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我說出這句“滾”需要多大的勇氣,也不會有人知道我說出這句話時,手指尖嵌入自己肉裡的疼痛。
可是,我沒有辦法。我愛她,可我給不了她任何承諾,我現在就是一個犯人!
五年,五年後出去她都三十歲了,我不想讓她等我那麼久,她還年輕還有大好的青春,更不應該浪費在我身上。
所以,我只能選擇放手,只能跟他說出如此狠心的話。
當我狠心說出這個“滾”字時,靳芸昕的淚水便奪眶而出,我目不轉睛地看着我,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我不知道她心裡此刻是什麼樣的感受,但我很清楚此刻自己心裡的滋味,要有多狠心我才說得出這樣的話來。
可是片刻後,她擦掉了眼淚,眉心緊鎖的看着我,問道:“林東,你是不是在裡面受欺負了,你告訴我,我幫你……”
我鼻子有點酸,眼淚也在眼眶裡打轉,可我不想當着她的面留下眼淚,要讓她好過就必須狠下心來,但凡我有一點心軟都不行。
我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猛拍一下隔着我們的鋼化玻璃,怒道:“我叫你滾啊!聽不懂是不是?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我林東的女朋友,咱們沒有任何關係!”
她被我突然的爆發嚇得身體猛地一顫,眼淚又連成線的流了出來,我很想告訴她這都是假的,很想抱着她安慰她。
可我做不到,我必須斷了她的後路,我不想讓她在外面等我五年,就算她等到我了,我已經是一個勞改犯了。
隔着我們得不只是面前這道玻璃,更是命運的枷鎖。
她咬着自己的下脣,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嘴脣都被她咬得發白了,許久她才哽咽的問道:“爲什麼,可以告訴我爲什麼嗎?”
我深吸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後,起身目光冰冷的瞪着她,說道:“爲什麼?因爲你背叛了我!爲什麼我的設計作品到現在還沒有歸屬權,你知道爲什麼嗎?”
她微微搖頭:“不……我不知道……”
“行,我來告訴你,給我聽好了!”
我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說道:“因爲,你被華晨國際收買了,你想掙錢,你想出名,你想跟他們合作,所以,你告訴他們你也不知道設計圖到底是誰的……我說的對吧?”
那是我第一次用那樣嚴厲而苛刻的語氣對她說話,當然也是最後一次。
靳芸昕不停地搖頭,眼淚也不停地往下流,她哽咽着說道:“沒有,我沒有,我跟他們說是你的作品,我說了……我真的說了,我不想跟他們再繼續合作了……”
我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我的心也很痛,真的很痛,可我真的沒有辦法。
我只能狠下心來,對她說道:“行了,別解釋了,你這個女人就是貪得無厭,爲了錢什麼都做得出來!”
說完我冷漠地轉身離開了,我還想再多看她一眼,可我忍不了了,如果再對待一秒,我覺得會堅持不住。
離開會見室我就控制不住了,蹲下身子嚎啕大哭起來,我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那種撕裂般的痛感讓我好幾次差點暈厥過去。
就連旁邊站着的獄警都看不下去了,在一旁說道:“那個女孩把圍巾拿進來了,你要嗎?”
我擡起頭看了一眼,獄警手中拿着的圍巾,我急忙抓了過來,抱在自己胸前更加痛苦的哭了起來。
很久過後,我才被獄警送回了號子裡,我什麼也不想做,什麼也不想去想,就這麼躺在牀上,像一具死屍。
靳芸昕給我的這條圍巾,我一直抱在胸前,那上面還殘留着她留下的餘香。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那個書生大叔來到我旁邊,想拿走我手中的圍巾,我死死抓在手中,問他幹嘛?
他看着我笑笑問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剛纔來見你的是你的愛人吧?”
“不是!”我閉上眼重新躺了回去,說道,“現在不是了。”
“那我知道發生什麼了,就想問問你,這麼做值得嗎?”
“有什麼值得不值得的?”
“多好一個姑娘啊!這圍巾是她送給你的吧?”
我再次睜開眼,猛地坐起身來,說道:“就是因爲她好,所以我不想讓她等我那麼久,我不想給她承諾,我不想她一個那麼好的女孩在我身上浪費五年半的時間。”
書生大叔挺贊同地點點頭:“嗯,說到點子上了,看來你還是個癡情的人啊!”
“你想說什麼?”
“跟你講個故事吧!”
我不說話,等着她說下文。
他換了個坐姿,以一種長輩的語氣說道:“從前有一個撿破爛的小男孩,有一天他在鐵軌上撿到一個女孩,他把那個女孩帶回了家,從此那個女孩也跟着他一起撿垃圾……後來他們都長大了,可是那個時候女孩的爸媽突然找到了女孩,女孩的家裡原來特別有錢,他們爲了讓女孩離開那個男孩,給了那個男孩兩萬塊……”
聽他說着這兒,我哭笑起來:“你說的是電視劇裡的狗血劇情嗎?”
“有點像,但你繼續聽我講……”稍稍停頓之後,他又繼續說,“男孩爲了讓女孩過上更好的生活,他離開了她但沒有要那筆錢,卻對那個女孩說他收下了這筆錢。”
“你說的這個男孩是你自己吧?”我道。
他淡淡一笑:“還想繼續聽嗎?”
“你繼續說,我就繼續聽。”
接着他又繼續講:“男孩從那以後不再撿垃圾了,開始學做生意,恰好碰上那幾年下崗潮,男孩很順利地做成了第一筆買賣,賺取了第一桶金,你猜是多少?”
“先等等,那個男孩哪來的本錢做生意?”我好奇的問。
“想知道?”
我點頭,他又笑笑說,“這個等故事講完了再告訴你吧!我接着說,男孩賺的第一桶金就有八千塊!在那個萬元戶的年代,你知道的。”
我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他長長吁了口氣才繼續說道:“可把男孩高興的,但男孩很爭氣沒有亂用一分錢,他將所有錢都拿去開了一間鋪子。”
“他這是在賭。”我道。
“對啊!那個時候很多人都勸他拿上這筆錢修個房子,以後別住橋洞子了,可他就是不聽,你猜後來怎麼着?”
“根據那幾年的下崗潮來看,那個男孩肯定賺得盆滿鉢滿吧?”
書生大叔笑了起來:“對咯!不僅賺了,還是大賺一筆,整整五十萬!你要知道九幾年的時候五十萬是什麼概念。”
我說我當然知道,又問他是如何安排這筆錢的?
他繼續跟我說道:“那個男孩還是覺得不夠,因爲他想將來有一天用錢砸在當初把那個女孩從他身邊搶走的父母。男孩拿着五十萬創立了自己的公司,開始投資其它生意……說來也巧了,那男孩運氣就是那麼好。”
“他又賺了吧?這次又賺了多少?”
“你猜猜看?”
“上次是五十萬,這次不會是五百萬吧?”
他風清雲淡的笑了笑,說道:“五百萬的後面再加一個零。”
“五千萬!?”我大驚道,“那是什麼年代?”
“大概也就五六年前吧!”
我眉頭一皺,說道:“現在是08年,五六年前你就那麼有錢了?那爲什麼現在坐牢了?”
我當然知道這個故事的男主角是他自己,但我現在不太相信了,這太假了。
“想知道?”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猛地點頭,就算他說的是故事,我也想繼續聽下去,這就是人對未知的期待,我想知道他該怎麼繼續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