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存希奔出病房,走廊上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他飛快跑向電梯間。連默追出來,看他拔腿狂奔,他想都沒想,也跟着追過去。
沈存希追到電梯間,看見其中一步電梯的數字一直往下跳,他伸手拼命按電梯,電梯門開了,他迅速閃進去,剛按了關門鍵,連默就出現在門前,雙手按着雙門,動作很驚險的側身跳進去。
電梯門關上,因爲連續的狂奔,兩人呼吸都有點急促,沈存希擡頭看着金屬壁上的紅色數字,數字每跳動一下,他心裡就緊張一分,一直在心裡默默的催促,快點快點。
電梯到達一樓,雙門打開,沈存希奪門而出,迅速向大門口跑去,連默不知道他在追什麼,就好像是習慣性的跟着他一起追,追到大門外,只見一輛急救車駛離。
沈存希拔腿狂追,追了很遠一段路,追到最後精疲力竭,只得眼睜睜看着那輛急救車消失在眼前,他拿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號碼,氣喘吁吁道:“郭玉,幫我一個忙,幫我攔截一輛急救車,剛從安城醫院駛出去,向淮南路駛去,對,立即馬上攔住它!”
掛掉電話,他抹了一把臉,喉嚨口乾燥得似乎要炸開來,他要知道急救車上的人到底是誰?素馨花,那是媽媽最喜歡的花,爲什麼會出現在安城醫院病房裡?
連默追上他,他雙手叉腰,髮型因爲奔跑而顯得蓬鬆,他氣息急喘,看向一旁一臉狂躁的沈存希,他道:“沈存希,你在追什麼?”
沈存希很快調整了呼吸,他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頭髮凌亂,領帶被他粗魯的扯開,衣襟前解開兩顆鈕釦,是爲了方便跑的時候呼吸,他睨向連默,冷哼道:“那你又在跑什麼?”
連默一臉迷茫,“我不知道啊,我看見你跑,我纔跟着跑的。”
“……”沈存希毫不客氣地送了他一個白眼,他的手機忽然響起來,那端傳來郭玉清冷的聲音,“急救車已經攔下來了,我把位置發給你。”
“謝謝!”沈存希真誠的道謝。
郭玉掛了電話,把位置發給了沈存希,沈存希站在路邊,招手打了輛車,他坐進副駕駛座,告訴司機位置,後座的車門被人拉開,連默坐進去。
沈存希扭頭看向他,臉色鐵青的冷斥:“下車!”
連默攏了攏醫袍,又對着後視鏡拔弄了下頭髮,“別那麼小氣嘛,搭個順風車。”
沈存希沒有時間和他耗,他劍眉微蹙,冷聲吩咐司機開車,沒再理會他。
連默坐在後座,目光深沉地盯着前排的沈存希,他在桐城的勢力不容小覷,一個電話過去,連交通都能管制,這樣強大的敵人,他拿什麼和他鬥?
十分鐘後,出租車停在一輛被交警攔下的急救車後,沈存希從皮包裡抽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司機,推開車門下車。
“沈先生,這輛車就是從安城醫院駛出來的,我們檢查過了,沒有特別之處。”交警迎上來,帶着討好的笑意。
沈存希頷了頷首,他走到急救車後面拉開車門,急救車裡確實躺着一位病人,病人臉上蒙着白布,似乎已經失去了生命特徵。他的心忽然撲通撲通的狂跳起來,他動作迅速的跨上車,來到那位病人前,他咬了咬牙關,捏住一側白布掀開,當他看清病人的模樣時,一股濃稠的失望瞬間涌上心頭。
不是,車裡的死人是男的。
他蓋上白布,轉身走到車門邊跳下車,他看着交警,問道:“你確定是這輛急救車?”
