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臥室裡,沈存希摟着賀雪生靠坐在牀頭,秦知禮彎腰站在牀邊,用紗布纏上賀雪生頭上的傷口,做完這一切,她一邊收拾醫療用品,一邊道:“她情緒混亂,導致的暈厥,暫時沒事了。”
沈存希低頭看着懷裡的女人,鳳眸裡盡是擔憂,她對連默沒死的反應太大,大到他不知道那說明了什麼,他將她放回牀上,替她掖了掖被角,道:“我送你出去。”
秦知禮點了點頭,兩人一起離開主臥室,主臥室的門逐漸關上,兩人站在燈光明亮的走廊上,秦知禮擡頭望着他,他眼角藏着一抹疲憊,她道:“沈先生,在沈太暈倒前,你們交談了些什麼?”
沈存希掐了掐眉心,凌厲的視線掃向秦知禮,一時並未搭話。
秦知禮看出他對她心存戒備,她繼續道:“我知道你現在還不相信我,但是沈太的情況已經不能再拖了。如果你想讓我爲她治病,你最好還是儘早信任我。”
沈存希薄脣緊抿,雖然他對秦知禮已經做了全面的調查,但是就拿她和連默有過同窗之誼,他就無法輕易信任她。
依諾剛纔發病的情形讓他心有餘悸,在選擇心理醫生上,他必須更慎重才行。
“秦小姐,你找得到路回去,我就不遠送了。”說完,他轉身走向主臥室,秦知禮看着他盡顯蒼桑的背影,她道:“就算你不相信我這個人,也起碼要相信我有作爲醫生最起碼的職業道德,沈太的情況真的已經不能再拖了。”
沈存希腳步一頓,他握住門把往下壓,推開門進去了。
直到房門合上,秦知禮才收回目光,無聲的嘆息。賀雪生的情況越來越糟糕了,長此以往,情況只會越來越嚴重。
沈存希回到主臥室,他在牀邊坐下,伸手握住她冰涼的小手,輕輕抵在脣邊,他啄吻了一下,憂鬱道:“依諾,你爲什麼對連默還活着的事反應這麼大?他救過你,他還活着,你應該高興的,爲什麼在潛意識裡卻這樣抗拒?”
沉睡的賀雪生沒辦法給他回答,緊蹙的眉峰卻一直沒有舒展開來。他伸手骨節分明的長指,輕輕撫平她的眉峰,嗓音磁性,“不要皺眉,我會捨不得。”
他在牀邊一坐就坐到大天亮,直到手機響起,他才起身離開。
賀雪生再度醒來時,她渾身痠痛,尤其是額頭疼得厲害。腦袋很沉,她扶着頭坐起來,打量了一下四周,昨晚某些畫面從腦海裡一閃而過。
她皺緊眉頭,仔細去想昨晚發生了什麼,卻只記得自己好像失控了,而失控後做了什麼,她完全不記得了。
她掀開被子下牀,額頭隱隱作痛,她疼得低吟了一聲,穿上鞋子往門外走去。來到二樓緩步臺,她聽到樓下沈晏白與蘭姨的對話。
蘭姨說:“小少爺,白阿姨受傷住院了,今天你放學後,跟蘭奶奶去醫院看看白阿姨,行嗎?”
沈晏白童稚的聲音充滿抗拒,“我爲什麼要去看她?我纔不要去,她就是個冒牌貨,還學花生給我包餃子討好我,我不喜歡她!”
