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依諾垂眸看向那個小女孩,小女孩忽然變成了她的模樣,她聽見自己喊:“外婆,你要帶我去哪裡?”
外婆滿臉慈祥的走過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慈愛道:“依諾,從今天起,你要代囡囡活着,無論活得有多辛苦,都不要輕易放棄,堅持下去,佛主會保佑你。”
宋依諾似懂非懂地看着外婆,最後點了點頭,外婆牽着她的手向一個亮光點走去,走得越近,那光亮就越刺目,宋依諾被光亮刺得睜不開眼睛,擡頭望着外婆,她說:“外婆,好難受,我們回去吧。”
外婆一直抓着她的手,在亮光最刺眼的地方,外婆突然將她一推,她立即墜入了那團光亮中,她驚恐地睜大眼睛,看見外婆和一個小女孩站在那裡,一直看着她墜落,墜落在無盡的光波里……
手術室的門終於推開,幾名醫生從裡面出來,還穿着手術服,沈存希飛快跑過去,抓住醫生的手,急道:“醫生,我女朋友怎麼樣了?”
醫生摘下口罩,“手術很成功,病人的意志力與求生欲.望很強,心臟幾次停止跳動,最後都復甦過來。現在她的身體很虛弱,需要留在重症監護室裡觀察,若是明天能醒過來,就可以送回普通病房。”
沈存希雙手合什,滿臉都是激動,“謝謝醫生,謝謝你救了她。”董儀璇站在旁邊,聽到醫生的話她只覺得驚心動魄,她雙手捂住嘴,眼眶微微溼潤了,謝天謝地,依諾沒事了。
“救死扶傷是我們應該做的,你這麼愛她,她會沒事的。”醫生道。
“醫生,我現在能進去看看她嗎?”沈存希希冀地看着醫生,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宋依諾完好的樣子。
醫生搖了搖頭,“她現在很虛弱,亦是最容易感染細菌的關鍵時期。等她身體的各項指標恢復到正常值,再去看她吧。”
送走了醫生,沈存希站在急救室前,忽然眼前一黑,嚴城連忙扶住他,擔憂道:“沈總,您剛纔抽了500*的血,我送你回病房吃點東西,至少先喝杯牛奶。”
董儀璇詫異地望着沈存希,“你剛纔捐了血?”
難怪她一來,就看他臉色很不好,灰中帶青,還以爲是急成這樣的,沒想到他去給捐了血。
沈存希掙開嚴城的手,不習慣將自己虛弱的一面表現在衆人面前,他扶着牆,看着董儀璇道:“璇姨,我要去重症監護室,您要一起去嗎?”
“好!”董儀璇點了點頭。
幾人來到重症監護室外面,透過門上的玻璃窗,沈存希看見宋依諾躺在監護室裡的病牀上,她渾身都插滿了管子,右手插着輸液管,鼻子上方罩着氧氣罩,氧氣罩裡一片霧氣,她頭上纏了一圈厚厚的紗布,右腳打着石膏,半吊在空中,慘不忍睹。
光是這麼瞧着,沈存希已經心疼得要命,恨不得將開車撞到她的司機揍一頓。早上他們分開時,她還活蹦亂跳的,晚上她就躺在了病牀上人事不省。
董儀璇看着她蒼白得幾乎能看見青色血管的臉,她說:“還記得我剛回國時,遇到依諾他爸,他幾乎一個字沒提到依諾,就是剛纔,他關心宋子矜的程度也比關心依諾的程度多。”
想起剛纔的情形,她苦笑一聲,“也許他從來不會關心依諾,他說依諾不是他的孩子,他替我養了20多年的孩子,呵呵,依諾小時候該有多可憐,親生媽媽拋棄了她,親生爸爸不承認她,再加上劉珊那個後媽,只要想想她這些年受的苦,我就心疼。”
沈存希一瞬不瞬地看着病牀上的宋依諾,好想進去抱抱她。依諾有多不被宋家人待見,他心裡清楚,他去那個家裡,他聽宋振業與劉珊提得最多的是“我們家子矜怎麼怎麼樣”,他幾乎從來沒有聽過他們提“我們家依諾怎麼怎麼樣”。
