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美昕看着他寬闊的後背,遲疑道:“我還能走,不用你背。”
薄慕年回頭望着她,眉目間多了一抹深凝,他目光移向她的腳,道:“你不想要你的腳,我看着還心疼呢,磨嘰什麼,快上來。”
韓美昕不敢違逆他,更不想好好的破壞了氣氛,趕緊趴在他背上。這一激動,衝撞過去的力道差點把薄慕年撲倒在地上,薄慕年雙手撐在地上,才穩住,他哭笑不得。
這丫頭什麼時候這麼怕他了?看來他要努力很久,她纔會像從前那樣,在他面前不再戰戰兢兢的,而是有點小傲嬌的。
他一邊背起她,一邊想,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韓美昕趴在薄慕年背上,他揹着她緩緩走出鬧市區,來到人煙稀少的地方,她來Y市大半個月了,雖然很少出來逛過,也知道他揹着她走的方向,與他所住的酒店是背道而馳的。
她猶豫了一下,問道:“我們要去哪裡,不回酒店了麼?”
薄慕年想起她剛纔待在酒店裡那不自在的模樣,他點了點頭,“嗯,你要是困了,就趴在我肩膀上睡吧,可能要走很久。”
韓美昕有些差異,又怕自己太沉,累着他,她道:“那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薄慕年微微轉頭,只能看見她的側臉,路燈下,她的側臉溫柔,喚起他心裡的柔情,他搖了搖頭道:“不用,我背得動,就是我們七老八十了,我也背得動你。”
韓美昕心頭有種異樣的感受,七老八十,他們可以一直在一起老去嗎?可是想想,要是他七老八十了,還像那天傍晚一樣強上她,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薄慕年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居然在他背上打着寒顫,他沒有問出口,揹着她沉默地往前走去。韓美昕趴在他背上,一開始身體還有些僵硬,後來漸漸繃不住了,她軟了身體,薄慕年背得也更順手了。
她看着他揹着她,穿過一條條街道,步伐邁得很大,但是揹着她的姿勢很穩,她一點也感受不到顛簸。她趴在他肩頭上,輕聲問道:“薄慕年,你要是背不動了和我說一聲,我下來走。”
“你這點重量算什麼?”薄慕年淡淡道,“以前跟部隊負重徒步翻山越嶺,我揹着一百公斤的重物,走一天都不會感覺到疲憊。”
韓美昕提他提起過往,那是他身爲特種兵時的經歷,他幾乎從來沒在她面前提起過,她低喃道:“那一定很辛苦。”
“當時並不覺得辛苦,反而覺得甘之如飴,我那時候的夢想,是從特種兵一直做到大校去,能進入中央。”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突然停頓下來。
韓美昕聽薄慕景說過,他本就是當兵的料,立過許多戰功,進入中央是輕而易舉的事。只是後來因爲林子姍,他才棄軍從商的。
薄慕年穿軍裝的樣子,一定很酷,她暗暗想着。
“現在那些夢想,對我來說,真的只是夢想了,不過幸好,我轉行了。”薄慕年忽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韓美昕沒聽懂,“爲什麼?”
薄慕年轉頭又看了她一眼,這一眼顯得有些意味深長,他道:“要我還是軍人,敢和你籤這種契約,會被一槍崩了。”
韓美昕輕笑道:“你還知道啊,那你還敢和我籤?”
這個話題,其實是韓美昕心裡的一道傷,她只是裝作無所謂,以爲這樣久了,就真的不會在乎了。
薄慕年揶揄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韓美昕無語極了,她是不知道薄慕年到底哪裡想來的那些花招,還羅列得清清楚楚,不僅如此,在她身上還用過幾招。這個男人明明看着一本正經,在牀上居然那樣的無下限,真是無敵悶騷!
走了一段路,韓美昕問他,“你累不累,要不放我下來?”