“確定,從安城醫院駛過來的車,經過電子眼拍攝,鎖定的車牌就是這輛,我們攔截下來時,司機還有點蒙,稱確實是從安城醫院駛出來,送去西郊的火葬場。”交警答道。
現在全城的交通要塞都安裝了電子眼,只要鎖定車牌,就能迅速從指揮中心找到這輛車。
“我知道了,沒事了,可以放他走了。”沈存希站在馬路邊,努力集中思緒,牀鋪是溫熱的,證明那間病房的病人還活着,不可能是個死人,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他的注意力被轉移了,那個病人還在醫院裡。
沈存希眼前一亮,他連忙穿過馬路,連默見狀,也連忙跟上去,“沈存希,你在找什麼?”
沈存希沒有理會他,他擡手招了一輛出租車,這回連默沒有跟着坐進去,因爲他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他目送出租車遠去,才接通電話,“爺爺。”
“你馬上給我滾回來!”透過電波,連默都能感覺到爺爺語氣裡的震怒,他蹙了蹙眉頭,說了句他馬上回去,就掛了電話。
他的車還停在安城醫院,他擡手招了輛出租車,先回安城醫院取車。
……
沈存希回到安城醫院,他直奔頂層VIP病房的最後一間病房,病人已經回到房間裡,他敲了敲門,大步走進去,躺在病牀上的女人詫異地看着他,“先生,你是?”
沈存希看着眼前這個年輕女人,她看起來三十歲左右,他眉心擰緊,“你一直住在這間病房?”
“對啊,我一直住在這裡。”女人點了點頭。
沈存希目光犀利地盯着年輕女人,似乎要從她眼裡看出撒謊的痕跡,但是女人很鎮定,神情一點都不慌亂,沈存希轉身,走到茶几旁,拿起茶几上的素馨花,問道:“你很喜歡這種花?”
“對啊,我很喜歡。”
“那你知道這花叫什麼名字嗎?”沈存希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我當然知道了,這不是鈴蘭麼?”
沈存希放下花,他說:“打擾了。”
沈存希轉身走出病房,他敢肯定這個女人已經不是之前住在這間病房的病人,那人爲什麼要大費周章的轉移他的注意力,不讓他見到那個病人,然後安排別人住在這間病房,幕後那個人到底想要隱瞞什麼?
還有連默爲什麼剛好這個時候也來醫院,他是不是故意攪和,好給幕後策劃者時間,把病人轉移?素馨花,又聾又瞎又啞的女病人,會是媽媽嗎?
可是他親眼看見媽媽已經被那場滅頂的大火燒死了,真的有可能死而復生嗎?
沈存希走到電梯前,看見身上還穿着醫袍,他脫下來扔進垃圾桶,大步走進電梯,不管那人想要隱瞞什麼,他都要調查出來。
……
連默回到連家別墅,剛走進客廳,他敏銳地感覺到客廳的氣氛很不對勁,從未有過的凝重與低氣壓在客廳裡縈繞,他走到沙發旁,爺爺就端坐在沙發上,他身後數名保鏢一字排開,氣場肅殺。
連默凝了凝眉,他道:“爺爺,您叫我回來有什麼事?”
“跪下!”連老爺子沉喝一聲,眉目間似燃燒着熊熊怒火。
連默眉心一凝,直挺挺地跪在連老爺子面前,他上次看到爺爺雷霆震怒的時候是什麼時候?好像是父母出車禍後,爺爺得知爸媽是去給清雨買點心,才遭遇的車禍,他叫人把清雨從樓上拽下來。
那個時候的爺爺很恐怖,他拿着皮鞭,用力抽打清雨,每一鞭都打得她皮開肉綻。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爺爺發怒,他把清雨打得遍體鱗傷,就叫保鏢把她扔出去,他到現在都還記得,當時爺爺臉上的笑容殘忍噬血。
連老爺子冷怒交加,這是他一手培養到大的孫子,是他引以爲傲的復仇工具,可是今天,他卻險些毀了他的大事!