小孩子說話從來不會顧忌中不中聽,只在乎自己高不高興。
蘭姨一時失語,她望着沈晏白那張充滿稚氣的臉,想起白若爲了留在他身邊,不顧自身安危從樓梯上摔下來,她繼續道:“白阿姨很喜歡你啊,你不去看她,她會傷心的。”
“她傷心關我什麼事?我去看她,花生纔會不高興。”沈晏白玩着自己的四驅車,簡直化身賀雪生的小忠犬了。
“……”蘭姨竟無言以對。
這孩子從來不掩飾自己對白若的討厭,也從不掩飾他對沈太的喜歡,可白若纔是他的親生母親啊,雖然曾拋棄過他,犯過大錯,可是她已經悔改,甚至想要彌補他。
“小少爺,她……”
沈晏白嫌蘭姨吵,他擡起頭來望着蘭姨,“蘭奶奶,我知道白若是你的侄女,就算我現在失戀了,我也不打算接受別人,你不要一直讓我去看她,我對她不來電。”
“……”蘭姨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孩子腦洞開得太大,她竟跟不上節奏。
賀雪生聽到這裡,她刻意放重腳步,讓樓下的人知道她下樓來,以免聽到不該聽到的對話,讓彼此都尷尬。
蘭姨擡頭見賀雪生下來,她知趣的不再提讓沈晏白去看望白若的事,她站起來,望着賀雪生,看見她額頭上纏着紗布,她問道:“太太,你受傷了嗎?”
賀雪生下意識碰了碰額頭上的紗布,她道:“昨晚洗完澡出來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到額頭了,沒傷得多嚴重。”
“浴室裡的防滑墊該換了,還好你沒有懷孕,要不這一摔可危險了。”蘭姨說。
賀雪生訕訕的笑了笑,想起昨晚沈存希用小雨衣,她的心往下沉了沉。她覺得她有時候也挺矯情的,她自己偷偷揹着他吃長期避孕藥,結果他用小雨衣,她心裡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蘭姨,我餓了。”賀雪生轉移話題。
“我這就去盛飯。”蘭姨說完,轉身往廚房裡走去。
賀雪生在沈晏白麪前蹲下,客廳裡搭着四驅車軌道,沈晏白剛纔就瞧見她額頭上纏着紗布了,他語氣傲嬌道:“疼不疼?”
“什麼?”賀雪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沈晏白伸出胖胖的手指,指了指她額頭,她才恍然,微笑道:“好奇怪,剛纔還疼,你一問我就不疼了。”
沈晏白翻了個白眼,嘀咕道:“我的話又不是靈丹妙藥。”
說完,他似乎想起什麼了,他將遙控板往她手上一塞,然後從地上一躍而起來,飛快往樓上奔去。賀雪生蹲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迅速消失在樓道口,她收回目光,琢磨着剛纔蘭姨和沈晏白說的話。
白若受傷,蘭姨爲什麼要讓沈晏白去看她?
她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到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沈晏白從樓上下來,氣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將一盒藥膏塞進她懷裡,然後挨在她身邊坐下,他小臉紅撲撲的,有些扭捏道:“這是西域雪花膏,治傷有奇效,這可是我的寶貝,我自己都捨不得用,想起了抹一抹,能活血化淤,還能祛疤,你傷在額頭,可要好好護理,要不臉花了,我爸爸就有理由出去花天酒地了。”
賀雪生莞爾,心裡暖暖的,她伸手摸了摸沈晏白的腦袋,笑道:“真是長大了,都懂得關心人了。”
“哼!”沈晏白傲嬌的一揚頭,脣角卻得意的彎了起來。
賀雪生心裡嘆息,這孩子真是暖心,她低頭看着藥盒上面的美人,將藥膏收進口袋裡。沈晏白見她不說話,他轉頭望着她,“以後走路小心點,多大的人了,要是撞壞了腦子,以後我長大了可不養你。”
賀雪生輕笑起來,“你不養我,那我要去睡大街怎麼辦?”
沈晏白歪着腦袋想了想,“那還是養着你吧,反正你這麼瘦,吃得又少,很好養。”
賀雪生伸手攀着他的肩,將他摟入懷裡,這熊孩子怎麼這麼可愛,要是小憶還活着,他們……,思及小憶,她彎起的脣角慢慢沉了下來,小憶,她永遠不可能回來了。
蘭姨在廚房裡,聽到外面的交談,同時傷在額頭,白若要等沈晏白去看一眼都難,而賀雪生卻輕易就得到了沈晏白的關心,還把自己都捨不得用的藥膏給她。
區別怎麼就這麼大?