有時候,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喜惡,就在一言一行裡表現出來。
有些心疼,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吧,當宋子矜拿着信用卡毫無節制的瘋狂購物時,宋依諾被生活所逼,要忍受一個半百老頭的騷擾,才能拿到一筆家裝單。當宋子矜恃寵而嬌不知道人間疾苦時,宋依諾爲了繳房租與水電,坐在路邊攤吃一頓不到20塊錢的快餐。
生活早早的教會了依諾凡事靠自己,因爲她只有自己能依靠,才能生存下去。
也許五年後,他終於找到她,會從一種特殊的記掛變成愛情,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和他的境遇,何曾相似?都是被最親的人放棄的孩子,有着相似成長的經歷,相似的痛苦。
她的堅韌不拔,讓他看到了一個勇敢的女孩。她不怨不憎,不驕不奢,就像是一朵不耀眼的桔梗花,靜靜的綻放,在剎那,便已經捕獲了他的靈魂。
“她很堅強!”沈存希輕啓薄脣,當生活放棄她時,她並沒有放棄生活,依然勇敢執着堅定的走下去。
董儀璇笑着流淚,說:“是啊,她很堅強。”
她的堅強讓她不肯依附任何人,傷了痛了,寧願一個人躲起來偷偷的哭,也不願意找人分擔一點點,其實她很希望,她能成爲她的依靠。
……
沈存希在重症監護室外守了一夜,困了就和衣躺在監護室外的長椅上眯一會兒,任嚴城怎麼勸,他都不肯回去。
已經入秋很久了,夜裡天氣很涼,沈存希剛抽了血,身體很虛弱,抵抗力下降,嚴城擔心他感冒,去找護士要來一條薄被給他蓋上。
但是第二天,沈存希還是毫無懸念的感冒了,一夜沒怎麼睡的他,鳳眸熬成了兔子眼睛,起來就覺得頭重腳輕,鼻塞咽痛,渾身都沒有力氣。
沈存希感冒了,去看完醫生回來,他一張俊臉臭得要命。回來問了宋依諾的主治醫生能不能進重症監護室裡探望宋依諾,主治醫生不允,原因是他感冒了,有可能將病毒傳染給病人,加重病情。
沈存希恨不得揍自己一頓,平常他身體很棒,怎麼偏偏這個時候感冒了?
嚴城見狀,他安慰道:“沈總,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心靈感應,宋小姐傷了,然後把病過給您,等您好了,她也就好了。”
聞言,沈存希心情好轉了一點,他隔着玻璃,目光熱切地看着靜靜躺在病牀上的宋依諾,明明只隔着一道門,他卻感覺他們似乎隔着萬水千山,“真的是這樣?”
“當然,不是說情侶之間有這種心靈感應嗎?所以您要儘快好起來,這樣宋小姐也會好起來。”嚴城眼睛也不眨的忽悠着,情侶之間有沒有心靈感應他不知道,他知道母子間或者是雙胞胎之間纔會有心靈感應。
沈存希似乎聽進去了,情緒也不再像剛纔知道自己病了時那麼煩躁,他伸手觸摸着玻璃上宋依諾臉頰的位置,語氣溫存道:“依諾,你聽見了嗎,你的病已經過到我身上了,我們約定,等我好了,你也要健健康康的出來,知道嗎?”
然而接下來宋依諾的恢復情況並不樂觀,出車禍的第二天下午,她開始發燒,對藥物產生了排斥反應。沈存希坐在監護室外面處理文件,看見大批醫生步履匆匆的趕過來,他立即放下文件站起來,“醫生,怎麼回事?”
“病人開始發燒,對藥物產生了排斥反應,需要急救。”醫生說完,徑直進了重症監護室。
那道門在他眼前緩緩合上,沈存希站在玻璃窗前心急如焚,怎麼會這樣?嚴城不是說她把病過到他身上,她馬上就會好的,怎麼會開始發燒了?