“你知道你今天犯了什麼錯了嗎?”連老爺子聲音裡夾雜着怒火,他努力壓抑着。
連默低頭,“爺爺,我不知道我犯了什麼錯。”
“還嘴硬,沈存希是你帶去安城醫院的是不是?你和他說了什麼?”連老爺子厲聲喝問,看着連默的目光有着憤怒。
連默擡起頭來,他望着爺爺,道:“沈存希不是我帶去醫院的,我也什麼都沒和他說,爺爺,我不明白,爲什麼沈存希去安城醫院,您要發這麼大的火,難道安城醫院裡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放肆!”連老爺子傾身一耳光甩過去,連默頓時被打偏了頭,俊雅的半張臉上浮現清晰的五根指印,“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質問我了?你半夜偷偷跟蹤我,我不和你計較,沒想到你現在竟聯合仇人一起來背叛我,我養你這麼大有何用?”
連默嘴裡含着一抹腥甜,臉頰火辣辣的痛,他擡頭望着眼前的老人,他不再是曾經那個寵他的爺爺,此刻他看起來更像是來自地獄的修羅,蒼目裡滿是刻骨的仇恨。
他說:“爺爺,我有一件事不懂,這些年來,您總是半夜出門,去安城醫院,那裡面到底住着誰?您這麼怕沈存希知道,是不是那裡面住着的人與沈存希有莫大的關係?您若不向我坦誠,我不敢保證下次還會不會破壞您的好事。”
“你翅膀長硬了,居然敢威脅我?”連老爺子眉目間的火光更甚,似要毀天滅地般,他牢牢地攥緊身下的皮質沙發,似乎要摳出幾洞來,“來人,請家法!”
連默神情一凜,爺爺上次請家法,是將清雨趕出家門,沒想到今天會對他動用家法。
站在連老爺子身邊的是他最信任的心腹白叔,白叔一直跟在連老爺子身邊,聽老爺子要請家法出來,他連忙道:“老爺,少爺年紀輕,說話直,您別怪他。”
連老爺子陰沉沉地盯着他,白叔被他盯得後背的汗毛都倒豎起來,他心裡沉沉一嘆,知道今天是護不了連默了,他轉身上樓去拿家法。
不一會兒,白叔捧着一個盒子走下樓,來到連老爺子身邊,將盒子捧到他面前,“老爺,家法來了。”
連老爺子看着跪在地上挺直脊樑的連默,他打開盒子,從裡面拿出一條皮鞭,一看就知道這條皮鞭是上了年代的,上面顏色斑駁,那都是歷年來受了家法留下的血跡,清洗不掉,就浸染到上面。
連默看着家法,並未求饒。爺爺讓他與沈存希爲敵,他二話不說照做,讓他調換樣本傷害宋依諾,他也強忍愧疚做了,但是他不明白爺爺爲什麼要這樣做,他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讓他去仇恨沈存希的理由。
“爺爺,您越是將那個人藏着,就越會激起我的好奇心,您不告訴我沒關係,我會派人去查,直到我知道事情的真相。”連默沒有畏懼皮鞭,如果今天要流血才能知道答應,他豁出去了。
連老爺子鬆動的眉目再度擰緊,白叔拼命向連默使眼色,他卻視而未見,執意得到一個答案。
“連默,我看你是忘了自己肩上的責任,你太放肆了!”連老爺子厲喝道,他拿起皮鞭,用力一揮,皮鞭劃破長空,響起凌厲的聲響,接着落在連默背上。
一股尖銳的疼痛從背上襲遍全身,連默咬牙忍住,第二鞭已經揮來,結結實實抽在他背上,空氣中瀰漫着血腥之氣,他似乎聽到皮開肉綻的聲音。
“告訴我,你還敢不敢派人去調查?敢不敢違逆我的吩咐?還敢不敢跟蹤我?”連老爺子滿臉都是暴戾的怒火,惡狠狠地瞪着他,若不是他行動不便,若不是他這一身的傷無法見人,他豈會依賴他去報仇?