難道連血緣關係都要分時間麼?如果白若在太太之前出現在小少爺面前,那小少爺這些關心,是不是就給了白若?
她搖了搖頭,盛好粥端出來,然後招呼客廳裡的一大一小過去用飯。
沈存希在書房裡處理事情,他步出書房,回到主臥室,主臥室的被子掀開,宋依諾已經不見蹤影。他的心猛地提了起來,轉身快步往樓下奔去。
跑到二樓緩步臺,就聽到從餐廳裡傳出來的聲音,沈晏白剝了一個雞蛋放進賀雪生的盤子裡,他道:“你太瘦了,每天要吃兩個雞蛋才能長肉。”
賀雪生看着這個小暖男,她本來不愛吃雞蛋,這會兒卻拿起來咬了一口,“謝謝小白,本來該我給你剝雞蛋的。”
“你受傷了,我照顧你。”沈晏白一本正經道。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轉過頭去,就看到沈存希,他喊了聲“爸爸”,隨即語帶責怪道:“爸爸,你怎麼照顧花生的,都讓她受傷了。”
沈存希步進餐廳,坐在賀雪生面前,盯着她額頭上的傷,問道:“還疼嗎?”
賀雪生搖了搖頭,“不疼了,剛纔小白給了我藥膏,讓我抹一抹。”
沈存希眸光深邃,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賀雪生被他看得臉熱,她臉紅到耳根後了,她輕輕推了推他,輕聲道:“看什麼啊?”
“依諾,你在我面前受傷,我無法饒恕我自己。”沈存希嗓音低啞,滿是自責。他一早上都在查有關這方面的資料,越看越驚心。
他知道,依諾現在這樣的情況,僅僅是靠他們自己規避已經不行了,必須要尋求專業的心理醫生的幫助。
賀雪生心裡一怔,沒想到他是因爲這個在自責,她伸手偷偷握住他的手,“好啦,我沒事的,你別擔心了。”
“依諾,答應我,以後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好嗎?”沈存希緊緊握住她的手,昨晚的事讓他心有餘悸,直到此刻都還感到不安。
賀雪生點了點頭,“昨晚就是意外,你別想得那麼嚴重。”
沈存希憂心忡忡地看着她,見她極力安撫他,他不想讓她感到緊張,也不想讓她感到有壓力,他點了點頭,“嗯,那我們吃飯吧。”
“好。”
蘭姨又盛了一碗粥出來,三人安靜的吃早餐。吃完早餐,老王送沈晏白去學校,賀雪生頭暈目眩,渾身乏力,沈存希見她不對勁,扶着她回了房,“依諾,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不用,我睡一覺就好。”賀雪生搖了搖頭,最近她總是進出醫院,馬上到年關了,這總不是好事。
沈存希坐在牀邊,伸手握住她的手,低聲道:“那你睡吧,我在這裡陪着你,你安心的睡吧。”
賀雪生朝他笑了笑,然後閉上眼睛,很快就陷入沉睡。沈存希定定地看着她,突然想起什麼,他打電話給嚴城,讓他把今天的會議與應酬全部推後。
嚴城心裡清楚,如今在沈存希心裡,沒有什麼比沈太更重要,他點了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沈存希將手機調成靜音,去書房裡拿來手提電腦,掀開被子躺在牀上,一邊陪她,一邊做事。賀雪生這一覺睡得很沉,她的手機響起來她都沒有聽見。
沈存希拿過手機接聽電話,是雲嬗打來的,已經過了九點半了,她還沒到公司,她打電話來問她是不是生病了。沈存希給賀雪生請了假,吩咐雲嬗,沒有重要的事不要打擾她休息。
這一天,兩人就在牀上待着,一個睡覺,一個做事。中午吃飯的時候,沈存希讓蘭姨熬的小米粥,賀雪生喝了半碗,又倒在牀上繼續睡。
下午,嚴城來依苑,沈存希這才起身下牀,去書房。
嚴城將一個文件袋遞給他,他道:“沈總,這是郭書記派人送來的,說是你急要,我就馬不停蹄的給你送過來了。”
沈存希接過文件袋拆開,從裡面拿出一個劇本,是迴歸的幽靈的劇本。他眉目沉肅,翻開劇本瀏覽起來,劇情的梗要是兩個好朋友同時愛上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有着傾城的美貌,她唱歌時能引來雀鳥聆聽,兩兄弟爲了這個女人反目成仇,然後展開了一系列的奪愛陰謀。
他蹙緊眉頭,這就是普通的劇情,沒什麼特別的,除了裡面有一場火災,看起來十分特別,他合上劇本,看見嚴城沒走,他問道:“還有事?”
