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毓白見傅淵首肯,也鬆了神色,說道:
“傅兄是個明白人。”
傅淵迴應:“郡王不必如此,在下作爲我爹爹的長子,念君的哥哥,還遠遠不夠。”
周毓白也多少對傅淵這個人有些瞭解。
他是個端方正直之人,有時卻難免有些不知變通,拘泥於大義和規矩,在出於私人的情感上,他覺得這樣的人,娶一位適合的妻子,也能從側面影響一下他的判斷,日後才能真正成爲超過他父親的人才。
顯然一個知書達理,以夫爲天的女子並不是這個適合的人,那位能帶着人在街頭打架的錢小娘子或許倒是更好。
當然這只是他的一家之言,算計旁人姻緣,還是自己未來舅兄,這樣的事,私下不是不能做,難免覺得不厚道,所以周毓白索性把自己的計劃在傅淵面前坦白,由他自己選擇。
傅淵有他自己的判斷和考量,可他們的考量和立場起碼如今都是一致的。
傅淵確實沒有必要拒絕他。
兩人談妥以後,傅淵先行離開了。
周毓白一個人獨自將酒喝完。
單昀卻能看出來,他這會兒心情很好。
“郎君終於要心想事成了。”
周毓白不置可否,只以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咕噥了一句:“還只有一半呢。”
他仰頭喝完酒,側頸問單昀:“董先生可休息好了?”
單昀點頭:“董先生昨日進京,屬下已經聽您的吩咐安排好住處了,郎君打算何時與他相見?”
董長寧入京,非同小可,一路上要瞞過無數哨探,因此走得便慢了很多。
“不急。”
周毓白說道:
“先讓董先生好好休息兩天,讓張先生陪他喝喝酒,把和樂樓胡廣源的事細細說一說。”
單昀頓了頓:“郎君,這個胡廣源已經久不在京城露面了。”
“油滑。”
周毓白給了兩個字的評價。
“無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人是個關鍵,一定要好好對付。”
自周雲詹出事,那幕後之人顯然就收了手腳,胡廣源這樣明晃晃的靶子自然不能再用,而肅王和齊昭若那裡折騰了這麼久,也沒找到和樂樓東家胡廣源和周雲詹有什麼聯繫。
這不能用來證明周雲詹的身份。
可是卻又同時能證明些什麼。
在周毓白的印象裡,對方做事很狡猾,很聰明。
說實話,路數和他自己有點像……
狡兔還有三窟,以己度人,周毓白換了個方式思考,如果是他自己會怎麼做?
仔細想過,他得出了一個結論。
幕後之人很可能爲了避免自己身份行跡的敗露,早就有所籌備,下手安排的人和事根本就是分開的。
甲替他做一件事,乙替他做另一件事,二者絕無相干,一方敗露,另一方也可以全身而退。
周雲詹或許就只是他的一個“窟”。
當然這是周毓白的猜測,他沒有任何的線索,眼下他唯一可以抓到的對方動作,確實只有針對傅家的陰謀。
“齊昭若呢?他還沒有回來?”
他岔開話題,問齊昭若的行跡。
齊昭若上回在周雲詹府上失態,對其動手,這件事到底還是不少人知道了。後來大宗正司出面,宮裡也被驚動了,聽說太后親自將這個不成器的外孫好一頓罵。好在齊昭若有一貫的紈絝之名在外,成日不尋麻煩大家才覺得奇怪,因此倒也沒有什麼懲處。
後來周毓白便聽說他去了西京。
這個時候他又去西京做什麼?
周毓白很明白他和齊昭若處於的完全不同的兩種境地。
他自己是通過和幕後之人數次的交手,還有不斷鋪網收線來琢磨線索。
但是齊昭若卻不同,他現在的身份讓他沒有辦法培植自己的勢力和人手,他所能倚靠的就只能是他所知的“記憶”。
如果他真是自己未來的“兒子”的話。
雖然每次想到這一點周毓白都十分地膈應,畢竟他現在才這個年紀,實在無法接受一個與自己同齡的“兒子”。
但是撇開這個不談,這是一切推斷的基礎,那麼齊昭若在周雲詹這件事陷入死局之後會做的事,就一定是他憑藉着“記憶”去繼續尋找的線索。
傅念君和他說過,她是後世的傅家人,因此她所知的線索多有關於傅家,而齊昭若是後世的周家人,他所做的事,就是關於他周毓白和周家……
所以齊昭若的一舉一動,他都不能忽視。
這個時候他又去了西京洛陽……
“郎君,齊郎君的事卑職不敢馬虎,他去西京,似乎又回到了當時失憶時清修養病的道觀。”
wWW▪ TтkΛ n▪ ¢ Ο
“道觀?”
單昀點頭,“早前長公主因爲齊郎君的病情,將他送到西京,是因爲聽說張天師在西京,只是後來似乎也未尋訪到他的蹤跡……”
張天師張承恩是正一派天師道嫡系傳承之人,年八十餘,道法高深,年輕時曾幾次入京與皇帝討教道法,得到太宗皇帝親自賜號,只是後來他喜歡上游歷,便將教務交給徒子徒孫,從此在世間隱沒蹤跡。
偶爾幾次露面,都是因爲沿途給人治病。
張天師精通藥石,有傳聞是得過太上老君的指點,就是宮裡太醫民間神醫都遠不及他。
當然這些傳聞真假摻半,但是這老道也確實有些道行,太宗皇帝在戰場上落下的積年舊傷就是被他治好的,當年太宗皇帝駕崩前,滿天下要找他出來,可也杳無音信。
這高人高人,就是你想找時找不到,即便是皇帝尋你,你也可以避而不見。
西京洛陽也有正一派的道觀,邠國長公主病急亂投醫,當日就是把齊昭若送去了那裡。
“他當日在洛陽都做了些什麼,再好好打聽一番。”
周毓白吩咐。
他總不至於覺得齊昭若是突然迷上了道法,去聽道士們講道的。
單昀面露難色,知道郎君對齊昭若的事情上心,他們早就打聽過的,齊昭若在洛陽待的時間也不算長,最常做的就是跟着那些道士們學些武藝,上山砍柴,強身健體,他回來以後武藝大進,不就是最好的寫照?
也許人家是又想去精進武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