“不累,你要是困了,就趴在我肩膀上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薄慕年低聲道。
“你到底要揹我去哪裡?”韓美昕擔心他累,哪裡睡得着。
“你睡吧,我喜歡這樣揹着你。”薄慕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的話讓韓美昕的心砰砰的亂跳起來,其實如果薄慕年願意放下身段來對一個女人好,那麼這個女人就一定逃不掉他設下的甜蜜圈套。
她當真趴在他肩膀上,也不再問他要帶她去哪裡,因爲不管去哪裡,他都一定會在,所以她很安心。他的背讓她感到很安穩,不一會兒,睏意襲來,睡過去前,她還不放心道:“薄慕年,你要是累了,一定要叫醒我,我可以自己走。”
薄慕年薄脣微勾,喜歡她如此體貼的模樣,他柔聲道:“你安心睡吧。”
這一晚,薄慕年揹着韓美昕穿了大半個城,將她送回了她所住的酒店。她睡得很沉,他將她放回牀上時,她在枕頭上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並沒有醒來。
薄慕年坐在牀邊,低頭凝視着她的睡顏,她紅脣微嘟,像是在邀請他的品嚐,他情不自禁的靠近她,貼上她的脣時,他難耐的低吟了一聲。
他並沒有深入,只是碰了碰她的脣就離開了,怕自己會壓抑不住渾身奔騰的欲.望,會情不自禁的要了她。他移開視線,幫她脫下高跟鞋,她腳後跟磨起了水泡,他起身去找來碘伏與創可貼,先將傷口消了毒,然後再貼上創可貼。
做完這些,他將她的腳放回被子裡,在牀邊坐了一會兒,才起身離去。
……
韓美昕再度醒來時,她看到天花板上熟悉的燈飾,她連忙坐起來,朝四周張望了一下,沒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她心裡沒來由的有些失落。
她擡起手腕,看着手腕上那條手鍊,她伸出手指,輕輕轉動着上面的石頭。她一直以爲,薄慕年做這些,都是附加條件,是爲了讓她更放鬆,然後更好的滿足他。
可是他背了大半個城,將她送回她所住的酒店,卻什麼都沒對她做,甚至不像前晚那樣,死皮賴臉的留下來,抱着她入眠。
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韓美昕一大早,被薄慕年的舉動弄得跟丟了三魂六魄一樣,就連在洗漱的時候,她都還一直在走神。穿鞋子的時候,她才覺察出腳後跟上有什麼東西,低頭看去,才發現昨晚被磨起水泡的地方,貼了一張創可貼,不用說,這也是薄慕年做的。
她怔怔地看着創可貼,爲什麼她有種感覺,她是被他珍惜的人?
韓美昕收拾好東西走出酒店,一眼就看見酒店外倚在車門上的郭玉,她忽然想起昨晚他打來的電話,她快步走過去,郭玉也看見了她,他微笑地凝視着她,等她靠近。
“美昕,早!”
韓美昕看着眼前溫暖的男人,她心裡多了些莫名的歉疚,她道:“郭玉學長,早,昨晚對不起啊,手機突然沒電了。”
“沒關係,我就是擔心你,要去公司嗎?我送你過去。”郭玉拉開副駕駛座車門,事實上,昨天他去了她公司樓下,沒有等到她下樓來,纔給她打電話。可是他不想說,不想給她任何壓力。
韓美昕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彎腰坐進車裡。
郭玉關上車門,他快步上車,發動車子駛出酒店,車子在路上平穩的向前飛馳,郭玉看着她安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上,他輕笑道:“以前,你很少有這樣安靜的時候,有心事麼?”
“沒有。”韓美昕衝他笑了笑,“就是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郭玉看了她一眼,“隨便說什麼,我喜歡聽你說話。”
“郭玉學長……”韓美昕猶豫了一下,還是道:“薄慕年來Y市了,他來督促收購小組的工作,前晚,你走後,我們見過面了。”
郭玉突然明白,她爲什麼一直沉默了,他輕聲道:“你們談過了嗎?”