“是,你讓我調查白若的事,已經有迴音了。”嚴城道。
“說!”
“白若確實來自沿海一個偏遠的小城市,去年洪水衝了她家,她父母在這場洪水中雙亡,欠了許多債。爲了逼迫她還債,那些高利貸將她賣進了一家高檔的夜總會,逼她接客。據說包養她的恩客來頭很大,行蹤成謎,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很難查到她的具體資料。”嚴城眼中掠過一抹憐憫。
沈存希雙手交握,擱在膝蓋上,“她真是蘭姨的侄女?”
“不是,蘭姨的親戚都在桐城,她的親戚中也沒有人嫁給姓白的人。所以蘭姨說謊了,白若不是她的侄女!”嚴城特意讓人調查了她們的親戚關係,得知結果他十分震驚,白若不是蘭姨的侄女,她爲什麼還要讓白若以她侄女的身份住進依苑?
如今再想想白若與沈太長得極爲神似,不由得心中生寒,細思極恐啊!
沈存希坐直身體,他鳳眸裡掠過一抹厲色,倒是沒想到蘭姨會對他說謊,他冷冷道:“嚴城,去叫蘭姨上來,我有話要問她。”
嚴城瞧沈存希的模樣,這是動了怒,他連忙轉身出去,去樓下找蘭姨。
五分鐘後,蘭姨走進書房,看見沈存希坐在書桌後。他穿着灰白色的家居服,神色冷沉,整個人看起來多了一抹凌厲之色。
她心下一凜,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些年來,雖然他性格寡淡,但是卻很少對她擺出這樣的架勢,有時候她都忘記了,他是她的老闆,是支付她薪水的人。
“先生,你找我?”蘭姨戰戰兢兢地站在那裡,心裡莫名不安起來。
沈存希擡眸看了她一眼,問道:“蘭姨,你來依苑多少年了?”
“快十四年了,先生。”蘭姨答道。
當年沈存希回國,他沒有回沈宅去,而是在外面另起竈爐,從那個時候起,她就一直在他身邊做事。沈存希話不多,也從來不會苛刻下人,對人十分尊敬,這也是她能在這裡做這麼久的原因。
沈存希靜靜地望着她,十四年了,竟有這麼久了,他道:“這些年來,你照顧我的生活起居,我很感激,但是蘭姨,你知道我這個人有一個底線,就是絕不容忍他人對我的欺騙。”
蘭姨心尖一顫,聽他這樣說,她立即想起了白若的事情,難道他已經知道白若的身份了?她攥緊拳頭,忐忑道:“先生對我就像對親人一樣,薪水上也從來沒有剋扣我的,我很感激你,但是說到欺騙,我沒有欺騙你什麼。”
沈存希微眯了眯眼睛,說謊的人是蘭姨,如果換了別的人,他根本不用浪費脣舌,直接轟出去算了,但是對蘭姨,他心存感激。
七年前,剛失去依諾那會兒,如果不是蘭姨,他早就鬱鬱而終了。
“蘭姨,這種話你最好還是想好了再說,不要讓我說出來,那我們主僕的緣分就盡了。”沈存希冷聲道,目光更是犀利地盯着她。
蘭姨咬緊牙關,知道自己已經瞞不住了,她把心一橫,就算她可憐白若做母親的心,也不能把自己的工作葬送了,她道:“對不起,先生,我確實有一件事隱瞞了你,白若不是我的侄女,我是可憐她的遭遇,才收留了她。”
沈存希抿緊薄脣,“那爲什麼要騙我說她是你侄女?”