幾個醫生擋住了他的視線,他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情況,情緒格外焦急,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鐘對他來說都是煎熬,他甚至不敢去想象任何的結果,他只有一個信念,她要好好的。
宋依諾,我不許你有事,你聽到沒有?我要你平平安安的出來見我。
一個小時後,醫生們大汗淋漓的從重症監護室裡出來,沈存希連忙迎上去,急道:“醫生,她怎麼樣了?”
“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主治醫生道。
沈存希捂住眼睛,那一瞬間,他感動得熱淚盈眶,他很害怕,害怕她悄無聲息就離開了他。有時候一個人在大自然面前,真的脆弱到輕輕一碰就會消失,而不管你再強悍,你都無法主宰生命。
看到醫生給宋依諾實施急救時,他才發現自己那樣無能爲力,無能爲力到只能放狠話來讓自己安心。
他甚至憎恨自己,爲什麼不是學醫的?如果他是學醫的,那麼他就能和她一起抗擊死亡。
韓美昕知道宋依諾出車禍已經是第二天傍晚了,她匆匆趕到醫院,看見沈存希站在監護室外面,癡癡地看着玻璃窗。
那一瞬間,她連腳步聲都放得很輕很輕,生怕驚到了他。她和宋依諾認識五年,宋依諾身邊只出現過兩個男人,她記得第一次見到唐佑南時,她對他的印象只有四個字,花花公子。
那時候她爲依諾嫁給這樣的男人而感到憋屈。
她第一次見到沈存希時,沈存希抱着睡着的宋依諾回來,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燈光很亮,他宛如從天而降的謫神,渾身都散發着耀眼的光芒。
這個男人成熟穩重,將宋依諾放下時,動作輕柔,像是捧着的是一個易碎的寶貝,那麼的小心翼翼。僅僅那一眼,她就知道,如果將來依諾發生了什麼事,這個男人一定能守護她。
她緩緩走到他身邊,透過玻璃窗,看着躺在牀上的宋依諾,她頭上貼着冰袋,臉頰被高燒燒得通紅,脣瓣卻蒼白得嚇人,她說:“依諾很堅強,她會挺過這個難關,因爲她知道,她愛的人還有愛她的人會難過。”
沈存希回過頭來看着她,燈光下,她的側臉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他怔了怔,移開目光望向病牀,他說:“我相信她,她一定不會放棄自己。”
說完他轉過頭來,韓美昕也看着他,兩人相視而笑,爲共同在乎的人。
……
凌晨左右,宋子矜身上的麻藥過去,她被鑽心的痛楚疼醒了,她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瞼的是刺目的白,然後是充斥在鼻端的消毒水味道。
她腦海裡頓時浮現昨晚出車禍的情形,她雙手條件反射地摸着小腹,小腹平坦,她的孩子不見了。她勉強撐着身體坐起來,但是全身疼得泛力,又猛地摔回了鐵牀。
“嘎吱”的巨響驚醒了趴在牀邊守她的宋夫人,宋夫人擡起頭來,看到她醒過來,她雙眼大睜,“子矜,你醒了,你感覺怎麼樣?我去叫醫生。”
宋子矜像是找到了救星,她雙手急忙握住宋夫人的手,她眼眶裡裹滿了淚水,她說:“媽媽,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宋夫人看着她這副模樣,她心裡難受極了,“子矜,你先休養好身體,孩子以後會有的。”
“不,我的孩子還在,他還在。”宋子矜絕望的搖頭,眼淚撲嗽嗽滾落下來,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媽媽一定是騙她的,她的孩子還在。
“子矜啊,你已經小產了,接受現實吧。”宋夫人悲從中來,雖然宋振業現在已經在東山再起了,但是如果子矜能嫁給唐佑南,宋氏之前欠的那筆鉅債就能很快償還。
沒有債務在身,她又是以前高高在上的貴婦人,哪怕在顏姿面前,也能夠挺直脊樑。但是現在,孩子掉了,她期待的那些美好的願望全都打了水漂,她越想越恨,這一切都被宋依諾那個賤人毀了,虧得她養育了她20幾年。
沒想到她不僅勾引自己的姐夫,還害得子矜流產,此仇不報,她豈會善罷甘休?
