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昭若看着她這並不真誠的笑,心道她還真有本事,剛纔還一副被迫妥協的樣子,這會兒脾氣又硬了。
自己究竟是哪裡得罪她了?
他低頭想了想,想到自己上回對她的態度也確實不算好,便道:
“傅二娘子,從前我們兩個……”
從前我們兩個?
傅念君一嗆。
“……我們兩個的事,就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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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昭若接了這後半句話。
自己這身體的原主到底是和她什麼關係,他也不想再追問了。
傅念君的臉色也有點不好看,他這口氣,好像一副他吃虧,被她佔了便宜的樣子。
“我這次來,想必你也清楚。”
齊昭若的話音陡然凌厲了幾分。
“是爲了荀樂父子之事。傅二娘子,是你做的。”
他用了極肯定的語氣。
傅念君只說:“世上大概也只有你會這麼篤定。”
齊昭若也說不上來爲什麼,他第一次見她,就覺得這個傅二娘子是個十分聰敏靈秀之人。
她這雙眼睛,讓他覺得有些熟悉……
在哪裡見到過呢?
腦海中有個人影一閃而過。
曾經也有一個姓傅的小娘子……
他打住思路,覺得自己當真是想太多了。
都是姓傅而已,她們同宗卻不算同族了,前後還相差了幾十歲年紀。
“齊郎君想問我什麼?你與荀樂父子也是舊相識麼?”
傅念君低頭看着自己的茶杯,手指一點點地摩挲着茶杯杯沿,她其實是在掩飾自己的緊張,她很怕,怕齊昭若因爲這件事看出來了。
傅家,傅淵,魏氏,並不是只有她知道啊……
“那個死了鄭家夫人,她背後之人,是誰?”
齊昭若的眉眼沉沉,傅念君擡眸,在他眼中只看到洶涌澎湃的殺意。
她握着杯子的手差點不穩。
她驚愕地意識到:
齊昭若……
也在找那個幕後之人!
齊昭若卻自動把她的表情理解爲被自己拆穿而吃驚,只道:
“你們傅家對付荀樂父子,表面上看來爲的是張淑妃,但是這個魏氏,想必傅二娘子比我清楚,她的來路不簡單,她背後做局之人,恐怕也讓令尊和令兄感到恐慌吧?”
他冷冷一笑:
“所以,他是誰?”
他就這麼直接問出來了。
傅念君定了定心,努力維持着不動聲色的表情。
她在齊昭若這幾句話裡聽出了他的急躁。
他並不在乎傅念君是怎麼發現魏氏的異常的,他只是急切地追問背後之人是誰。
這說明什麼?
旁人猜不到,但傅念君是知道他的,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不僅僅是邠國長公主的兒子齊昭若,他更是周紹敏。
她突然很快地反應過來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她死後,周紹敏,很可能也被殺了。
這個猜想讓她身上的雞皮疙瘩不由自主地一點點爬上了手臂……
他被殺了。
所以他也會回來。
所以他會這麼急迫。
他沒有贏,他和自己一樣,最後的結局都是失敗。
可他明明都殺了當時的皇帝一家啊……
誰殺了他呢?誰會有本事殺了他?
齊昭若自己已經告訴她了。
是那個強大到如今傾她與周毓白兩人之力,都尚且無法找到行蹤的幕後之人。
是那個魏氏嘴裡地位非凡,背景強大的郎君。
如果真的是他,三十多年的蟄伏,他爲的是什麼呢?
是怎麼樣的不共戴天之仇,他要毀了周毓白和周紹敏父子兩代人?
這其中,定然圍繞不開皇室……
周家皇室……
齊昭若見她突然失語,更加篤定了傅念君已經摸到了對方的行蹤。
“你……”
他只說了一個字,傅念君就白着臉擡起頭打斷了他。
她微微地笑着:“齊郎君今天是以什麼樣的身份來問我這句話?”
齊昭若默然不語。
傅念君說:“你的母親是邠國長公主,如今朝局如何相信不用我來爲你分析,你們齊家如何選擇更不是我們能置喙的,皇家家事,我父親也一向不敢過問。齊郎君本事大,我也不瞞你,確實,這個魏氏是個意外,她到底有什麼秘密,傅家還在調查,我父親是個忠君愛國之人,若真有人如此手眼通天,威脅到朝廷和百官,他也絕對會追查到底的。”
齊昭若聽她這番義正言辭的話,好像倒是自己是個小人,想來藉機探聽傅家機密了。
長公主如今地位頗尷尬,她有意捲入儲位之爭,是朝中諸位大人都知道的。
文臣們一般都不喜歡這樣的公主,前朝出了個了不得的太平公主,本朝因此對公主們更是能防就防。
傅琨確實沒有必要和齊家的人有什麼往來。
傅念君表現出來的態度,就是防備。
齊昭若心底一陣煩躁。
他原本就不算是個很擅長使心計的性子,他的父親周毓白是那樣的人,可他卻從來沒有教自己如何成爲那樣的人。
他這麼多年來,幾乎只是靠自己長成了這般樣子。
他知道這個小娘子不是普通的小娘子,傅相公的女兒,必然是耍慣心眼的。
“傅二娘子,你是把我想成什麼樣的人了?”
他的聲音很冷。
傅念君攥緊的手心卻在流汗。
她只能這樣做,她現在必須擺正自己的位子,把自己當作不知前世任何事的傅琨嫡長女,所以這就該是她應對長公主的兒子時該有的態度。
她絕對不能讓他起一絲一毫的疑惑。
齊昭若不知她心底的暗潮洶涌,只抱臂冷笑道:
“我以爲二娘子是個聰明人,傅家如今境況,豈是敢將人往外推的時候?”
傅念君心中暗恨,她當然知道傅家境況危險,用不着你來管!
她壓抑了火氣,只說:
“齊郎君勿怪我不客氣,實在是長公主的脾氣大家也都知道,我父親也不敢存什麼拉攏心思,傅家如何,就不牢掛心了。”
齊昭若這回倒是笑露出了森森白牙,不似那種陰森森的冷笑。
這小娘子倒是會賭氣。
她可知傅家以後走上的路?
他望着年輕的小姑娘白皙精緻的秀臉,似乎還沒他巴掌大。她也不知怎麼就這麼容易生氣,雙腮上還染了薄薄的一層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