連默咬緊牙關沒吭聲,連老爺子見狀,怒火更甚,他揮動鞭子,又一鞭抽過去,連默身上的西裝都被鞭子抽破,隱隱露出血肉來,慘不忍睹。
白叔站在旁邊,看着他咬牙忍着,他連忙規勸,“少爺,快向老爺認錯,說你錯了,快點說啊。”
連默扭頭,並不屈服,他是律師,心中自有正義在,他最近做的事,足以違揹他的良心。爺爺要是不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他絕不會屈服!
鞭子一鞭鞭抽過來,他始終沒有出聲,沒有屈服,白叔急得額上冷汗直流,再這樣打下去,從小養尊處優的少爺怎麼受得住?
老爺子連抽了連默二十鞭,他累得氣喘吁吁,看見跪在地上搖搖欲墜的連默,他身上的西服已經被鞭子抽裂,血肉模糊,可見他用了多大的力氣。
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倔強地堅持着,他冷冷一笑,“默兒,你知道我最欣賞你哪一點嗎?”
連默已經疼得麻木,冷汗從完美的下巴一滴滴滾落下來,他咬緊牙關,即便努力挺直脊樑,也不得不因爲後背傳來的劇痛而彎下了脊樑。
白叔不忍地看着他,他不從來沒有見過老爺子對誰手下留情。
連老爺子冷冷地瞅着他,他道:“你的執拗總有一天會害死你,還有,如果讓我知道,你再敢插手這件事,或者吃裡扒外幫沈存希,我不會再打你,我會拿你藏在心裡的那個女人開刀,不信我們就走着瞧。”
“爺爺!”連默堅毅的神情終於有所鬆動,他擡頭望着連老爺子,急道:“爺爺,這不關她的事。”
“怎麼不關她的事?她蠱惑了我孫兒背叛我,就是我最大的敵人,默兒,爺爺是爲你好,除掉沈存希,你才能得到她!”連老爺子陰冷的笑起來。
連默知道爺爺說得出做得到,他咬緊牙關,道:“爺爺,我答應您,我會乖乖聽話,不再違逆您,求您放過她!”
連老爺子俯身湊近他,看着他滿臉密佈的冷汗,他滿意的點了點頭,“這纔是我的好孫兒,你記住你剛纔說過的話。”
“我記住了。”
“下去,去處理一下你背上的傷。”連老爺子揮了揮手,再也沒有看他一眼。
連默想站起來,剛一動,就扯到後背的傷,他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白叔連忙要伸手去扶,就傳來老爺子陰森可怖的聲音,“別扶他,讓他自己站起來。”
白叔縮回手,眼睜睜看着連默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然後一步步上樓去了,他回頭看着老爺子,他輕輕搖了搖頭,什麼話都不敢說。
……
沈存希開車回到沈宅,沈老爺子正在院子裡修剪綠化,看見沈存希回來,他冷哼一聲,將剪刀遞給阿威,轉身往別墅裡走去。
沈存希快步跟進去,他道:“我想知道15年前那場大火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老爺子後背一僵,他的神情急速變化,最終又恢復平靜,“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你現在問這些有什麼用?對了,上次你拿我的頭髮去做DNA鑑定,你是不是找到小六了?”
沈存希雙眸微眯,老爺子明顯是迴避他的問題,“小六的事情一會兒再說,我現在要說的是15年前的火災,當時被燒死的那個女人真的是我媽嗎?”
沈老爺子轉過身來,目光威懾地盯着他,“不是你母親是誰?當時只有你和你母親在別墅裡,別墅失火,你媽把你推出來,她自己卻沒能逃出來,你不是親眼看見了嗎?”