宋子矜絕望的大哭起來,雖然之前她動過打掉孩子的念頭,但是後來她是真的打從心底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然而現在,她所有的夢都破碎了。
宋夫人心疼的將她擁進懷裡,“乖寶,你別哭了,別把眼睛哭壞了,沒事,孩子我們還會再有。”
“都是宋依諾這個劊子手,她早就居心不良,昨晚她叫我去私人會所,就是要刺激得我流產,我沒能讓她如願,她就開車去撞別人,她太惡毒了。”宋子矜就像是短暫失憶一般,完全忘記了是她自己不顧車子還在馬路上行駛,跑去搶方向盤才發生了嚴重車禍。
宋夫人聞言,她滿臉恨意,“果然是她,這個賤人,我絕對不會放過她!”
“媽媽,我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宋子矜痛苦的低嚎。
宋夫人抱着她,“子矜,不哭了,乖,好好調養身體,還會有孩子的。”
宋子矜哭得聲嘶力竭,過了許久才停了下來,她擡頭望着宋夫人,她說:“媽媽,佑南呢,他有沒有來看我?”
宋夫人躲開宋子矜的目光,出了車禍後,她給唐佑南打電話,告訴他孩子掉了,唐佑南很不耐煩的回了一句“掉了就掉了。”
那樣雲淡風輕的語氣,頓時讓她的心都涼透。她還想再說什麼,手機似乎被扔到一旁,那端傳來男女急促曖昧的喘息聲。
宋夫人意識到那是什麼聲音,當時就氣憤得掛了電話。她其實一直都不喜歡唐佑南,宋子矜嫁給沈存希時,她很高興,不僅僅是因爲沈存希的身家過億萬,還有他的成熟穩重,是個值得女人託付的好男人。
但是子矜不知道珍惜,居然和唐佑南在一起了。爲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她勉爲其難的答應了他們在一起,結果宋家敗落後,唐佑南幾乎再也沒有來找過子矜。
她對唐佑南很有意見,可是又不得不依附啓鴻集團的財力,只得強忍着這口氣,等子矜生下孩子再做打算。然而現在,她卻十分慶幸子矜流產了。
沒有這個孩子的羈絆,子矜可以找到更好的人家,嫁入豪門當少奶奶。
“他的秘書告訴我,他出差了,現在聯繫不上。”宋夫人不想讓她難過,所以撒了個謊。
“什麼時候出差的?”宋子矜急忙抓住宋夫人,連身體的疼痛都顧不得了,她說:“媽媽,你騙我是不是,佑南不肯來見我是不是?”
“子矜,他昨天下午就出差了,不在桐城。”宋夫人道。
“怎麼可能?昨天下午宋依諾給我打電話,說佑南約她在覲海臺私人會所見面,我纔會趕過去的,如果他昨天下午就出差了,那麼就是宋依諾撒謊,她是故意的,故意要讓我流產。”宋子矜滿目的仇恨,“她太卑鄙了,她搶了我的老公,還害得我流產,她怎麼這麼狠?”
宋夫人心虛得不敢看她,她說:“子矜,你不要胡思亂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宋子矜現在滿腦子都是陰謀論,她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宋夫人的心虛,也沒有注意到宋夫人並不像往常那樣和她一起同仇敵愷,她在想要怎麼才能讓宋依諾付出慘痛的代價。像她一樣,失去所有。
……
而被宋子矜罵惡毒罵狠的女人,此刻還躺在重症監護室裡生死不明。宋依諾的高燒,在第三天早上退了下來,身體的各項指標已經恢復正常,醫生給她檢查完身體,表示她可以回普通病房了。
宋依諾一直昏迷不醒,據說她腦子受了很重的創傷,需要恢復,沈存希問主治醫生,“她什麼時候纔會甦醒?”
“她身體的各項指標都已經恢復正常,正常情況下,應該很快就會醒,如果是非常情況下,一週或者一個月,甚至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醒。”主治醫生道。
沈存希對他這模棱兩可的回答感到相當的憤怒,他一把拽住他的衣領,冷聲道:“什麼叫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醒?你身爲醫生,難道不清楚你的病人什麼時候會醒?”
