝,他尷尬的面對着我。
“小竹是吧,多少年沒見了,已經變成大姑娘了啊,原來和小彬一個學校,你們可要好好相處啊……小彬在學校裡表現怎麼樣啊?”
我不知道他的這份尷尬是來自何處,是想到之前我和於向彬那個娃娃親約定才尷尬的,還是尷尬於怕麻煩而這麼多年來對於我家人的不聞不問,但是,我們依舊過得很好,那個他的好友已經魂歸天國,那些話那些情誼,當然可以不做數了吧。
我迎着他微笑着回答:“於叔叔您放心吧,向彬他一直很努力,成績也進步了很多,而且平時也很照顧我。”隨後鞠躬下去:“先父也是,受您照顧了。”
他臉上的肌肉不自在的抖動了幾下,一旁站的於向彬不出預料的一副驚異的神情。
你看啊,我現在已經出落成溫和優雅的女孩,幼時的那個噩夢,看起來似乎未給我多麼大的打擊和傷痛,但傷痕已在心裡生了根,遇到那些過去的人想起那些過去的事,就會繁盛生長。
回到學校來,於向彬明顯是感激於我那天在他家老爹面前的美言,不太經常過來滋事,更多的時間,我跟展銀澈在一起,一起學習,課餘一起出去逛,還要避着老師就像很久之前的地下黨,年輕的歲月裡,單純的喜歡就可以使青春開成一朵小花,他是個面容清秀、成績優異的少年,和他在一起是我兵荒馬亂的經歷中最爲溫暖和安靜的部分,有時,看見我和蘇藍沉在一起玩,居然還會流露出不高興的神情,我想他是在意我的吧。
然而事情總在一些時候就變得俗套和可笑,那天課間,於向彬和蘇藍沉閒來無事就在籃球場上雙人鬥牛,引來一羣小女生的觀看,我從旁邊走過卻忽然被人拉住衣角,扭頭一看,竟是班裡於向彬戀上的小姑娘陸淺息,她一臉神秘的悄聲問我:“小竹,那個男生是誰啊?”
“蘇藍沉。”我說,“哦。”她應着,目光卻盯着球場,那眼神是我沒看過的。
我繼續走過去,於是聽到陸淺息一句喃喃:“那小子真帥!”
蒼天啊,這不是朗誦暢銷書名的時候,我的腦子差點變大,憑藉女生的敏感,我知道事情或許要變得大條了。
賽完後兩人汗淋淋的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我拼力擠開那羣爭着遞水遞毛巾的女生,一把拖住蘇藍沉就走,丟下於向彬和一大羣女生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到了僻靜無人處,我看着氣喘吁吁的蘇藍沉,嚴肅的問他:“蘇藍沉,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問你。”
“什麼呀,說吧。”他彷佛被我的神情嚇住了。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沒有。”蘇藍沉答得很輕鬆:“閒着沒事爲什麼要去那樣折騰自己。”
唉——我長長的嘆了口氣,立馬繼續嚴肅的警告:“那你可別隨便答應小女生的表白哈,這是爲你好。”
蘇藍沉的眼裡忽然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他有些疑惑的盯住我,半天才囁嚅的開口:“小竹,其實我一直以爲,像我們之間的這種關係,可以永遠維持在純潔朋友上的。”
啊?!我反應了半天才發現是他誤會了,狠敲他額頭一下:“笨蛋,是因爲於向彬啦!”
純潔的蘇藍沉同學在聽完事情的經過之後,爲自己的“自作多情”足足臉紅了一個下午,真是可愛的小男生,其實我總有奇特恍惚的預感,他像展銀澈,都是那種微笑溫良可以治癒別人的人,但是不同的是,蘇藍沉可以無所顧忌的玩在一起,哭了鬧了做了糗事了也不覺得丟臉,而展銀澈,只能和他淡淡的相處,因爲心中的那份喜歡而有了顧忌,總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現給他。
或許,這就是玩伴和戀人的區別了吧。
新近考試的成績很快就下來了,握着手裡的卷子,我淡淡微笑,還是以往的名次和成績,之前在初中可以名列前茅,到了重點高中卻也只能在中游浮動,我習慣性的看了看名字表,展銀澈第一名,第二名卻不是照常的陸淺息,她的名字滑落到十五名開外。
我過去安慰她,她趴在我的肩上,哭泣的那麼傷心,我或許知道她最近心不在焉的原因,但是卻無法這麼縱容她。
走出走廊時看見於向彬,他居然燙了一頭鳥窩狀的卷頭髮,棱角分明的臉上滿是得意,他叫住我:“喂,小豬,這次小息名次怎樣?”
