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兒眼中閃過一絲不解,“主子,這是爲什麼?您日前不還說着想見皇上的麼?如今皇上就在亭裡坐着,您爲何又……”
慕容蝶衣面色極冷淡,“本宮如今又改變主意,不想見他了。”
話是這麼說,可腳下的步子卻一步未挪,明翦般的眸子定定地瞅着亭中端坐的某人,欲言又止。
靜兒瞅了瞅自家主子的神色,腦袋裡靈光一閃,試探着問:“主子可是生氣皇上這幾日都宿在淑妃宮裡?其實主子大可不必如此,皇上待您的心意這宮裡頭上上下下誰人不清楚?您既是皇上的原配妻子,如今又是正宮皇后,淑妃那狐媚子如何能與您相提並論?”
柳眉微挑,薄怒道:“你如今是越發長進了,竟敢在背後妄議主子的是非。若教不知道的聽見了,還當是本宮指使你這麼說的呢。屆時不知又要生出多少是非來。”
靜兒嚇得慌忙跪下,臉兒都白了,“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慕容蝶衣半響無語,金燦燦的護手甲熠熠發光,她突然道:“到靜心亭瞧瞧去。”
靜兒一愣,隨即起身喜道:“是,主子。”
結果這一走近,慕容蝶衣好巧不巧地就聽見了雲千歌的最後一席話。
層翠掩映下,一名紫衣麗姝迤旎而出,光彩照人,芙蓉珍珠織金華裙長及曳地,聲若珠玉落盤:“哦,臣妾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何等女子竟能得皇上如此擡愛?”
步離下意識地抽劍相向,“誰在偷聽?”
瞧清來人的臉後,雲千歌輕輕按下步離的手,“步離,放下劍,是皇后。”
“是。”因是後宮內眷,步離臉一紅,還劍入鞘下跪道:“屬下步離參見皇后,娘娘吉祥。”
慕容蝶衣略一擡手,“步侍衛請起。”說罷舉步踏入亭內,向雲千歌欠身行了一禮。
而後在雲千歌的示意下,步離與靜兒皆退避亭外,將空間留給了帝后二人。
雲千歌淡淡微笑:“皇后今日興致倒好。不過太液湖風
光明媚,皇后近來心情抑鬱,尋常無事常來走走是極好的。”
慕容蝶衣亦是笑,眼兒三分媚氣,斜飛入鬢,“好是極好,奈何再好的景緻一個人觀賞便也只會落得索然無味。呵呵,皇上這是在顧左右而言他麼?臣妾可還等着您的回答呢。究竟是哪位佳人竟能得您如此垂青,願以江山換她還?”
就連慕容蝶衣亦覺得吃驚,何以說出這話時她心頭竟有些酸溜溜的?
雲千歌淡笑依舊,四兩撥千斤道:“皇后可是怪朕近來冷落了你麼?呵呵,至於那人是誰不急,你日後會見到她的。你……”頓了頓,眸光含了一縷意味深長,“你定會對她‘一見如故’。或許,還會覺得驚喜。”
“驚喜?怕是有驚無喜吧。”慕容蝶衣溫婉的笑容已快撐不住,眸光冷然。
雲千歌望着那張似曾相識的麗顏,心頭掠過一絲悵惘,“蝶衣,有些事朕此刻還無法與你解釋,可你慢慢會懂的。”
一聲“蝶衣”意外地教她紅了眼眶,他有多久……沒有這麼溫柔地喚過她的名了?久遠得,教她都記不得有多久了,那麼他必定更加不記得了吧。
她伸手去握住男子平放桌上的手,卻是徹骨的冰涼,彷彿怎麼也溫暖不了。
“千歌,你告訴我……告訴我……”她數度哽咽,一句簡單的問話卻如刺在喉般難受。
雲千歌的面容溫柔依舊,一雙不點自漆的眸子卻寂若寒潭,“有什麼話,你慢慢說就是了,莫要哭壞了眼睛。”
慕容蝶衣猛地起身撲入他懷中,仰頭望他溫柔含笑的臉,無限憐憫,獨不見心疼。淚水不覺簌簌滑落,一顆心沉沉下墜,彷彿是萬劫不復般無助彷徨。她淚眼朦朧地望入他眸底,“千歌,你的心裡可有我麼?從前或是現在,你可曾不因身份地位,只是單純地在意過這個叫慕容蝶衣的女子?”
雲千歌淡定依舊,語若嘆息:“蝶衣,世人皆知帝后情深若渴。朕可以向你保證,這樣的帝后情深從前如是,今日如是,以後亦不會改變
。你永遠是這後宮裡頭最尊貴的女子。”
“我不想知道世人怎麼評說,我只想知道你心裡的想法。在你心底,我慕容蝶衣到底算是什麼?”
雲千歌好不溫柔地撫着她的秀髮,低聲哄道:“蝶衣,你素來最是溫婉體貼,朕心裡也最看重你這一點。你是一個聰明的女子,莫要教朕失望罷。”
其實有時候沒有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這一點雲千歌懂,而他相信慕容蝶衣更加懂得。帝王與妃嬪間的關係,往往是寵而不愛。明知是辜負,卻逃脫不得。她已失去了父皇的庇護,若是連他的寵愛都失去的話,那麼她在後宮將永無立足之地。
慕容蝶衣將臉深埋在他的胸前,洶涌而下的淚水迅速沒入了他的龍袍,冰涼的淚水溼了他的衣衫貼在肌膚上有些微的不適。那麼驕傲的她,哪怕流淚也不願教人瞧見。她是慕容家的女兒,縱然是輸,也要輸得有風度。
雲千歌始終安然不動,任由她靜靜宣泄,不時輕拍她的後背卻不說話。除了愧疚,他對她再無法生出旁的任何情絮來。
“蝶衣,對不起。”
她猛地擡頭,芙蓉面上爬滿淚痕,目光楚楚中略含恨意,“爲什麼?爲什麼偏偏是你?我當初想嫁的那人明明不是你,爲何最後卻又愛上了你?”
那樣悽楚蒼白的容顏像極了某人,雲千歌心頭一動,緩緩附身在她眉心印下一吻,“榮華富貴,權勢地位,除了這顆心,旁的東西朕都可以許你。”
慕容蝶衣暗自冷笑,“聽聞納蘭容鈺的後宮二後並立,說是效仿什麼娥皇女英,你莫不是也想要與他一樣吧?”
雲千歌淡淡一笑,神色頗爲複雜,“朕不會。”
就在慕容蝶衣鬆了口氣的時候,那人接着道:“設立二後,是對心愛的女子最大的辜負。在朕心中,沒有娥皇女英的夙願。弱水三千,朕只取一瓢飲足矣。”
他翩然離座,淡淡道:“此處風大,皇后莫坐着吹風太久。朕還有事要處理,便不陪皇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