主治醫生第一次看見面前這個男人褪去溫潤的外表,變成一隻隨時都會將他撕碎的憤怒獅子,他戰戰兢兢道:“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宋小姐的大腦受到了很大的衝擊,造成了劇烈的腦震盪,她能不能醒過來,都需要時間。”
董儀璇站在旁邊,聽主治醫生這樣說,她的心都擰在了一起,她說:“醫生,她不是恢復得很好嗎?爲什麼醒過來還需要時間?”
“這個問題我也解答不了。”主治醫生雖然懼怕沈存希的拳頭,但還是如實告之。
董儀璇握住沈存希的手腕,她柔聲道:“存希,放開主治醫生吧,他已經盡全力了。”
沈存希惡狠狠地瞪着主治醫生,僵持了幾秒鐘,他緩緩鬆開手,寒聲道:“你醫術不行,我要換醫生。”
“……”
沈存希重新坐在牀邊的椅子上,他看着病牀上整個瘦了一圈的宋依諾,她雙眼緊閉,氧氣罩已經摘除,安安靜靜地躺在牀上,臉頰白得幾乎呈透明瞭。
她臉上有些細小的傷口,是車窗被撞碎時劃傷的,現在已經開始結痂,他輕輕拿起她的手,柔聲道:“依諾,別睡了,睜開眼睛看看我,你有好幾天沒看見我,難道就不想我嗎?”
沉睡的宋依諾自然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依然沉睡着。
沈存希將她的手放在脣邊,腮邊長出來的胡茬扎着她白嫩的小手,她的小手立即泛紅,他吻着她的手背,“小丫頭,這麼貪睡,你已經睡了三天了,快醒來吧。”
董儀璇站在旁邊,聽着沈存希用情至深的話語,她心裡一陣陣感動。沈存希對依諾的感情,比她想象中還要深刻,之前是她錯了,枉想分開他們。
她想,經過這件事,沒有什麼能分開他們了。
……
宋依諾昏迷的第五天,沈存希一直守着她,沒有去上班,重要的文件都是嚴城送過來,等他簽了再拿回去。開會也是視訊會議,然而出現在視頻前的沈存希,雖然還是西裝革履的,但是腮邊佈滿青色的胡茬,鳳眸裡裹滿了血絲。
即便如此憔悴,也絲毫不影響他的雷厲風行。
沈存希的感冒在宋依諾出重症監護室前就好了,他逼着自己好起來,是要在她出了重症監護室後,第一時間出現在她面前。
開會完,他關了電腦,起身去衛生間裡接了盆熱水,然後端到病牀前,他看着牀上的睡美人,微笑道:“我的公主,又到了給你擦身體的時間了,你知道嗎,我每天最期待的就是給你擦身體,你那麼容易害羞,要是知道我把你剝光,讓你赤果果的躺在我面前,被我放肆的欣賞着,你一定會害羞得全身都紅透,如蒙了一層霞光,粉嫩嫩的,讓我恨不得咬一口。”
沈存希一邊說着挑逗的話語,一邊伸手去脫她身上的病服。雖然已經是秋涼季節,室內也開了空調保持溫度平衡,但是她躺久了,背上就會起痱子,再加上她一直這麼躺着,血流不暢,容易使肌肉變得僵硬,需要擦拭身體與按摩。
沈存希第一次給她擦拭身體時,手忙腳亂的,現在的手法慢慢變得純熟。董儀璇有請專業的護理來照顧宋依諾,但是沈存希不願意讓任何人碰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親力親爲。
脫去她的上衣,沈存希將病牀周圍的簾子拉上,然後擰了一條熱毛巾,先從她的臉開始往下擦。她的身體很美,他幾乎從未像現在這樣,不含一點情.欲的欣賞過她的身體。
優美的脖頸,精緻小巧的骨架,白皙的肌膚,胸前的柔軟豐腴,腰身纖細,小腹平坦,沒有一絲贅肉,在光線下,散發着盈潤的光芒。
沈存希並不覺得這件事很累人,反而做得很滿足,給她擦完上身,他又繼續給她擦下面,每一個會滋生痱子的地方,他都會仔細的擦兩遍,動作輕柔的像是在擦拭易碎的瓷娃娃。
半個小時後,沈存希給她穿好衣服,將她抱起來靠着他的肩,極有耐心的給她按摩筋骨,幫她活動,以免造成僵硬或是血管堵塞。
做完這一切,已經是一個半小時後,他累得大汗淋漓,牀上的人兒卻半點都沒有甦醒過來的痕跡。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依然沉睡的樣子,不由得感到沮喪。
已經五天了,她怎麼還不醒?