“我……”
“沒關係的,美昕,你等了我那麼多年,我也可以一直等下去。你不用覺得有負擔,只要你記住,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郭玉打斷她的話,害怕她說出讓他無法接受的話來。
韓美昕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絞得指節發白,她偏頭看着郭玉的俊臉,這樣溫暖安靜的男子,如果她一直在等他回來,而沒有和薄慕年在一起的話,他們一定會很幸福的。
她甚至痛恨自己,爲什麼沒有多等等,哪怕再多等一個月,也許他們都不會這樣子錯過,“郭玉學長,不要等我了,我不值得。”
“美昕,不要說這種話,沒有人比你更值得我珍惜。”郭玉輕聲道。
韓美昕心中鈍痛,她知道,她不可能讓情況變得更復雜,郭玉與薄慕年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上次薄慕年發狠將他們的車逼上隔離帶,就已經說明他的瘋狂。
如今,他步步爲營,明明急於得到她,卻仍爲了她放慢了腳步,如果她再次讓他失望,她不知道後果是什麼。她不想連累郭玉,當初簽訂契約時,沒有任何人逼她,如今她也沒有資格感到委屈,更不能將郭玉拖下水,讓他們連兄弟都做不成。
“郭玉學長,真的不要等我。”韓美昕低聲道,從薄慕年出現在她面前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不會放開她了。
他那樣驕傲的一個人,肯放下身段討好她,帶她去逛街,揹她回酒店,都說明了他誓在必得的決心。這場婚,他是容不得她有半分的分心。
或許,她真的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他對她有一點點好,她就開始動搖,想要和他好好過下去,哪怕有時候的他,是那樣的讓她害怕與膽怯。
郭玉的手緊握着方向盤,他沒有看她,甚至沒有再多問,怕多問一句,自己就會崩潰。車子停在公司樓下,韓美昕回頭望着他,“郭玉學長,我到了,再見!”
郭玉轉頭望着她,他輕輕對她笑,“美昕,不要有壓力,去走自己的路,只是你記得,只要你轉身,我一定還在。”
韓美昕的心沒來由的痛了起來,這是一句怎樣的承諾,他不計一切回報的,只爲等她,她眼裡淚光閃閃,她想她最近一定是太脆弱了,爲什麼總是想哭呢?
她沒有再讓他別等她,她懂他的固執,她轉過頭去,推開車門下車,合上車門,她頭也不回的走進辦公大樓。身後,那道繾綣的目光一直追隨着她,直到她走進電梯裡,她捂着眼睛,強忍着眼淚。
她一直沒有注意到,電梯裡除了她,還有一個人。
薄慕年站在電梯裡,看見她從郭玉車上下來,看見她隱忍着眼淚的模樣,他頓時心浮氣躁起來,他抿着脣,冷聲道:“你就這麼捨不得他?”
韓美昕受驚不小,她瞪大眼睛,轉頭呆滯地望着他,薄慕年黑眸裡跳躍着火光,冷冷地盯着她,她還真是給了他一個大驚喜,他百般爲她着想,可是她卻把他的用心糟蹋得一分不剩。
他怒氣衝衝的靠近她,將她抵在電梯金屬壁上,他沉聲道:“韓美昕,你到底有沒有心?”
韓美昕被他嚇得呼吸都停滯了,她分明在他眼裡看到了暴戾的前兆,她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什麼,最後又感到無力,“薄慕年,我和郭玉學長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那是哪樣?”薄慕年擡手,伸出食指揩掉她眼窩處的眼淚,他譏嘲道:“你的眼淚不是爲他而流?韓美昕,是不是我對你再好,你都感覺不到我對你的用心,嗯?”
韓美昕看着他指腹上那滴閃亮的淚珠,她抿緊了脣,她太清楚她剛纔爲什麼哭,是哭她和郭玉之間的緣分,真的已經結束了。他們誰都無法撼動時光,誰也回不到過去。她是心疼,心疼他明知道他們已經錯過,還要固執的等下去。
可是這些話,她如何能對薄慕年說?
