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甚至現在他們還不知道究竟幕後之人是具體如何安排的……
但是有一點,顯然他在西夏邊境有一定勢力,甚至當地文武官員,絕對也有他的人。
周毓白微微一嘆,終究還是他輕敵了。
他重重地放下茶杯,對傅念君道:
“眼下的情況應當不至於壞到如此,大哥那裡,我們要繼續盯着,河北東西兩路那邊,我也要立刻去信,還有我外祖那邊……”
想要攪黃這事還是有點難度。
傅念君擔心:“你若插手,會不會被他……”
會不會被幕後之人又算計進去?
周毓白微笑,對她道:“難道因爲這事有風險,我就不做嗎?”
因噎廢食,從來都不是他的風格,何況幕後之人在智謀方面比起他來,一直都是略遜一籌的。
傅念君振奮了一下精神,“現在那邊還有狄將軍呢,有他在,形勢應當不會太差。”
當時周毓白和傅琨聯手在聖上面前力薦的狄鳴,如今在西夏邊境便如猛虎在側窺伺,西夏人若要有所舉動,也得掂量掂量。
傅念君想到了執掌樞密院的王永澄,“王相公那裡,七郎準備去打個招呼嗎?”
牽扯到邊境軍務,就繞不開這個人。
周毓白說:“那倒不必,依我現在傅相女婿的身份,他也未必肯多與我說話。”
傅念君有點赧顏。
“不過,”他道:“王相爲人守舊剛直,我雖近不得他,旁人也一樣,暫且可以放心些,就是大哥有什麼動作,第一個大概也是想着要繞開他。”
傅念君點點頭,卻依然還是有點憂心,“七郎,王相公一直是主和派,加上今年是官家登基三十年,我瞧着官家也是不想打,如今我爹爹在朝的地位略有些低於王相公,我怕這事再往下拖……”
他們都知道西夏和大宋必有一戰,但是現在朝廷的風向,是傾向於拖延這一場戰事的到來,而且是拖到不能拖爲止。
尤其是去年年底西夏因爲青黃不接,也停止了對邊境的騷擾,眼看要燃起來的戰火突然就熄了,當今聖上和主和派也都鬆了口氣。
當今聖上年紀漸大,他如今越來越想着安逸和享受,根本不想打仗。
一打仗,這心心念唸的登基三十年慶典便又要不了了之。
何況大宋本來軍費支出就龐大,遇上戰事,國庫便要空一半,底下那些人要對他這當皇帝的說的話他早就一清二楚,什麼陛下當身先士卒,節衣縮食云云。
本來就窮的大宋皇帝還要節衣縮食到什麼地步去?吃飯連羊肉都不吃只吃青菜嗎?
周毓白這個當兒子的很清楚,自己老爹對戰爭的牴觸情緒是一天強過一天。
他明白傅念君的意思,“念君,一場突如其來的戰事確實可以改變很多事,也可能導致幕後之人的計劃中途變化,但是若是我們預估錯誤,西夏人早就與他串通,那麼這場戰事,即便大宋勝了,也可能只是兩敗俱傷……何況如今我與蕭凜,並未完全談妥,在他人攪局之下,打無準備之仗,付出的代價太大。”
國與國之間的邦交變化莫測,傅念君也曉得自己剛纔的想法有些過於天真了。
何況現在看來,不止是他們,肅王那一頭,也爭取在與遼國牽線。
可以說,實在是很讓人頭疼了。
“還有一個問題。”
他說着。
周毓白的手指摩挲着手裡一根筆桿,眼神有些放空,他這表情也很少出現,傅念君早就習慣了他對一切都成竹在胸的模樣。
傅念君覺得這一回遇到的事,可能是他和她遇到的最大的困難了。
“就是邊境軍隊的戰鬥力,狄老將軍領兵帶兵的能力我與岳父大人都信得過他,但是……”
“但是錢糧跟不上。”
傅念君接口。
話題又繞回了“窮”上面。
國庫充盈,但是養兵的費用實在太過巨大,而且還有例如張淑妃的伯父張宣徽使這樣的蛀蟲在,各地守軍花的錢能和抵抗西夏的精兵同等對待嗎?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西夏要打仗,國庫裡的銀子起碼要跟上。
但是看現在朝廷上下這副懶怠的樣子,傅念君覺得懸。
“七郎,這是個自上而下的過程,一時半刻怕也改動不了。”傅念君說着。
她的記憶裡,後期傅琨一手主張的新政裡就有這樣關於軍隊的改革,但是這是件相當繁瑣的事,沒有個十年怕是見不到成效,他們肯定是等不及的。
不知能不能有什麼速成的法子。
傅念君有個很大膽的想法,若是能將肅王斂的財,幕後之人七七八八的產業,還有張淑妃和耶律弼做生意的銀錢……投入到與西夏的軍務上去,倒是個很簡便的法子。
但是她也知道這有些異想天開了,暫且打住。
周毓白說:“我明日去傅家,與岳父和舅兄商議一下,無論如何,軍費開支那一部分,得儘快爭取。”
傅念君點點頭,心裡一片沉重。
話說到這裡便也差不多了,她見周毓白眉頭深鎖,瞧着自己面前一疊宣紙,便知道他還有好幾封信要寫,便提議先回了後院。
回去之後,她先讓儀蘭去小廚房看着,等着周毓白回來再安排幾樣吃食,心中卻也明白,他今日怕也不會早回來了。
傅念君獨自坐在牀沿發呆,看着周毓白平日裡睡的那個枕頭出神。
她難道還不夠了解他嗎?
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是她也有直覺,也能從他欲言又止的話裡窺得半分意思。
他大概會往西夏邊境去一趟的,在那裡,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而一邊還有與遼國的和談也不能放鬆,甚至還要防着個張淑妃又折騰出幺蛾子。
他身上到底揹負着多少壓力,她從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清楚明白過。
她很想幫他做點什麼,但是涉及到軍國大事,她一個女人,實在能力有限,唯一可以替他盯着的,也只有個小小的肅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