“依諾,你聽見我說話了嗎?聽見了就眨眨眼睛告訴我,好嗎?”沈存希握住她的手,這幾天他一直在醫院,寸步不離的守着她,他從一個風度翩翩的大BOSS,變成了一個邋遢頹廢的流浪漢,他卻一點也不在乎。他沒有時間打理自己,只想好好守着她,眼也不眨的等她醒來。
她沒有眨眼睛,沈存希將自己的臉貼在她掌心裡,他啞聲道:“你睡得已經夠久了,不要再睡了。”
宋依諾沒有反應,沈存希看着看着,就絕望起來,他說:“依諾,你還記得我們在交警大隊外見面的情形嗎?那天你不小心吻了我的喉結,其實那個時候我看見你,是很想吻你的嘴。在C市那晚,你喝醉了,一遍遍問我,爲什麼沒有人愛你,那時候我告訴你,我愛你,可是你沒有聽見。依諾,你知道嗎?我再也不能失去你了,如果沒有你,我生有何歡?醒來吧。”
宋依諾眼角有晶瑩的淚珠滾落下來,沈存希看見她落淚,他驚喜交加,連忙站起來按牀頭的呼叫鈴,他激動道:“快叫醫生過來,她有反應了。”
醫生陸陸續續的走進來,給宋依諾檢查了身體,可是她沒有任何要甦醒的痕跡,醫生建議沈存希,可以多說一些他們在一起的事情,來刺激她。她會流淚,是因爲聽見了他的聲音。多刺激一下她的神經,也許她就會醒過來了。
沈存希悲喜交加,一方面爲她有反應而開心,一方面爲她還沉睡着而悲傷。爲了讓她醒來,他說了這輩子最多的話。
蘭姨給他送飯過來時,帶來了一隻毛絨絨的小鴨仔,蘭姨說:“韓小姐送來的那兩隻老母雞下了蛋,我在後花園弄了個雞棚,把它們養了起來,早上去撿雞蛋時,發現有隻小鴨仔破殼而出,也不知道鵝蛋怎麼跑到雞棚裡的,我心想這是個好兆頭,就隨便帶了過來。”
沈存希看着寵物欄裡的小鴨仔,剛剛出生的小鴨仔醜得讓人不忍直視,還尖着嗓子猥瑣的“嘎嘎”直叫,沈存希皺緊眉頭,怕它吵着宋依諾,輕拍了下它的腦袋,斥道:“閉嘴!”
小鴨仔叫得更歡了,明顯和沈存希對着幹,沈存希惡狠狠地瞪着它,“再叫我把你殺掉。”
鴨子也懂識事務,立即閉上嘴,不叫了。
蘭姨在一旁忍着笑,她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宋依諾,問道:“先生,宋小姐的情況好些了嗎?”
“還是老樣子。”
蘭姨輕嘆一聲,她一邊將飯菜擺在茶几上,一邊道:“吉人自有天相,宋小姐一定會醒過來。”
沈存希看向病牀的方向,拿起筷子吃飯,就算他沒有胃口他也要吃,只有身體強壯,他才能守護着她醒來。
宋依諾昏迷期間,連默和唐佑南來過一次,沈存希對這兩人極不感冒,將兩人攔在病房外,不讓他們進去污染他和宋依諾的空氣。
唐佑南差點和沈存希打起來,被守在門外的保鏢攔住了,他怒氣衝衝的離開,離開前還不忘放狠話,“沈存希,我不會放過你的。”
沈存希囂張無比,回了一句,“求不放過啊!”