“薄慕年,爲什麼是你,爲什麼要是你?”韓美昕微仰起頭望着他,苦澀的問道,爲什麼偏偏是他?
薄慕年邪笑,他伸手擡起她的下巴,邪佞道:“韓美昕,不管你是不是後悔了,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你是我薄慕年的女人,你想和你的初戀情人雙宿雙飛,除非先殺了我,否則你不要妄想!”
韓美昕一時心驚膽顫,昨晚他們之間還溫情脈脈,不過一夜功夫,又回到瞭解放前,她閉上眼睛,“薄慕年,你一邊陪你的心上人去美國治病,一邊又拽着我不放,你到底想要怎樣?”
“你在乎嗎,韓美昕?”薄慕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等她回答,他道:“你不在乎,因爲你急着逃離我身邊,回到你初戀情人的懷抱裡。是不是因爲姍姍的存在,你反而鬆了口氣,覺得把我推到她身邊,你就可以全身而退?”
韓美昕微微瞪大眼睛,他到底在說什麼?他爲了林子姍連家都不歸,好不容易回去一次,卻把她弄得遍體鱗傷,現在他居然說她把他往林子姍身邊推,“薄慕年,你不要冤枉我,明明是你還放不下你的林妹妹。”
“那你告訴我,你剛纔在哭什麼?韓美昕,待在我身邊很委屈麼?”薄慕年逼近她,此刻在他心裡,她所有的質問,都是在爲她的三心二意找藉口。
她難道看不出來,他一直在放慢腳步追求她麼?
韓美昕擡手抹了抹眼睛,她抿着脣不說話,薄慕年惱怒極了,他手指稍稍用力,捏緊了她的下巴,低喝道:“說話!”
韓美昕被他激怒了,她突然伸手用力推開他,她大聲道:“是,我就是覺得委屈,我就是受夠了,你這麼陰晴不定,高興的時候就哄哄我,不高興的時候就弄得我渾身是傷,薄慕年,我就是受夠你了。”
韓美昕越說越大聲,完全沒有注意到電梯在身後緩緩開啓,電梯外面站了幾個分公司的職員,都愣愣地看着電梯裡這一幕,他們好像在無意間撞破了什麼,老闆臉色好陰沉,會不會當衆掐死韓律師?
唉,韓律師居然是老闆的女朋友,一個禁慾一個悶騷,倒是絕配啊!不過那些中意韓律師的男同事,要是知道韓律師名花有主了,只怕要哭暈在廁所裡。
韓美昕說完了,感覺到一陣詭異的安靜,她轉頭看去,就看到電梯外面站着幾個瞠目結舌的職員,她頓時尷尬得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再回頭瞧見薄慕年陰沉的臉色,她反應過來的同時,就是奪門而逃。
薄慕年瞪着她倉皇逃離的背影,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他目光凌厲地掃向那幾名職員,隨即邁開長腿走出電梯,朝辦公室走去。
走進辦公室,薄慕年想起韓美昕剛纔說的話,他臉色陰鬱到極點,她受夠他了?好,很好,非常好!韓美昕,既然我對你來軟的你不接受,那就來硬的好了。
他拿起內線,撥通外面助理的電話,讓她叫韓美昕到辦公室來。韓美昕接到助理的電話,她就知道,薄慕年肯定生氣了。
她戰戰兢兢來到辦公室外,敲門進去,就聽到薄慕年站在落地窗前接電話,聽到她的敲門聲,他轉過身來,他臉上掛着溫軟的笑意,仔細叮囑電話那端的人,“你剛做完手術,身體還沒有康復,不要心急,聽醫生的話,徐徐圖之,不要勉強自己。”
韓美昕站在那裡,聽出他應該是和林子姍在打電話,她心裡一陣難受,他叫她上來,就是爲了讓她看他怎麼關心別的女人麼?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他又道:“我在這邊還好,工作不是很忙,會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我就去美國看你。”
韓美昕覺得她杵在這裡就是多餘的,她咬了咬牙,轉身往辦公室外走去,身後傳來一道凌厲的聲音,“我讓你走了麼?”