小息?我暗自悲嘆,明明不可能卻依舊無法釋懷的可悲的於向彬,我指指牆上的名次表,就下樓了。
其實到現在爲止我都後悔,爲什麼要破壞於向彬那初生的喜歡,爲什麼要把事情和蘇藍沉說,爲什麼不勸說陸淺息一心向學,爲什麼那麼早的就離開了,但是,當時做完超負荷的習題我有一種極度的飢餓感,纔去了校外的小飯館。
等回去後,走廊上人聲喧鬧,我看見高大的於向彬拉扯住了蘇藍沉,大聲的咆哮着:“這就是老子平日所認的……好朋友啊……居然是個叛徒……居然趁虛而入先下手爲強……老子什麼都捨得和你分享,但是那人不行啊,那是我……喜歡的……”
到了最後那幾個字,已經逐漸變成低啞的嘶吼,透過人羣我看到纖細瘦弱的蘇藍沉一直在掙扎着想說什麼,隨後趔趄着跌靠在走廊的欄杆上,我拼命向前擠過去,然後看到陸淺息飛快的跑了出來,對於向彬大聲喊着:“你到底在胡鬧什麼啊?!”
完了,我閉上了眼睛,事情終於誤會到了萬分古怪的地步了,我好不容易擠到前面去,飛奔着扶起蘇藍沉,給他擦掉臉上的灰塵和青紫,猛然我就意識到忘記了什麼,僵硬的一扭頭,陸淺息看向這邊的目光裡,瞬時蒙了一層灰,然後步履搖晃的轉身離開。
於向彬一見,也欲掉頭離去,被我死命的拉住了。“向蘇藍沉道歉!”我大聲說着,他難以置信的低頭看了看我,比他低一個頭的我和他面對面站在那裡,表情卻是無可畏懼的。他揚了揚拳頭:“你不怕我揍你麼?”“敢的話,你試試看啊!”我繼續大聲說着,眼神不退縮的瞪視着他,終於,他在氣勢上輸給了我,無奈的放下了拳頭。
我不怕你,從小的時候你欺負我開始,成長到現在,我已經沒有了怕你的理由……
一旁的蘇藍沉早已被同學們扶起送往醫務室,於向彬失敗的盯視着**的人羣,突然死死地拉住了我的手:“小竹你跟我來。”
他的步子那麼飄搖,那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叫我“小竹”。
那天晚自習我沒有去上,和於向彬在操場上坐了很久很久,聽他講出了事情的經過,把陸淺息叫出來試圖安慰的於向彬對她的冷淡態度十分不忿,在實在忍無可忍的時候,衝口問出一句:“你是不是有了別的喜歡的人了?”
陸淺息反感的瞥了他一眼:“有,又不是你。”
“他叫什麼名字?”於向彬陰沉着一張俊臉。
陸淺息側頭想了想那天我告訴她的那個名字,聲音清脆的說:“嗯,蘇藍沉!”
於向彬突然之間呆立,然後瘋狂失控的奔跑了出去。
在他的心中,顯然以爲陸淺息是由於喜歡上了蘇藍沉才時常對他冷淡,這對認爲受到背叛的他打擊很大,只是,或許他不知道這許多個誤會的前後因果,罪魁禍首……是我。
“小豬,我是不是真的很過分,難怪你一直都討厭我。”一起坐在乒乓球檯上,於向彬的語氣深深淺淺的沉澱着悲哀。
哼,白癡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