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問周毓白道:“算算年頭,當時是成泰七年,肅王妃已經嫁入肅王府了嗎?”
周毓白仔細想了想,也道:“差不離。”
傅念君更忐忑了。
現在是容不得她不想歪了,如果自己的推斷沒有錯,周昭和蕭氏扯上了關係,那麼很多懷疑就能順理成章了。
周毓白大約也猜到傅念君所想,便道:“大哥大嫂相處這麼多年,也並未聽說過什麼夫妻感情不睦,若真是出這樣的事……”
那就是皇家的大丑聞。
他的意思,是蕭氏理當不至於如此,作爲正一品的王妃,她該會掂量掂量。
傅念君嘆了口氣:“我家不也是這樣?只是一樁事是一樁事,也不能就說死了,人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和故事,若非不得以,我們又何苦去挖旁人的**。”
還是已經往生的人。
周毓白點頭,說道:“這份東西是出自前皇城司探子的手,想來不會有假,但是與肅王妃的關聯,到底還有點牽強。”
兩人的視線便又不自覺落到那幅小像上頭去了。
傅念君這纔想起來自己還沒跟周毓白說起昨天在宮裡聽江菱歌說的那事,肅王妃和周雲詹兩人似乎確實有點關聯……
從宮裡回來兩人便置上了氣,她自己沒有機會說。
此時一講,便更讓這紙上的內容可信了幾分。
周毓白望着傅念君,示意讓她說。
很多時候,對於不清楚的事便只能結合種種蛛絲馬跡來猜,傅念君倒是還挺擅長此道的。
她想到之前江菱歌和自己還說的一件事,關於肅王妃婚前之事,她只道大約肅王妃成親前便非完璧,惹得徐德妃對她極爲不滿,這樣女人家談起來尚且顧及的話題,未得證實之前傅念君怎麼可能隨便與周毓白吐口,但是現在聯繫起來,或許事情並沒有江菱歌認爲的那樣簡單。
如果蕭氏本就是他人婦,是叫肅王殿下硬娶的呢?
這樣的事也並不少見,依蕭氏這樣的容貌,放在民間,便是想妥善嫁個尋常百姓恐怕也難得圓滿。
如今世道雖還算清明,只是水至清則無魚,不論哪個朝代,男人的權勢和錢財終歸會助長他們的色心和野心,結局也必然是權勢越大的男人就更有資格掠奪更多的財富和女人。
而且皇帝自己在男女之事上也並不算檢點,江菱歌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後宮,所以若蕭氏只是婦德上有虧,怎麼會讓他這樣不喜,甚至還對肅王愈發冷淡,連徐德妃和徐太后都未曾在這事上多說什麼,實在是不合他們素日的脾性。
所以傅念君猜測,必然是當年肅王娶蕭氏一事,是着實讓皇帝、太后等人膈應過的。
蕭氏的來歷一定沒有那麼簡單。
再結合那記錄上的事,周昭其實早已在外娶了一門妻室,只是不被秦王和皇室承認,這個親結得便算有些不倫不類。
而在他稟明老父已娶妻一年多之後他領到府門前的胡女,已經身懷有孕,所以衆人便默認她就是周昭在外頭娶的“妻子”。
可假設他的“妻子”與這胡女並非是同一人呢?
所以周昭在醉後畫的畫像,並非是他兒子的母親,而是那個形似蕭氏的女人。
這樣一理,雖然荒誕,卻竟是意外地能夠說通。
或許是周昭與蕭氏情投意合,結爲夫妻,但是因爲名不正言不順,蕭氏也不能入秦王府的門,誰知卻意外被肅王看中,硬是強娶上手,當然想必肅王也不知她與周昭的關係,否則依照皇家的規矩,蕭氏便只有死路一條。
或許也是礙着這些那些的原因,周昭選擇放手,後來便與那胡女有了周雲詹。
當然現在看來這胡女的身份還是個謎,但是也能夠確定她與遼國或許有些關係。
而周昭納她的意圖不明。
再接着,周雲詹出生,蕭氏也與肅王有了周紹雍。
這乃是傅念君推斷的前因,有這筆孽賬在,周昭的作爲便也有理可循了。
周昭嫉恨肅王奪自己所愛,或許也有幾分衝着太宗皇帝當年得皇位不正的意思,便一直暗中經營產業,豢養人手,以圖大事。
周昭爲人颯朗,年輕時就遍遊江湖異國,傅念君覺得他完全有能力做到這些。
只是他雖有心,卻短命,大事未成,便撒手西去,手下經營的人手和買賣便只能交給了周紹雍。
他這樣做只有一個解釋,他確實是周昭的兒子。
肅王妃蕭氏婚後不貞。
而周紹雍若恰好就是帶着記憶轉生的幕後之人,無疑周昭這些東西便助他如虎添翼,他完全可以借一個毫無心機的少年的皮囊,瞞着衆人操縱很多大事。
而周毓白等人即便再聰明,怕也是很難疑到他頭上來。
傅念君將自己這番論調簡明地和周毓白說了說。
周毓白沉了眸子,確實無法找到其中明顯的漏洞。
傅念君擁有兩世記憶,在分析這事上,周毓白知道自己不如她。
“原本我也有些疑他,只是無法謀得有力的證據。”
周毓白難得地臉上出現了沉重之色。
“若他真是我們想的那個人,又豈會不知自己已經被疑,這麼長時間蟄伏,隱藏線索,若是動手,怕是因爲有了一擊必中的覺悟。”
傅念君這樣說着。
心裡不由沉甸甸的。
周毓白和幕後之人必有一場較量,各自心中也是早就有籌算,他們這樣的人,沒有試試動手,失敗了就再來一遍的道理。
周毓白寬慰她:
“我們既能將人找出來,便是破了他藏匿於暗處的優勢,又有何懼?”
傅念君伸手握住了周毓白的手腕,反而有些心疼他。
“若真是周紹雍,七郎,你心裡會不會……很難過?”
他們叔侄關係一向親密。
周毓白朝她笑了笑,“念君,你覺得我是那樣優柔寡斷婦人之仁的人嗎?只能說,佛祖和惡鬼,我兩者皆不是。”
既不會陷害手足、骨肉相殘,也不會臨陣心軟,妄圖同敵人講情義,以德來感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