韓美昕背影一僵,停下腳步,回頭看他惡狠狠地瞪着她,她抿緊了脣,就聽他匆匆與那邊說了幾句,然後掛了電話。
薄慕年擡步朝她走來,經過辦公桌,他將手機扔過去,目光卻是緊緊鎖住她,韓美昕下意識往後退,直到背抵在門上,她無處可退,她才仰起頭迎視着他冷怒交加的目光,“薄總,如果你沒什麼吩咐,那我先出去了。”
說完,她拉開門,下一秒,薄慕年一手撐着門,將門重新合上,他目光銳利地盯着她,“韓美昕,如果我不放你,你以爲你真的能躲得了我嗎?”
他呼吸時噴出的熱氣噴灑在她耳邊,她忍不住輕顫起來,“你到底想怎樣?”
“我想怎樣你不知道?”薄慕年臉色陰沉,他給了她太多的自由,讓她越來越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了,既然她不稀罕他的柔情,他也不用再費心討好她了。
“你!”韓美昕倉皇地盯着他。
“我叫人訂了下午的機票,你和我一起回桐城去,回去當好你的薄太太,若你敢再三心二意,就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薄慕年說完,就放開她,轉身走向辦公桌。
韓美昕聽出了他的意思,他不准她在Y市,是不准她再和郭玉藕斷絲連,她急道:“我是這次收購案的法務代表,收購案還沒有結束,我不能回去。”
薄慕年冷冷道:“你以爲沒了你,就沒人能擔當這次收購案的法務代表了?韓美昕,你別忘了,你首先是我的太太,其次纔是公司的法律顧問。”
向來公私分明的薄慕年,卻是第一次在工作的事上尋了私,當初放任她來Y市,他就已經大錯特錯了,他千算萬算,漏算了郭玉也來了Y市。
“薄慕年……”韓美昕還試圖說些什麼,卻被他冷聲打斷,“出去!”
韓美昕氣得要命,“我來Y市,是薄董事長親自審批的,我就這麼回去,他會失望的。”
“是怕我父親失望,還是怕你的郭玉會失望?”薄慕年倚在辦公桌旁,他盯着她,她極力爭取留下來的樣子,在他眼裡,都是爲了郭玉。思及此,他心中更是惱怒。
“出去,否則不要怪我在這裡,對你做點什麼讓你後悔莫及的事。”薄慕年滿目戾氣,他話音剛落,韓美昕根本不敢與他爭辯,迅速轉身拉開門離開。
她心裡清楚,薄慕年絕對是說到做到的人!
韓美昕一路被薄慕年半脅迫着上了飛機,飛機起飛那一剎那,韓美昕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爲期不到一個月的逃離,她將要再次回到那片土地上,回到她該盡的義務裡。
薄慕年坐在她旁邊,他在翻閱文件,目光掃過她,語氣溫涼道:“在想什麼?你的郭玉?”
