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前一夜睡得早,第二天傅念君起得便也早一些,想着能夠早些出發。
雨還是淅淅瀝瀝地下着。
她站在屋外廊下看着院裡的幾顆歪脖子老樹。
鳥兒都開始在枝丫上啼叫,許是餓了一夜急不可耐地想找食吃。
大概過會兒就會放晴了。
儀蘭給傅念君兜披風,怕她着涼。
“都準備好了?”
傅念君側首問她。
儀蘭說道:“昨兒夜裡隨心有點發熱,今早就起得晚了些。”
儀蘭有點尷尬,哪裡有讓主子等的道理。
隨心是傅瀾指派給傅念君的人,是陸氏忠僕的家生子。
傅念君點點頭:“你去前面竈上替他煮碗熱薑茶吃,叫他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儀蘭道:“娘子當真是心善。”
儀蘭暫且離開,傅念君也打算再站一會兒就轉身回房去,誰知旁邊卻突然出現了齊昭若的身影。
他裹挾着冷雨氣息緩步走來,一張豔若桃李的臉卻看着很有生氣,衣裳微微潮溼,也不知是在這樣的天氣去哪裡鍛鍊身體的。
他見到她起來了,似乎腳步微微一頓。
自然他昨夜也只能留在這裡過夜。
他走近傅念君,望了一眼雨勢,只道:“很快就能停了。”
傅念君只是“嗯”了一聲,似乎沒有什麼和他搭話的興趣。
他卻不在意,路過她身邊兀自說着:“用些熱粥吧,天氣涼。我換完衣服,就可以出發了。”
他的語調清冷,卻說着這樣的話。
他換不換衣裳和她有什麼關係?傅念君怎麼聽都不舒服。
她冷淡地迴應:“齊郎君自己顧着自己就好,我的事不用操心,還有,也請別忘了你的馬。”
齊昭若微微回頭擰眉,似乎不懂她這話什麼意思。
傅念君想來便有些生氣,也不知那馬伕是怎麼回事,昨天竟連齊昭若的馬也一起餵了,用的是她的銀子!
他根本連這都想不起來吧,當慣了王孫公子,只要動動嘴皮子,哪裡會記得他那匹良駒有沒有人喂。
傅念君不欲解釋,轉身跨過門檻,卻因這門檻俢地高,又被雨水打溼,難免腳底有些打滑。
“當心。”
齊昭若下意識便要伸手去扶。
傅念君已經站穩了腳,他那隻手立時就無處安放起來。
傅念君掃了那手一眼,眼神很是冷漠,兀自跨進‘門’了。
這間客舍很大,傅念君的房間在東側二樓,她進‘門’就看見趴在樓梯上虎視眈眈的陳小娘子。
一雙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她和齊昭若。
齊昭若自然不會在乎一個路人看他,兀自回自己在北側後面的廂房去了。
傅念君走近樓梯,那陳小娘子的目光就隨着她移動。
最後竟是餓虎撲羊般跳到傅念君身邊:
“姐姐,那個好看的少年郎就是你的情郎吧?”
傅念君:“……”
她真的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控制住自己額邊的青筋‘亂’跳。
很長時間了,都是她氣得別人無話可說,獨孤求敗之際這位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倒是讓她感受到了那種滋味。
傅念君問她:“你怎麼起地這樣早?令堂呢?”
陳小娘子卻像沒聽見一樣,回味地盯着齊昭若離去的方向,半晌後才‘激’動道:
“昨天我就注意到了,生得這樣好看的人本來就少見,他一直盯着姐姐你看,真的,我看到了!”
“你看錯了。”
傅念君冷淡道。
“沒有!真的!雖然他是一個人,但是顯然是跟着你的隊伍而來,天呀!”
她好像想到了一些什麼,眼中迸發出一些讓人胡‘亂’起‘雞’皮疙瘩的光芒。
“你想錯了。”
傅念君又說。
“沒有!”陳小娘子再次否認,緊緊跟着傅念君的步伐,又一次強勢地擠進了她的臥房。
傅念君真不知道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女’兒家,怎麼也會起得那麼早,還十分無聊地躲在‘門’後聽人說話。
“我曉得的,姐姐一定是想同他‘私’奔……我家有個表姐就是這樣,我姨父不同意,他們兩個就‘私’奔,那位俏郎君一定是在等這樣的機會是不是?你們到了洛陽就會有下一步?”
她對於這樣的故事熱情高漲,似乎作爲見證人是件萬分光榮的事情。
傅念君自己倒了茶,喝了一口,問她:“你要不要?”
“謝謝。”
陳小娘子笑容燦爛地接過傅念君喝了一口的茶杯一飲而盡。
這孩子……
才一夜而已,她也太不見外了。
傅念君無奈道:“你是尋常那些勾欄裡的戲看多了吧,哪裡有這麼多故事,我與他認識,卻是互相不待見的,路上恰巧遇到而已。”
陳小娘子一副不信的樣子,“勾欄裡的戲未必有生活中的‘精’彩呢。我覺得,他一定是喜歡你的。”
她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傅念君搖頭苦笑,“你從何得出的結論。”
陳小娘子就是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她言辭咄咄,十分肯定:“像你們這樣好看的人不在一起,還有天理嗎?”
竟是這個理由。
因爲皮相之故麼?
傅念君想到了周毓白。
她想,但凡見過了周毓白的人,就一定不會覺得齊昭若是這世上生得最好之人吧。
很快她又鄙夷起自己這個念頭來,也是被陳小娘子帶虛榮了,她比較周毓白和齊昭若做什麼。
“好了,我和他沒有什麼,你不要再想了,快回去睡會兒吧,我們就要上路了,在這裡就要告辭了。”
陳小娘子很是惋惜,再次詢問她在洛陽落腳之處,傅念君哪裡肯告訴她實話。
陳小娘子便報上了自己的家‘門’,得到了傅念君會去拜訪的肯定回答,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儀蘭回來看到,也嘖嘖稱奇,只道這個小娘子倒是與傅念君投緣。
“哪裡就是投緣了,強扯來的緣分罷了。”
完全是對方熱情地可怕。
儀蘭笑道:“強扯的緣分也是緣分啊,總是老天肯給機會。”
有些人,就是怎麼樣都無緣。
傅念君倒是覺得儀蘭說話越來越有道理了。
是啊,強扯緣分的,可不止這陳小娘子一人。
收拾妥當,一行人又重新上路。
一路疾馳,日暮時分就已經快到洛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