“白若的身世太可憐了,我聽了就覺得心酸,我怕你不讓她住進依苑,所以才撒了個小謊。先生,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不要解僱我。”蘭姨哀求道。
“蘭姨,我家不是收容所,也不是慈善機構,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收留。既然她不是你的侄女,那她就不能再住在依苑。”沈存希直接做了總結,依苑不能收留一個陌生女人,他沒有這麼多同情心。
蘭姨咬了咬牙,她知道自己瞞不了沈存希多久,一旦他起疑,派人去調查,很快就能拆穿自己的謊言。白若不能回到依苑,那她就再也見不到沈晏白了。
都怪她昨天衝動,她要是不去問他,也不會讓先生起疑去查白若。
“我知道了,我會去跟她說。”
沈存希擡頭望着蘭姨,如果僅僅是可憐白若,她沒必要做出這樣的表情來,他直覺蘭姨還有事情瞞着他,“蘭姨,我再說一次,我最恨被人欺騙!”
“先生,我知道了。”蘭姨最終還是沒有告訴沈存希,白若是沈晏白親生母親的事。如果她說了,沈存希一定會設防,不會再讓白若接近沈晏白,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只有這個孩子。
沈存希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然後揮了揮手,道:“你出去吧。”
蘭姨轉身走出去,關上書房門,她後背已經驚出一身冷汗,她站在門邊,長長的吁了口氣。一轉身,就看到站在主臥室門口的賀雪生,她嚇了一跳,直拍胸口,“太太,你醒了。”
賀雪生目光幽幽地盯着她,剛纔她和沈存希的談話她都聽到了,她道:“蘭姨,白小姐不是你的侄女?”
聞言,蘭姨知道她已經聽到他們剛纔在書房裡的談話了,她老臉上掠過一抹難堪,滿臉歉疚道:“太太,對不起,是我說了謊,白若確實不是我的侄女。”
賀雪生忽然想起那天在路邊,她看見白若向蘭姨下跪的情形,她眉頭擰起來。蘭姨絕對不是一個同情心氾濫的人,也不會無緣無故把一個不相干的人領回依苑來。
這個白若的身份看起來簡單,但是處處透着詭異。
“那你爲什麼要幫她住進依苑,她長得像我,她的目標是沈存希?”賀雪生只能這樣假設,白若長得神似她,她拼了命要住進依苑,還求得蘭姨幫忙,她是想勾引沈存希,然後取她而代之?
蘭姨連忙搖頭,“不是,太太,你別胡思亂想,白若住進依苑,絕對不是爲了接近先生。她要有這個心思,我也不敢讓她住進依苑來。”
“那是爲什麼?”賀雪生問道。
蘭姨擡頭望着她,面露爲難之色,她不能說啊。
賀雪生懂了,蘭姨是要護着那個白若,她說:“罷了,不管她有什麼目的,沈存希已經說了,不會讓她再住在依苑,我也不追究了。”
“謝謝太太,那我先下去了。”蘭姨說完,逃也似的往樓下跑去。
賀雪生轉身望着她的背影,一臉的若有所思。連沈存希都不知道白若爲什麼住進來,這個白若到底是什麼來路?
她想起那晚她那樣囂張的神情,儼然把自己當成依苑的女主人,她的目的不是沈存希,那是誰?難道是沈晏白?
思及此,賀雪生怕自己越想越不堪,越想越不安,理智的打住,不敢再深思。
她擡腿朝書房裡走去,沈存希還在看劇本,聽到敲門聲,他低聲道:“請進。”
賀雪生推開門進去,沈存希見是她,冷厲的神色頓時變得柔和,他朝她伸出手,示意她到他身邊去,“怎麼醒了,頭疼好些了嗎?”