唐佑南氣得朝他豎中指,守在門外的兩名保鏢忍俊不禁,這兩個加起來都能吃退休金的男人,怎麼這麼幼稚?
唐佑南離開宋依諾的病房,乘電梯下樓時,在電梯裡遇見了宋夫人母女。宋子矜腿受了傷,此刻坐在輪椅裡,被宋夫人推進電梯,看到唐佑南站在電梯裡,她驚喜連連,“佑南,你出差回來了?”
唐佑南雙手抄在褲兜裡,他看向宋子矜的目光極淡極冷,“我一直在桐城,誰告訴你我去出差了?”
宋子矜臉刷一下變得蒼白,她倉皇擡頭看着宋夫人,宋夫人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她突然明白了什麼,“佑南,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你就是出差去了。”
“騙你的另有其人吧。”唐佑南若有似無的掃了宋夫人一眼,然後垂眸盯着宋子矜,他俯下身,將手從褲兜裡拿出來,輕輕握住她的下巴,他嘖嘖有聲道:“瞧瞧這張楚楚可憐的臉,真是我見猶憐啊,被玻璃劃花了多可惜啊?”
宋子矜怎麼可能聽不出他語氣裡的輕蔑,她說:“佑南,既然你沒有出差,你爲什麼不來看我,我們的孩子掉了。”
“掉了就掉了,這幾年意外懷上我孩子的女人,誰沒爲我掉過孩子?”唐佑南放開她的下巴,手重新擱回褲兜裡。
宋子矜氣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她說:“你怎麼這麼殘忍?”
“對,你剛認識我嗎?我本性是怎樣的你不知道?更何況我從來沒說過要你生下這個孩子,掉了就掉了,你輕鬆我也輕鬆。”唐佑南的語氣輕鬆得像是今天的天氣怎麼樣,而完全不是掉了一個孩子那麼嚴肅凝重的事。
宋子矜氣得渾身發抖,這個男人到底有多涼薄狠決?那是一條生命,他就這麼輕描淡寫,他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
“唐佑南,你這個畜牲不如的東西!”宋夫人聽不下去了,她揚手一耳光向唐佑南甩去,甩到半空中被唐佑南截住。
他眸裡一片冷光,狠狠甩開宋夫人的手,宋夫人站立不穩,撲在了金屬壁上,他冷笑道:“我畜牲不如?還是你女兒只要是個男人往別人身下躺?那個孽種是不是我的種,只有她心裡最清楚。”
“你說什麼?”宋子矜嘴脣都哆嗦起來,那件事只有沈存希知道,唐佑南怎麼知道的?
“我說什麼你心裡清楚,子矜,我們在一起時,你是真處女還是做了處女膜修補術的,你心如明鏡。至於你和我在一起後還不甘寂寞與酒吧裡的陌生男人開房,你以爲你做過的事情就真的沒有人知道?你會輕易答應四叔淨身出戶,難道不是你有把柄捏在他手裡?”唐佑南每說一句,宋子矜的臉就蒼白一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就是我的第一個男人。”宋子矜一口咬定。
唐佑南陰惻惻地看着她,他說:“你知道我爲什麼不勸你打掉孩子嗎?那是因爲我等着你把孩子生出來,驗驗是誰的種!”
宋子矜渾身顫抖起來,她瞪着唐佑南,怒喝道:“唐佑南,你太陰險了!”
“宋子矜,這個孩子是你自己作掉的,怨不得任何人,幸好宋依諾沒有斷胳膊缺腿,否則我讓你這輩子都活在無間地獄裡。”唐佑南說完,電梯到了一樓,他長腿一邁,毫不留戀的走出電梯。
宋子矜扭頭看着唐佑南絕情的身影,她牙齒緊緊咬着下脣,當初若不是他頻頻向她示好,她怎麼會背叛沈存希,她落得今天這個下場,都是他害得,他怎麼能拍拍屁股走人?