“是,我親眼看見的,但是我記得,別墅裡有逃生地道。”沈存希道,傳聞香港房地產大佬李嘉誠的別墅裡修建了逃生地道,那是爲了應付緊急情況用來逃生的。所以國內很多有錢人效仿,在別墅裡修建了逃生地道。當年那場大火來勢洶洶,事後警方來調查失火原因,卻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後這樁失火案就不了了之。
如今再回想起來,這樁失火案卻疑點重重。
沈老爺子眼裡急速掠過一抹光芒,快得沈存希捕捉不到,“別墅裡沒有逃生地道,你記錯了。”
“我媽是不是沒有死?”沈存希目光犀利地盯着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
沈老爺子皺眉,“你胡說八道什麼?你媽已經死了。”
“我不相信,如果她已經死了,爲什麼有人會拿着她編織的同心結琉璃穗子,還向我求救,我相信她一定還活着,說不定是被什麼人軟禁了,等着我去解救她。”沈存希神情激動,安城醫院裡那個又聾又啞又瞎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媽媽,如果不是,爲什麼素馨花會出現在那裡?那是媽媽最愛的花,是她的名字。
這不可能只是巧合!
“老四,我知道素馨爲了救你而葬身火海,這是你一輩子都跨越不過去的坎,但是你不能因爲你無法面對,就胡亂猜測,當年法醫已經鑑定,那就是你母親。”沈老爺子語重心長道,素馨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失去她後,他就再也沒有心力再開始一段婚姻。
沈存希用力搖頭,“不是,您很清楚,我不是因爲愧疚,才希望她還活着,而是我確實感覺到她還活着,只差一步,我就能見到她。”
“我看你真的是魔怔了,僅憑一條同心結琉璃穗子,你就斷定那是你母親,何其草率?你母親已經死了,死了十五年了,你認清這個現實。”沈老爺子怒火中燒,失去素馨,他用了很多力氣才能夠復原傷痛,偏偏他還一再提起。
“您知道嗎?我今天去安城醫院,我看到一間病房裡有我媽最愛的素馨花,我相信她還活着。當年的火災,我會調查清楚,不會讓當年縱火的犯人逍遙法外!”沈存希眉目間刻着一抹濃稠的堅定,現在有這麼多疑點,他一定要一查到底。
“老四,夠了,逝者已矣,我不許你再追查。”沈老爺子怒斥道。
“爲什麼怕我追查?是怕我揭穿您要包庇的縱火犯嗎?”沈存希冷聲質問,當年那麼大的事,他一句不追查,就讓犯人逃之夭夭,現在他絕不再輕易放過縱火犯!
沈老爺子怒視着沈存希,蒼目裡掠過一抹悲涼,“老四,我再說一遍,不準追查!”
沈老爺子越是有所隱瞞,沈存希就越要追查,這大概就是人性的劣根性,即使明知道後果有可能會讓自己受傷,還是不顧一切的去揭穿真相。
沈存希沒再提這件事,而是轉移話題,他從懷裡拿出一份DNA鑑定報告遞給沈老爺子,他說:“這是清雨和您的DNA對比,她是小六。”
沈老爺子接過DNA鑑定報告,他打開來,看到最後的結果,他激動地望着沈存希,“這是真的嗎?鑑定報告可靠嗎?”
“我親自送去美國鑑定機構做的鑑定,中途沒有任何人接觸過樣本,所以結果不會有錯,清雨就是小六。”沈存希點了點頭,國內的鑑定機構,或許有心人還能動手腳,但是國外不可能。這也是他爲什麼要帶着樣本,去國外做鑑定的原因。
“可憐的孩子,我們終於找到她了。”沈老爺子激動得老淚縱橫,20多年了,他都已經放棄了,沒想到老天真的被老四的誠心感動,終於找回了小六。
“既然你找到她了,爲什麼不帶回來給我看看,她現在長什麼樣?長得像你媽,還是長得像我?”沈老爺子欣喜若狂,拉着沈存希不停問道。
沈存希道:“我這次回來,就是要和您商量,既然我們已經找回小六,就正式讓她認祖歸宗,我打算舉辦一個Party,讓她正式回到沈家。”
沈老爺子捋着鬍鬚,“這樣也好,她在外面吃了那麼多苦,我們要好好彌補她,對了,她養父母是?”