“嗯,睡了一覺好多了。”賀雪生徐徐走到他身旁,將手搭在他掌心,他緩緩攥住,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將下巴擱在她肩上,用力呼吸了一口,他眉目間多了一抹享受,“好香。”
他的呼吸噴灑在她脖子上,有些癢,她縮着脖子,笑道:“有點癢。”
“哪裡癢?我給我撓撓,這裡麼?”說話間,他的手指邪惡的按在她腰側。
賀雪生臉紅耳赤,她往他懷裡一歪,道:“我頭又暈了。”
沈存希不好再調戲她,緊張地望着她,“哪裡不舒服,告訴我。算了,我還是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你昨晚……,萬一撞成了腦震盪,我要後悔死。”
賀雪生瞧他作勢要抱她起來,知道這個玩笑開大了,她連忙攬着他的脖子,瞧他俊臉都嚇白了,她道:“我沒事,你別緊張。”
“真的沒事?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求個安心。”沈存希還是不改初衷。
賀雪生搖了搖頭,按住他的手臂,“我真的沒事,要不我跳給你看?”
沈存希提起的心緩緩落回原位,對於他來說,賀雪生就是個易碎的娃娃,他生怕碰碎了她。他嘆息一聲,“依諾,我該拿你怎麼辦?”
賀雪生偎在他懷裡,想起剛纔他和蘭姨的談話,她道:“沈存希,你從來沒有懷疑過白若不是蘭姨的侄女嗎?”
沈存希心知她聽到他們的對話了,他說:“之前確實沒有懷疑過,也不能說沒懷疑,只是沒上心,她是不是蘭姨的侄女,跟我沒多大的關係。”
“那你怎麼突然讓嚴城去調查她了?”
“蘭姨有點反常。”沈存希把昨晚蘭姨問他話的事情告訴賀雪生,他道:“與其說是白若讓我產生懷疑了,倒不如說是蘭姨的質問讓我開始懷疑。”
“原來如此!”賀雪生點了點頭,隨即又想到了什麼,她問道:“白若在依苑住了這麼久,你跟她難道沒有交集?”
沈存希垂眸,輕笑地睨着她,“你在懷疑什麼?覺得我會被她勾引?”
“她長得很像我不是嗎?”賀雪生和白若只見過一次面,就那麼一次,出於女人的直覺,她感到白若對她有很深的敵意。她不知道這敵意從何而來,不過在依苑裡,也就那麼一個出色的男人。
沈存希笑眯眯地望着她,拿手作勢扇着鼻子,他道:“好大一股酸味,有人掉進醋罈子裡了。”
賀雪生推了他一把,“討厭,人家和你說正經的,你又笑話我。”
“依諾,我還是那句話,正品都已經在我懷裡了,我怎麼看得上贗品?”沈存希的神色再正經不過,如果能夠將就,他不會一直單身這麼多年。
他沒有理由等到她回來後,還做出讓她傷心的事。
賀雪生聞言,再也不想疑心他了。這個小插曲就讓它過去吧,反正白若已經不能住在依苑了,也威脅不到她了。
她坐直身體,看見攤在書桌上的劇本,她道:“這是劇本麼?你打算進軍影視了?”
“是有這個打算,近年來房地產不好做,沈氏在啓鴻集團與新宋氏的夾擊下,雖然一直都有營利,但是未來的發展空間不太大,我打算轉行,先試着做一些影視投資,不過不是這個劇本。”沈存希淡淡道,他一直就想轉行,樓市已經到達飽和狀態了,明年上面的政策一出來,想要有較好的利潤,已經沒那麼容易了。
“我可以看看麼?”
“當然。”沈存希點了點頭,伸手拿起劇本放在她手上。賀雪生看向封面,她心底一震,“這是歌劇迴歸的幽靈的劇本?”
“是啊,最近大家都被這劇給困擾着,我昨晚去找老三拿到劇本,想要看看是什麼內容。”沈存希道。
賀雪生翻了幾頁,劇情跌宕起伏,雖然是懸愛劇,但是沒有宣傳視頻那樣驚悚,她道:“這個劇情沒什麼啊。”
“嗯,現在不害怕了吧?”