韓美昕回頭望着他,大概是在飛機上,她不怕他對她怎麼樣,她故意氣他,“對啊,你能掌控我的人,可你無法掌控我的思想,我想哪個男人都與你無關。”
薄慕年恨得咬牙切齒,“是麼?”說罷,他“啪”一聲合上文件,一手穿過她的後頸,將她拽過來,衆目睽睽之下吻住她的脣,說是吻,用咬來形容更恰當。
頭等艙裡,只有四排座位,他們坐在一排,薄慕年旁若無人的吻她,甚至將手伸進了她衣服裡,撫摸着她腰上的*。
韓美昕瞪大眼睛,薄慕年的俊臉倒映在她眼裡,他沒有閉上眼睛,幾近殘暴的咬她,韓美昕握住他探入她衣內的手,唔唔的抗議。
半晌,薄慕年才氣喘吁吁地放開她,盯着她嫣紅得快要滴血的嘴脣,他殘酷道:“我是控制不了你的思想,但是我可以在你身上烙印下屬於我的痕跡,讓你一輩子都揮之不去,而這,是你的郭玉做不到的。”
韓美昕怒瞪着他,她擡手狠狠擦了擦脣上的痕跡,扭頭看向窗外,不再理他。
薄慕年盯着她的後腦勺,突然覺得沒趣,他深吸了口氣,勉強壓抑着心裡翻江倒海的情緒,重新翻開文件批閱。
飛機起飛,上升過程中顛簸不停,韓美昕眼眶發脹,她盯着窗外,俯瞰着Y市的城市風貌,她寧靜的時光,註定要結束了。
兩個半小時後,飛機降落在桐城機場,兩人一前一後下飛機,誰也沒有搭理誰。薄慕年走在前面,他手裡提着一個公文包,韓美昕跟在身後,旁邊有小孩子跑過來,撞了她一下,她被撞得往旁邊歪倒。就在她以爲自己會跌個狗啃泥,腰間突然伸來一隻大手,緊緊摟着她的腰,將她拉了回去。
她撲進那副熟悉的懷裡,擡頭愣愣地望着他,薄慕年劍眉微蹙,不悅地盯着她,低聲斥道:“走路發什麼呆?”
韓美昕連忙站直身體,想要從他懷裡退出來,他卻理所當然的摟緊了她的腰,大步朝出口走去。
兩人都沒有說話,一直到領取行李的地方,薄慕年才鬆開她,盯着不停轉動的傳輸帶,看到她的行李箱,他先她一步伸手拽下來,推着往外面走。
韓美昕只得跟上,兩人步出機場,徐浩與司機已經等在那裡。薄慕年是直接從美國飛去Y市的,徐浩並沒有跟他一起去美國,看見他們走出來,他有些激動道:“薄總,薄太,你們終於回來了。”
薄慕年淡淡的頷了頷首,將行李箱交給司機,他彎腰坐進車裡。
韓美昕朝徐浩打了聲招呼,然後跟着坐進車裡。徐浩看着並排坐在後座上的兩人,怎麼看怎麼覺得怪異。他關上車門,轉身坐進副駕駛座。
司機放好行李箱,轉身上車,發動車子駛離機場。一路上,沉默在蔓延,徐浩透過後視鏡,看了看後座上的兩人,他轉過身去,看着韓美昕,道:“薄太,這次去Y市辛苦了。”
“謝謝關心,不辛苦。”韓美昕含笑道。
薄慕年斜睨了她一眼,陰陽怪氣道:“她哪會覺得辛苦,只怕已經樂不思蜀了。”
“……”韓美昕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徐浩訕訕的,自然看出來薄總很不高興,他不敢再和韓美昕說話,生怕引火燒身。
韓美昕扭頭看着窗外,離開桐城大半個月,如今再度回來,她心裡五味雜陳。當初她是迫不及待的逃離,如今是不情不願的歸來。
薄慕年看着她的側臉,看到她臉上的憂傷,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還是在想郭玉?思及此,他的周身的氣場瞬間冷了下來,他伸手過去扣住她的手,用力握住。
韓美昕被他捏痛了,她回過頭來瞪着他,沉默的想要收回手,他卻越攥越緊,她惱怒道:“薄慕年,你想把我的手捏碎麼?”
“你敢再想他,信不信我就敢把你的手捏碎?”薄慕年從齒縫裡迸出這樣一句威脅來,他確實管不住她的思想,所以他才更加惱怒,更加想在她身上找存在感。
明明他就在她身邊,爲什麼她想到的卻是別人?
韓美昕瞪着他,氣得紅了臉,“你無可理喻!”
