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憑什麼去和張淑妃搶呢?
傅念君見她這以往尾巴都要翹上天的孔雀,突然就成了一副鵪鶉樣,覺得自己倒真有點成了勾欄裡‘逼’良爲娼的老鴇。,。
江娘子手在桌子底下緊緊攥着一塊帕子,樣子確實很緊張。
傅念君盯着江娘子道:“你比張淑妃差什麼?年紀?美貌?出身?”
她頓了頓:“如果不比頭腦的話……”
“你!”
江娘子拍案而起。
她就是故意的!
連‘門’口看‘門’的丫頭都被這動靜嚇了一大跳。
傅念君微笑:“這個氣勢就不錯啊。”
江娘子頹然地坐回椅子上。
沉默了一會兒……
“我想活。”
她這麼說着。
她的一輩子不該就這樣結束了,她還那麼年輕。
“只是活麼?江娘子你是這樣的人?”
傅念君笑着問她。
江娘子咬了咬‘脣’,知道她說得沒錯,自己從踏出那一步開始,其實多少就是抱着那樣的心思去的。
追求榮華富貴、高高在上有什麼錯?
在旁人面前她或許不敢說,但在傅念君面前,她可以。
傅念君不是盧七娘和裴四娘,她眼裡沒有那些鄙夷和輕視,也或許,她根本懶得去鄙夷輕視任何人吧。
畢竟不管是她自己,還是盧七娘和裴四娘,都是遠遠不如傅念君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江娘子終於冷靜了。
“但是你,你救我,你能得到什麼?”
江娘子望着傅念君,眼神中盡是不敢苟同。
傅念君道:“以你現在的情況,我能從你這裡得到什麼呢?”
江娘子被她這一句問話就滅了氣勢。
是啊,與她相反的,傅念君正是聲名赫赫的時候。
“自然,很多事都是等今後再談的。”
傅念君說道。
“那我現在呢?我、我該怎麼辦?”
其實江娘子已經被她說服了。
她知道傅念君和她是不一樣的,她身上有一種自己都說不出來的、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傅念君說的話,她願意信。
“怎麼辦……”傅念君看着她蒼白的臉‘色’和枯黃的頭髮,只是說着:“養好自己的身子,照顧好自己,如果有心,就要有準備,你現在這樣子,誰看了會喜歡?”
江娘子‘摸’了‘摸’自己垂在肩側的髮尾,最終點點頭。
“我明白了。”
傅念君離去前,江娘子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在她身後問了一句。
“我若說我沒有勾引聖上,你……信不信?”
這話其實問出口她就有點後悔,畢竟連她自己親生母親都不太信。
傅念君卻是回頭,一對眼睛碧澄如洗。
江娘子只見她幽幽望着自己,最後緩緩點點頭,說道:
“我信。”
誠實無欺。
“好……”
江娘子突然覺得喉頭一陣發澀,從心底涌上一陣酸楚。
傅念君信自己,那麼自己,也一樣願意信她。
傅念君出‘門’,迎面就是鵝‘毛’大雪撲面而來,厚厚地落在她頭髮上,芳竹忙替她撐開傘,嘴裡不由嘀咕着江家的下人沒有眼‘色’不會做事,連這都不曉得提醒一句。
上車的時候,傅念君還在想她最後那句問話。
是啊,勾引這兩個字何其重,江娘子先前是一心想嫁給周毓白的,少年郎君,姿容絕世,不過是慕少艾的年紀,無論哪個方面,她的情感都會驅使自己爲了能夠靠近自己欣賞的男子而努力。
而皇帝……
或許是江娘子身上有他久未見過的東西,也或許是江娘子幼時在宮廷生活兩人有過牽絆。
總之這都不重要了,無論如何,在這幾天中,江娘子都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人了。
錢婧華,江菱歌,這世上或許總是‘女’人更容易被改變吧。
傅念君笑了笑,吩咐駕車的郭達: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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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傅念君預先和錢婧華提過,但是錢家在鋪房這日的派頭依然讓傅家上下爲之震驚。
打個比方,就連最不起眼的帳幔上都垂着一顆顆不大卻齊整的北珠。
一般富貴人家都喜歡南珠,因爲南珠個頭大,光彩好,看上去極氣派,可是其實卻不如北珠珍貴。
北方戰事不休,這北珠就尤爲難得,尤其是綴了一整面帳子的大小一樣的北珠。
傅念君只能在心底嘆氣。
好在傅琨並沒有多留意新房的佈置,傅念君也不知他一天到晚有何可忙的,就連當時給他量尺寸要做喜服他都擺着這麼一張冷臉。
傅念君只能說服自己把他這當成是“害羞”。
迎親這日,沒有下雪,只是冷得很,但是再冷也擋不住府裡的喜氣。
傅念君身邊的丫頭們都起了個大早,戴了紅‘色’的頭‘花’,鮮鮮亮亮的,連芳竹和儀蘭的氣‘色’也比往日好了不少,臉頰紅撲撲的。
當然,也更有可能是被北風吹成這樣的。
傅家的男子成親都晚,尤其是嫡長子,都是講究先立業後成家的。
傅淵是傅琨的嫡長子,他的親事,自然不是府裡其他人可比的。
傅念君今日也挑了件鮮亮些的衣裳,去傅琨院子裡看他的時候,他已經穿戴妥當了,正有些不耐煩地應付着帽子上扎着紅巾的小廝們的囉嗦。
他們生怕這喜服哪裡有什麼沒穿好的。
傅淵不習慣用丫頭貼身伺候,因此身邊得力的都是幾個小廝。
傅念君替幾個小廝看了一圈,確實沒有問題後,笑着誇讚道:“哥哥今日這一身很好看。”
“男兒何需要什麼好看不好看的……”
在下人面前,傅淵還是很愛端兄長架子的。
“一輩子就這一次,當然要好看點的。”
她看着他袖口上鬆齡芝壽的‘花’紋,覺得很滿意,這是她挑的。
傅淵覺得喜服繁瑣,自己動手挽了挽袖口,對傅念君叮囑:“你若起身太早,不妨先去歇一會兒,等親迎回來,時辰還早,別太累了。”
‘門’口的鼓樂已經吹打起來了,整個傅家都蓄勢待發,他這個新郎官卻與自己說這個?
傅念君道:“今天是哥哥的大喜之日,我一點都不困。”
傅淵朝她微微勾了勾‘脣’。
這是在笑?
傅念君想着,看來架子端得再高,其實他心裡也是高興的啊。
或許這遠不是結局,但是想到了傅淵和錢婧華兩張鮮活的臉,傅念君便覺得,這一切,似乎都在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