賀雪生臉紅了紅,想起自己被嚇暈過去的情形,就覺得糗大了。可是那個視頻真的很恐怖,而且還有那句我回來了,始終讓她心存陰影,無法釋懷。
“我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都沒有這樣膽小,現在越來越慫了。”賀雪生羞赧道。
沈存希拿走劇本,丟到書桌上,“既然這個劇沒有那麼恐怖,那等上映,我們去看看?”
“好啊。”賀雪生點了點頭。
兩人坐着說了一會兒話,賀雪生的肚子咕嚕嚕響起來,沈存希錯愕地望着她,“餓了?”
“可能吧,中午只喝了一碗小米粥。”言語間有說不盡的委屈,沈存希搖頭失笑,抱着她站起來,道:“下樓去,我給你做吃的。”
“想吃你做的甜點。”賀雪生還記得他做的焦糖布丁,那股甜味在那些艱難的歲月裡,曾讓她想起來就覺得心裡甜甜的。
“好,飯後甜點。”
兩人走出書房,腳步漸行漸遠,一陣風吹來,將書房門合上,也吹動了桌上的劇本,劇本上那一頁的劇情,正好是賀雪生還沒來得及看到的劇情,也是最關鍵的劇情。
……
蘭姨從樓上下來,越想心裡越不安,她必須去醫院一趟,告訴白若,沈存希已經派人調查她的事。她趕到醫院時,白若正靠在牀頭看報紙。
見蘭姨滿頭大汗的走進來,神色帶着一抹焦急,她心裡咯噔了一下,沒來由的心慌起來,“蘭姨,你怎麼來了?”
蘭姨關上門,快步走到病牀邊,語氣焦急道:“白若,先生已經知道你不是我的侄女了。他讓我告訴你,出院後就收拾行李離開依苑。”
白若臉色一白,手裡的報紙飄落在地上,她絕望地握住蘭姨的手,起身跪在病牀上,哀求道:“蘭姨,你要幫幫我,我不能離開依苑,我不能沒有小白。”
蘭姨看着她這模樣,心裡也是爲難,她道:“白若,你知道我在依苑只是一個傭人,我沒有權力留下你,對不起。”
“蘭姨,你幫幫我,我除了小白,什麼都沒有了,他是我的命啊,讓我離開他,我還怎麼活下去?”白若一把鼻涕一把淚道,看起來好不可憐。
蘭姨是個心腸軟的女人,看見電視裡演母子分離的場面,都忍不住落淚,更何況這還是現實版的,可她實在無能爲力,沈存希的警告還言猶在耳,如果不是念在她在依苑幫傭了14年的份上,只怕他早就發怒將她趕出去了。
沈存希不知道白若的身份,她還能騙騙他,收留她,可是現在她根本不敢,“白若,依苑你是回不去了,我,先生親自發話,我也沒辦法。不過你若是想見小少爺,也可以去學校見見他,不是就見不到了。或者你向先生攤牌,說你是小少爺的母親,也許還有辦法。”
“蘭姨,如果我現在說我是小白的媽媽,沈先生只會拿筆錢打發我,讓我走得遠遠的,他不會讓我再有機會見到小白,怎麼辦?怎麼辦啊?”白若泣不成聲,滿臉慌張的望着她,就像馬上要失去全世界了一般,惶惶不安道。
蘭姨真是同情她,“白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那時候我還小,養不活孩子,我沒辦法給他一個美好的未來,只能將他放在有錢人家門外,希望有人收養他,如果那時候我知道,這會變成我要回孩子的障礙,我不會拋棄他,都是我活該,我怎麼不去死?”白若傷心欲絕,握緊拳頭不停的捶着自己的胸膛,痛不堪言。
蘭姨聽得格外揪心,看着她那張神似宋依諾的臉,她忍不住道:“唉,你要是再早個一兩年出現,說不定憑你這張臉,可能和先生……”
說到這裡,她突然想起這話不該這樣說,她臉色一變,連忙閉上嘴。
白若怔怔地看着蘭姨,“蘭姨,你剛纔要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蘭姨連忙搖頭,她剛纔那話要說出來了,指不定就給先生和太太惹來大麻煩了,到時候她也別想留在依苑裡。她越想越心驚,更不敢再言了。
白若淚眼婆娑地望着蘭姨,伸手頻頻拭淚,“蘭姨,我這要怎麼活啊,嗚嗚嗚……”