“隨你怎麼說,我就是不准你想他!”薄慕年低聲道,在她面前,他經常感到挫敗,他想要好好和她說話,但是常常沒幾句話,兩人就會吵起來,要不然就冷場。
偏偏這樣的女人,他卻放不下,他到底是着了什麼魔?纔會想要和這個脾氣又臭又硬的女人在一起?
韓美昕別開目光,他怎麼能說得如此理直氣壯?他可以在她面前肆無忌憚地關心林子姍,卻不准她想別的男人,他怎麼可以這麼霸道?
即使兩人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是車廂就這麼大,前排的人還是無可避免的聽到他們的對話,徐浩感覺到,薄總和薄太的感情,似乎比大半個月前還要糟糕了。
司機開車直接送他們回了清水灣別墅,車子停在別墅前,薄慕年率先下車,沒有理會還坐在車裡的韓美昕,他穿過花園,徑直進了別墅。
韓美昕步下車來,她站在別墅前,擡頭望着這座別墅,她嘆息一聲,不管她願不願意,她終究還是回到這裡來,面對屬於她的人生。
其實現在事務所與薄氏集團已經續了三年的約,她可以反悔,不必跟着薄慕年回來。可是她還是跟着他回來了,回到這座宛若牢籠的地方。
司機拎着她的行李進了別墅,她慢慢走進去,劉媽站在門口等她,看着她老淚縱橫,情不自禁的上前握住她的手,感慨道:“太太,你終於回來了。”
韓美昕握着她的手,輕聲道:“劉媽,我回來了。”
劉媽一個勁的點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看你一身風塵僕僕的,先去樓上洗個澡,劉媽給你做最拿手的白切雞。”
如果這座別墅還有溫暖的地方,那麼就是劉媽,從她搬進清水灣,她就把她當成女兒一樣照顧,她笑着點頭,然後轉身上樓去了。
劉媽看着她的背影,她抹了抹眼淚,太太回來了,這裡又是一個家了,真好!
韓美昕走到主臥室外,她猶豫了一下,才推開門進去。走進去,就看見薄慕年的衣服扔了一地,她皺了皺眉頭,彎腰一件件拾起來搭在腕間,來到衣簍前,她把衣服扔進去。
她轉身打量着臥室,主臥室裡什麼都沒變,就連牀單都還鋪着她離開時的牀單,不過很快,她就發現哪裡不一樣了,她買回來的水晶燈不翼而飛了。
她怔怔地盯着,身後突然傳來移門拉開的聲音,薄慕年腰間繫着一條浴巾走出來,見她回過頭來望着他,他看向她剛纔望着的地方,淡淡道:“水晶燈被我砸壞了,你有空我們明天去燈飾商場買一個回來。”
韓美昕回頭望着天花板,發現天花板上還有被劃過的劃痕,這裡少說有將近三米高,他得生氣成什麼樣,纔會砸東西砸到天花板上去?“壞了就壞了,不用買了。”
薄慕年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對她淡漠的態度十分不喜,“就砸了你一個燈而已,想發脾氣就發,忍着做什麼?”
“我沒有想發脾氣,你不喜歡水晶燈,就叫電工來把之前的燈換上去就行。”韓美昕淡淡道,現在想想,那個水晶燈吊在這房間裡,確實有些不倫不類。
薄慕年盯着她,半晌,他轉身朝衣帽間裡走去。韓美昕望着他的背影,他又不高興了,唉,他們總是三句話說不到一處,不是他不高興,就是她不高興了。
韓美昕打算去浴室洗澡,但是薄慕年在,她沒有去,打算等他出去了再進去洗。她等了一會兒,就見薄慕年穿戴整齊的出來,他徑直來到她面前,拽住她的手腕就往門外走。
韓美昕被迫跟着他走,她邊走邊道:“薄慕年,你要帶我去哪裡?”