“她被人拋棄在孤兒院,是連家長子連易峰收養了她,她一直在連家長大,後來出國去了美國,我和她在美國相識,我不知道,原來她一直在我身邊。”沈存希感嘆道。
沈老爺子眉目一凜,“你說她被連家收養了?”
“對,幾年前,連易峰夫婦因爲她的任性出了車禍,她就被連老爺子驅逐出連家,就是現在回了桐城,連家也不肯認她。”
沈老爺子怔住,“小六在連家長大?”
“嗯。”沈存希點了點頭。
“那你什麼時候把她帶回來讓我見見,這麼多年沒有見到她,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沈老爺子長嘆道,他記得連易峰夫婦確實去孤兒院收養了個養女,算起來年紀和小六差不多大,他沒想到這麼多年,小六就在他們身邊。
“我會帶她回來。”
兩爺子說完話,就再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沈存希心裡擱着事,他沒有立即離去,而是直接上樓去了老爺子的書房。
等他下來時,外面天已經黑了,傭人正在做晚飯,沈老爺子和賀允兒在客廳裡看新聞,賀允兒時而和老爺子說幾句話,其樂融融的感覺。
聽到腳步聲,賀允兒擡起頭來,看到沈存希從樓梯上下來,她連忙站起來,笑意深濃道:“四哥,你回來了,晚上留下來用餐吧。”
沈存希看了老爺子一眼,沒有說話,老爺子冷冷道:“甭留他,他回國五年,在家裡吃飯的次數不超過五次,早就不指望他留下來陪我這個糟老頭子吃頓飯了。”
聞言,沈存希點了點頭,他說:“好。”
賀允兒頓時歡天喜地的去廚房裡,叮囑傭人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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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爺子詫異地看着他,就見沈存希長腿一邁,幾步走到沙發旁坐下,電視里正在播放中央新聞。老爺子年輕時候本來打算從政,但是因爲犯了紀律,取消了黨員的資格,一生便與政途擦肩而過。
他喜歡看中央新聞,堅稱瞭解國家大事,才能知道未來國家經濟的走向,跟着政策走,絕不會有錯。
兩爺子很少這樣坐在一起看電視,也沒有話題可聊,沈存希忽然想起老爺子讓人送去給宋依諾的支票,他道:“有件事忘了謝謝您。”
沈老爺子眉心一蹙,直覺沒什麼好事,他鬍鬚抖動了一下,問道:“什麼事?”
“您給依諾的見面禮,我讓她收下了,她還挺不好意思的,說您給她這麼大的紅包,我替她謝謝您。”沈存希優哉悠哉道。
沈老爺子嘴角抽搐了幾下,他確實拿了一千萬的支票,讓顏姿去打發宋依諾,沒想到這女人臉皮竟這麼厚,居然直接當成了見面禮。
“我什麼時候說那是給她的見面禮?”沈老爺子氣不打一處來,就是當初選中允兒這個兒媳婦,他也沒有出手這麼闊綽,那明明是他打發她走的。
沈存希雙腿交疊,姿勢優雅而閒適,他說:“給就給了,您不用不好意思,依諾很感激您。”
“……”沈老爺子望着沈存希俊臉上狡猾的笑意,就已經知道自己被他繞進去了,他要再說不是,就顯得他小氣,他要說是,這不就等於默認了他們在一起。
“老四,如果宋依諾只是個清白姑娘家,我不會阻礙你們在一起,但是她不是,她曾嫁過你侄兒,是你的前侄媳婦,要是傳了出去,你以後怎麼在商場上立足?”沈老爺子語重心長道,他不否認宋依諾這個女孩有自身的優點,錯就錯在,她曾嫁給了佑南。
“我不在乎。”沈存希凝眉道:“一個人在商場上的地位,不是靠娶了什麼女人來決定的。如果沒有能力,哪怕娶了公主,也會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您在商場打拼了這麼多年,不會還這麼膚淺吧?”