蘭姨見狀,也沒敢搭她的話,看着她可憐的模樣,到底還是不忍心,“白若,你休養好身體,至於小少爺的事,等你傷好了,再從長計議。先生不是一個不通情理的人,要是知道你是小少爺的母親,說不定會憐惜你從前遇渣男,把小少爺還給你。現在最關鍵的是,小少爺還不肯和你走,你要在小少爺身上下功夫。”
聽了蘭姨的提點,白若依然不停的抹眼淚,此刻的她就是一個處於弱勢的可憐母親,無時無刻不在試圖勾起蘭姨對她的同情。
可是她知道,沈存希知道她不是蘭姨的侄女,她就別想留在依苑了。
蘭姨勸解了幾句,讓她好好打算,然後起身離去。
病房裡只剩下白若一個人,她沒有再裝,用沒受傷的手狠狠捶着病牀,剛纔還楚楚可憐的模樣,這會兒只剩下陰沉。
在依苑時,她一直很小心,不過分引起沈存希的注意,也不刻意去接近他。她自認自己那些行爲不會引起他的懷疑,一定是因爲賀雪生。
她千不該萬不該出現在賀雪生面前,讓她早早的對她產生了戒備。否則沈存希也不會讓嚴城給她找工作,她也不會爲了躲避搬出依苑,而從樓梯上摔下來。
現在看來,她這傷傷得一點也不值,她原以爲可以借受傷賴在依苑一段時間,現在卻是不能了。不能留在依苑,她要想再接近沈存希,會比登天還難。
她越想越氣,她做了那麼多,現在全都前功盡棄了,偷雞不着反蝕把米。思及此,她額頭痛,手臂也痛。她絕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棄,一定還有別的辦法,而這個辦法,不到時機,她不能使用。
現在就要等,等時機到來。
白若想到自己手裡還握着一張王牌,她慢慢冷靜下來,這張王牌要打得好,不如打得妙。想到這裡,她嘴角上翹,勾出一抹邪惡的弧度。
……
賀雪生坐在餐桌旁,突然感到莫名的心悸,她捂着心口,眉峰微蹙,過了一會兒,那股不適才消失。沈存希煮的西紅柿肉醬意大利麪,他端着盤子出來,見她眉尖蹙起,臉色有些蒼白,他將盤子放在餐桌上,連聲問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不知道,心口突然有些難受,現在沒事了。”賀雪生搖了搖頭,她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林黛玉,不是這裡不舒服,就是那裡不舒服,整個一病秧子。
沈存希仔細察看了一番,“依諾,要不我們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看見你不舒服,我就心驚膽顫。”
賀雪生擡頭望着他,見他俊臉上滿是關心,她伸手輕撫着他的臉頰,青色的胡茬扎着她的掌心,癢癢的,她道:“我又讓你擔心了,我怎麼總是讓你擔心?”
“因爲我愛你啊,我在乎你的一切,你皺一下眉頭,我都會擔心你是不是遇到煩心事了,我想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放在你面前,只爲博你一笑。”沈存希情話綿綿道。
賀雪生輕笑道:“那你不是成了周幽王了?”
“爲了你,做個昏君也值得。”沈存希笑吟吟道。
賀雪生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意,沈存希看着看着,眼神就變得深邃起來,他傾身過去,對着她的脣啄了一下,又啄了一下,意猶未盡道:“趕緊養好身體,每次碰你,你都病一場,很打擊我的自尊。”
“那說明你勇猛無敵啊!”賀雪生俏皮道,說完就意識到自己剛纔說了什麼,她頓時臉紅耳赤起來。
沈存希颳了一下她的鼻子,眸底的笑意更深,他道:“不知羞,不過我喜歡聽你讚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