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一嘆,環着男子的收略一收緊,“今日之事,我說過了,你聽過了,便忘了吧。就是真心當你是朋友,才告訴你這些的。因爲我知道,在逸心中不止裝着我這個朋友,也裝着你那三哥。我和他在你心裡是一樣的重要。當初要你答應帶我離開,其實是在變相地逼你背叛納蘭容鈺,此事無疑是大大地爲難了你。可你依舊義無反顧地答應了我,所以逸,謝謝你。可是,我不要你爲我爲難,不要你因了我對那人心存愧疚。如今真相大白,你只須知道是他負我在先,我纔會斷義絕情地選擇離開。如此,你的心裡便不須覺得對誰愧疚了。逸,不要因爲我的緣故與那人生了嫌隙。我畢竟只是你們生命中的一個匆匆過客,而他卻是你一世的親人。如此因小失大,未免不值得。你能答應我麼?”
白霓裳的話溫軟無比,卻是字字剜心而過,納蘭容逸的淚滾滾而落,“霓裳。霓裳。”
如此溫柔體貼的女子,如此玲瓏剔透的女子,教人如何能忍住不爲她動心?
女子暗自抹淨淚水,擡頭嫣然一笑,抽出帕子去拭納蘭容逸臉上的淚水,見他難爲情地側臉欲躲開,白霓裳忙扳起臉,將他的腦袋挪回正位,“乖乖的別動。”
納蘭容逸神情頓時一肅,果真不再動彈,只是自臉頰到耳根逐漸紅透,似是一隻煮熟的大蝦,不由逗得白霓裳大笑着彎下腰來。她笑得兀自開懷,全然不知這一刻短暫的歡愉對納蘭容逸而言是多麼的彌足珍貴。他只盼時光能就此靜止,好讓她再多看他一眼,真真正正地看清這個名喚納蘭容逸的男子。
“逸,你怎麼能生得這般可愛?害得我都有些羨慕起逸王妃來了,竟能得此良人,哪裡像我……”沉沉的語氣驟然又歡快起來,“到底你和她都是有福之人,你可得好好……”
“霓裳,我跟你一起走吧。”納蘭容逸驀然吐出一句,瞧他目光灼灼,竟不似是在玩笑。
“你說什麼?”白霓裳錯
愕地望着他,生怕自己幻聽了。
納蘭容逸神色端肅,一字字道:“我說,我要和你一起走。我們一起離開洛陽,好不好?”
女子低頭苦笑了一下,心裡頓覺沉重,緩緩道:“那怎麼行。你是有家室的人,若隨我走了,你教杜如雪情何以堪?更何況,我要去的是長安,你若是隨我一齊回去,只怕……”
納蘭容逸忽然壞笑起來,拍了一下女子的腦袋而後極快退開,“誰要隨你一道回去了?呵呵,霓裳,你被我騙了呢。”
女子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張笑得沒心沒肺的英俊臉龐,不知不覺淚流滿面。她知道的,他剛纔所言並非玩笑,他是真的想和她一起走。可是見她面有難色,他便立刻改了說辭。這個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他待她這般的好,竟捨不得看她有一絲一毫的爲難。
見她流淚,納蘭容逸的笑臉立時垮了下來,忙湊過去手忙腳亂地道歉,手舉了半響到底是不敢觸碰她的臉龐,“霓裳,你莫要哭哇。是我不好,不該亂與你開玩笑的。我錯了,你原諒我好麼?”
白霓裳一聽他的話,反倒哭得越發厲害了,心裡半是難過半是感動。這麼好的男子,始終默默地守護在她身側,怎麼她喜歡的人竟不是他?
納蘭容逸的眼神深邃如夜,輕聲一嘆,將她的腦袋輕挨在自己肩頭,“唉,我真是怕了你們女子了,一哭起來彷彿是要發大水。如此殘害蒼生,真真是我的罪過呀。”
白霓裳聽了不禁破泣爲笑,不想素來規矩正直的納蘭容逸竟也有這般幽默的一面。
“笑了?”納蘭容逸輕聲道,心底很是感慨,忍不住問她:“方纔,是在爲我哭泣麼?”
白霓裳的呼吸很是輕淺,想了想才作出回答,哭過的聲音微微沙啞:“是,這世上甚少有人待我這般真心實意的好。逸,說真的,我很感動。”
納蘭容逸不覺微笑,“那麼,請你以後都不要爲我哭
泣了吧。只此一次,便已足夠。”
內心深處的柔軟似被什麼觸動了一下,白霓裳的眼眶再度溼潤起來。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男子?她給他的永遠只有那麼少,他卻始終知足常樂。若非是愛慘了一個人,如何能做到這般無怨無悔?
“對了,我將你的信轉遞給雲千歌后,他讓我給你帶回一字和一句話。”
原來那日病榻前,她曾遣退所有人,勉力振作寫了“不日當歸”四字託納蘭容逸送交到雲千歌手裡。如今,是有回覆了麼?
白霓裳抑制住心底的激動,平靜道:“是什麼?”
男子不答,只默默從懷裡掏出一封信箋遞給白霓裳,“你自己看吧。”
當日雲千歌回信的時候,他就在當場,喜怒不形於色的清雅男子看完信後當下提筆就作了回覆,竟是隻有一字。那一刻,納蘭容逸不由暗自替白霓裳不值,雲千歌怎麼能僅以一字答覆那個癡心爲他的女子?
白霓裳拆信的手略略顫抖,待到見信時,心底卻突然平靜下來。雲千歌回她的,仍是那個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您”字。她攥着信,心裡不由一陣失落,淡淡問:“他還讓你帶了什麼話?”
納蘭容逸答:“他說,你若是還看不懂信中涵義,待到重逢時他自會給你答案。”
納蘭容逸走後,白霓裳即刻喚了畫扇去昭陽殿,說是她今夜身子不適,先行喝藥睡下了,囑咐禹帝今晚到西宮處歇息,就不必過來了。
夜涼如水,宮闕深深。
女子披了一襲素衣至花園獨坐小酌,淡淡的酒香飄散在微溼的空氣中,一如女子此刻心中的悵惘與孤寂。衣香鬢影,指尖拈花的風流,皆如昨日一夢,夢醒了誰人還去在意它的真假?
辛辣的女兒紅穿腸而下,飲了一杯又一杯,女子的眸光漸趨渙散,不禁趴在了冰涼的石桌上低喃起來:“爲什麼?你們一個個的都要來騙我傷我?爲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