沈老爺子眼角抽動了幾下,“老四,你現在無所顧忌,終有一天,你會後悔你今天的執着。”
“以後的事誰說得準,至少我現在無怨無悔。”沈存希堅定道。
賀允兒從廚房裡出來,就聽到沈存希這番話,她的心跟針扎似的。如果那晚和她上牀的是沈存希,她現在已經嫁給沈存希,偏偏那晚陰差陽錯,變成了沈遇樹。
嫁給沈遇樹,她沒有一分鐘是開心的,如果不是因爲他是沈存希的弟弟,她根本就不會嫁給他。
她知道,沈老爺子的道德觀念很重,既然她嫁給了沈遇樹,他就再也不會允許她嫁給沈存希,但是隻要她能離她的男神近一點,就算是嫁給自己不愛,也不愛自己的男人,她亦甘之如飴。
她走進客廳,看着固執地沈老爺子,她柔聲道:“爸,難得四哥這麼喜歡宋姐姐,您就答應他們在一起吧。”
“你知道什麼?”沈老爺子不悅地瞪着賀允兒,責怪她不懂事。
賀允兒強撐着笑臉,道:“爸,您想啊,您要是答應四哥和宋姐姐在一起,四哥一定會心存感激,然後搬回沈宅來住,您不是一直說家裡空蕩蕩的嗎,多添兩個人,您也就不會這麼寂寞了,您說是嗎?”
沈老爺子蹙眉,他聽明白了賀允兒的意思,要他答應老四和宋依諾的婚事,前提是他們搬回沈宅來住。這樣聽起來好像是個不錯的主意,將敵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更容易掌控。
“允兒,不要瞎摻和,這件事我自有定奪。”沈老爺子還是沒有鬆口,就算要他們回沈宅,從老四這裡下手,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除非是從宋依諾身上下手,他們搬回來住的機率纔會大一點。
賀允兒癟了癟嘴,她看向沈存希,發現他也正看着她,她的心頓時小鹿亂撞了,她羞澀的移開視線,身上那股壓迫感也隨之消失,她再看過去時,沈存希已經將目光移回到電視上。
她悵然若失,癡癡地看着他完美的側臉,爲什麼她沒有早一點認識他?要是比宋依諾更早的認識他,也許根本就沒有宋依諾什麼事了。
……
沈遇樹從門外走進來,一眼看到客廳裡坐着的三個人,當然也沒有錯過賀允兒看着四哥那迷戀的眼神,他眯了眯眼睛,緩緩踱到沙發旁,在賀允兒身邊坐下。
賀允兒頓時驚回神來,她看向身旁的沈遇樹,她下意識要起身讓開,沈遇樹卻忽然伸手攬住她的肩,他看向沈存希,道:“四哥,你今天怎麼想起回來沈宅來了?”
沈存希回頭看着他和賀允兒親密的坐在一起,他說:“有點事回來和爸商量,順便提一下小六的事。”
“我已經讓策劃部的人策劃Party的方案,明天就把方案送去給你審覈,找回小六是件大事,辦得越熱鬧越好。”沈遇樹雖然看着沈存希,目光卻一直注意着賀允兒,她一直在掙扎,試圖從他懷裡掙脫出去。他心裡冷笑一聲,無聲的放開她。
賀允兒差點跌坐在地上,她站起來,轉頭憤怒地瞪着沈遇樹,她眉宇間滿是惱意,卻發作不得,她說:“我去看看傭人飯菜準備得怎麼樣了。”
沈遇樹看她離去,他收回目光,眸底的諷刺越來越明顯。
“遇樹,你出來一下。”沈存希掃了一眼賀允兒的背影,起身往大門外走去,沈遇樹連忙跟上。
兩人走出別墅,緩緩向祠堂方向走去,沈存希掏出一盒煙,拿出一根菸遞給沈遇樹,沈遇樹接過去,他又拿了一根含在嘴裡,沈遇樹拿出打火機,點燃火送到他面前,等他點燃了煙,他才收回來,點燃了自己的煙。
走出一段距離,沈存希纔將今天下午在安城醫院的所見所聞告訴沈遇樹,沈遇樹聽完,道:“四哥,你懷疑咱媽還活着?”