薄慕年的聲音沉沉的傳來,“去買燈。”
韓美昕沒想到他說風就是雨,她無語到極點,被他拽着出了門,來到巴博斯面前,巴博斯已經修好了,薄慕年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將她塞了進去,然後迅速上車,發動車子朝燈具市場駛去。
一個小時後,韓美昕與薄慕年身處在燈光璀璨的燈具市場,這裡有各式各樣的燈飾,有最樸實的吸頂燈,也有最華麗的水晶燈,看得人眼花繚亂。
當初韓美昕買那盞水晶燈時,只是一時興起,買回去後,也覺得怎麼看都好看。現在被薄慕年趕鴨子上架的來買燈,她望得脖子都酸了,都沒有遇到自己特別想買的。
薄慕年一路陪着她,逛了好幾家,她都沒有看到如意的。她坐了一下午飛機,再加上腳後跟昨晚磨起了水泡,她精神不濟,她道:“我們回去行不行?改天再來買。”
“不行!”薄慕年厲聲拒絕,看不得她失落的樣子,就非得要她買了再回去。
“我又累又餓,你能不能放我一馬?”韓美昕覺得薄慕年是在變着法的折騰她,要不然什麼時候不好來買燈,非得今天。
薄慕年看着她的表情,“這家沒有滿意的?那我們再看下家。”
韓美昕瞪着他的背影,“薄慕年,你到底想怎樣?不要說一出是一出行不行?”
薄慕年沒理她,直接走進下一家,韓美昕被他折磨得沒脾氣了,只得瘸着腳跟進去,薄慕年轉了一圈,目光落在她身上,“有喜歡的嗎?”
韓美昕隨手指了一盞,像是應付他一樣,“就這盞吧。”
薄慕年順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天花板上垂落着一盞水晶燈,他再回頭看着她的臉,他皺眉,“你確定你喜歡這個?”
“對,我喜歡這個,你買吧,買了我們就回去。”
薄慕年抿着薄脣,沒買,他轉身走出這家店,又往下家走。韓美昕瞪着他的背影,他到底想怎樣?她讓買,他又不肯買,他就是故意帶她出來撒氣的吧?
“韓美昕,好好看清楚你喜歡的是什麼,找不到你中意的,今晚我們就耗在這裡,別回去了。”薄慕年的聲音從前面飄過來,韓美昕氣不打一處來,他非得讓她挑喜歡的,可如果這裡都沒有她喜歡的呢?
他根本就不懂,她當初想買的是什麼,她那麼歡喜的把那盞水晶燈換上去,就是要在他的房間留下屬於她的一抹溫柔,又是爲什麼?
如今在這滿是燈海的燈具市場裡,她找不到當時那種暗藏的竊喜,再華麗的水晶燈,也不會是她想要的。
而韓美昕也不懂薄慕年,他固執地讓她挑她喜歡的水晶燈,其實就是讓他們回到之前,就算有點磕磕碰碰,日子還是能過下去的,至少每天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他想要的,就是這麼簡單而已。
韓美昕實在找累了,每當她應付的指一盞燈讓他買時,他都會問她真的喜歡嗎?不管她怎麼回答,他最終都會轉身離開。
也許有些東西,一旦破碎了,就是再誠心誠意去求,都未必能再求回來。比如人心,比如緣分。
最後,在一家燈具店裡,韓美昕看到了一盞與她之前買的一模一樣的水晶燈,薄慕年也發現了,他心中大喜,連忙讓店長取下來給他,他捧着那盞水晶燈,眼睛亮亮地望着韓美昕,“這盞,喜歡嗎?”
韓美昕看着他神采奕奕的神情,還有他那雙異常明亮的眼睛,眼睛裡那抹失而復得的喜悅感染了她,她情不自禁的點頭,“嗯。”
“那就這盞。”薄慕年滿心歡喜,他們走遍了整個燈具市場,那麼多光彩奪目的水晶燈都沒能讓他們滿意,其實他們下意識是在找那盞一模一樣的水晶燈。
兩人相視一笑,彷彿所有的不快與芥蒂,都在這一笑中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