她恨極了,原來她以爲的真愛從來就不是真愛,一夕間,她失去了孩子失去了愛情,爲什麼她身邊的男人一個個都爲了宋依諾拋棄她?她恨,恨唐佑南,恨沈存希,恨宋依諾,她要讓他們不得好死!
宋夫人在宋子矜面前蹲下,她厲聲道:“宋子矜,只要你還有一點尊嚴,就不許哭!你這個樣子,別說是唐佑南,連我都瞧不起你!”
宋子矜死死咬着脣,將眼淚逼退回去,從此刻起,她再也不會爲這些混蛋男人哭了,她要振作起來,爲自己爲孩子報仇雪恨!
……
韓美昕每天下班都會過來陪宋依諾,給她講一下外面發生的有趣的事情。今天她過來時,發現病房裡多了一個小東西,伸着脖子滿屋子亂轉,一直猥瑣的“嘎嘎”叫喚。
她蹲在小鴨仔旁邊,看着坐在沙發上處理公事的沈存希,她說:“見過養貓啊狗的當寵物,沒見過養鴨子當寵物的,沈總,你倒是奇人。”
沈存希掃了她一眼,“你喜歡,送你了。”
“算了。”韓美昕一臉敬謝不敏,養鴨子,薄慕年會殺了她的。她站起來,走到牀邊,看着氣色紅潤的宋依諾,沈存希將她照顧得很好,“依諾今天怎麼樣?”
“下午流淚了,醫生說她對外界有感應,應該很快就會醒過來。”沈存希淡淡道。
“真的嗎?”韓美昕驚喜連連地望着沈存希,見他點頭,她興奮道:“太好了,依諾,你一定要快些醒來,我們大家都在等着你。”
沉睡的宋依諾沒有任何反應,韓美昕看着她臉上那些細小的傷口已經脫了痂,露出淡淡的粉紅色新肉,她從包裡拿出一盒祛疤膏,轉身走到沈存希面前,將祛疤膏遞給他,“沈總,這是我請朋友從韓國帶回來的祛疤膏,聽說效果很好,你給依諾用用。女孩都愛美,她要是醒來看見自己被毀了容,一定會不開心。”
沈存希接過去,道:“謝謝!”
韓美昕瞧他一本正經的道謝,她受寵若驚,連忙擺手,“不客氣,不客氣,依諾是我的朋友。”
沈存希菀爾,難得的笑容讓韓美昕驚豔了,哇塞,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一笑傾人城的笑容,她要不是已經是有夫之婦了,說不定也會被他勾去魂魄。
“韓小姐,你是老大的老婆,以後不用這麼客氣,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韓美昕真的是驚到了,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對沈存希有種莫名的親切感,還有種莫名的敬畏感。私下和依諾在一起時,她可以連名帶姓的叫他,當着他的面,她難免侷促,不敢!
韓美昕在病房裡坐了一會兒,然後起身離去,不打擾這對有情人。其實她挺羨慕依諾的,有沈存希這樣深情的守護着,哪怕是當個睡美人,也是幸福的吧。
思及自己在想什麼,她連忙呸了三聲,依諾不能當睡美人,她一定要醒過來,然後和沈存希恩恩愛愛到白頭。只有這樣,她纔會相信這個世上,還有愛情。
韓美昕走出電梯,想事情想得太專注,所以沒注意到行人,薄慕年與她擦肩而過,她都不知道,直到手腕被人拽住,她纔回過神來,“薄慕年,你怎麼在這裡?”
薄慕年這一週都在國外出差,他一出差跟走丟了一樣,不會像一般的丈夫,會給她打電話,告訴她歸期。而她也不像一般的妻子那樣,會一直追問他什麼時候回。
他們的相處方式很怪異,她總覺得不主動去問去關心,他們之間的一切就不會變。等要離開時,她的心也還是自己的,而他們在一起相處的這段日子,只不過是搭夥過日子。
依諾出了車禍,她沒有打電話告訴他,她覺得這與他無關,也就沒有特意打電話告訴他。可看他風塵僕僕的出現在醫院,似乎剛從飛機上下來,就直奔醫院,她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
薄慕年目光深沉地看了她幾秒鐘,然後道:“去車裡等我,我們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