“這只是我的猜測,而要證實我的猜測,還需要你幫我。”沈存希將煙放到脣邊,他用力吸了一口,腥紅的火光襯得他五官更加深沉。
“你需要我做什麼?”當年發生大火時,他年紀還小,被大火嚇暈過去,然後被傭人抱離火場,等他醒過來時,才知道媽媽去世了。
沈存希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話,沈遇樹神色越來越凝重,“你要我去爸的書房偷別墅構造圖?”
“對,只有偷到別墅構造圖,我們才能知道逃生地道在哪裡,或許能找到當年的蛛絲螞跡。”沈存希指間夾着煙,他手指輕彈,菸灰落了一地。
“我知道了,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沈遇樹拍了拍胸脯,向沈存希保證。
沈存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移開視線,看着祠堂方向,目光逐漸變得深沉。沈遇樹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夜色下,祠堂顯得有幾分陰森,他收回目光,看向站在身旁的沈存希,發現他只穿了件西服,他說:“四哥,起風了,我們回去吧。”
“好。”沈存希將菸蒂扔在地上,伸腳碾滅,他轉身,和沈遇樹向別墅走去,“對了,你最近怎麼樣?”
“就那樣,我以爲失去家珍,我一定會活不下去,後來發現,其實還是能活下去的,只是再也沒有心了。”沈遇樹吸了口煙,吞雲吐霧間,滿臉都是蒼桑。
沈存希伸手攬着他的肩,“馬上就要當孩子他爸了,該整理的都整理好,既然你決定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就要當個好丈夫好父親。”
“嗯,我明白的。”沈遇樹點了點頭,有些事情他已經再也無法挽回,只能學會接受現實。
……
沈存希吃完晚飯就離開了,賀允兒依依不捨的看着他離開,她頓時沒了胃口,她擱下筷子,起身上樓去了。沈遇樹吃完飯上樓,來到賀允兒的房間前,他伸手推開門,就看見賀允兒站在窗戶前發呆。
沈遇樹遲疑了一下,他擡步走了進去,他們結婚後,一直分房睡,這是他第一次踏進她的房間。他站在窗前,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到四哥的車駛出沈宅大門,他譏諷道:“賀允兒,你千方百計嫁給我,就是爲了離我四哥近一點吧?你可真夠癡情的。”
賀允兒回過頭來,看到沈遇樹,她意興闌珊的離開窗邊,走到牀邊坐下,她說:“我一開始看上的人就是沈存希,那晚要不是你闖進來強.暴了我,壞了我的好事,我現在就是他的妻子,沈遇樹,原本你可以幸福的和厲家珍在一起,誰讓你沒管住人的下身。你現在來質問我,該不是已經愛上我了吧?”
“愛上你?呵呵。”沈遇樹冷笑一聲,“我只是好意來提醒你一句,既然你已經嫁進沈家,就安安分分的做你的五少奶奶,你要是敢動別的歪心思,破壞我四哥和宋依諾的感情,我絕不饒你!”
賀允兒雙腿交疊,嘲諷地看着他,“你連你自己的感情都保不住,你還能管別人的閒事?”
“你大可以試試看。”沈遇樹說完,厭棄的移開視線,彷彿多看她一眼,都會髒了他的眼睛。他大步向門外走去,砰一聲甩上門。
賀允兒全身無力地倒在牀上,她手掌用力摁着小腹,力氣太大,似乎讓腹中的胎兒感到不安,忽然劇烈的動了起來,賀允兒滿目仇恨,沈遇樹,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