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仍是沒挪動半步。白霓裳斜睇了畫扇一眼,下令:“畫扇,你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把她們給我‘請’出去。”
轉首又道:“還有你琳心,快過來給我梳妝,莫要誤了進宮的大事。”
“哦……哦。”琳心懵懵懂懂地點着頭,連忙快步走到白霓裳身後執起玉梳爲其綰髮。
正在這關口,卻有一個年紀頗長的嬤嬤擡手製止了畫扇,道:“如煙姑娘,是王爺命我等來伺候您梳妝更衣的。您這樣不由分說地趕我等出去,若是誤了進宮的時辰,我等可怎麼跟王爺交代呢?請恕我等不能從命。”
此言一出立即得到了衆人的齊聲附和:“是呀,李嬤嬤說得是。如煙姑娘,您不能就這樣趕我等出去。我等不走。”
纔剛平復下去的頭疼復又發作起來,白霓裳拂袖起身,冷眸相對:“好一句‘不能從命’。好一個李嬤嬤。我不能請你們出去是麼?畫扇,去,把王爺給我請來。”
畫扇看了看白霓裳,點頭轉身快步離去。
白霓裳冷冷一笑,轉身重新坐下令琳心繼續替她綰髮。
屋子內的衆人面面相覷,心裡略有些惴惴不安,皆很有默契地低頭保持着沉默。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白霓裳已然更衣完畢,納蘭容鈺方姍姍來遲。
哪怕是一言未發,只進門時鼻子裡發出的一聲冷哼便已讓那幫子丫鬟嬤嬤們知道了形勢的利害關係。她們雖愚鈍,卻也不至於笨到以爲王爺此刻是在生如煙姑娘的氣,心下不由得越發不安起來。
白霓裳見狀自座椅上起身,拾階而下,欠身喊道:“王爺吉祥。”微顫的語音裡分明含了幾分委屈與傷心。
納蘭容鈺連忙扶住她的手,細語安慰道:“本王都聽說了,白兒莫要傷心,本王定饒不了這幫人。”
衆人色變下跪道:“王爺饒命啊。奴婢等知錯了。”
“哼,此刻知道錯了麼?”鳳眸微眯,語鋒陡
厲,“你們這幫賤婢好大的膽子,竟敢連未來的鈺王妃都不放在眼裡。打量着本王不知道你們心裡的那點小算計,是不是?不就是瞧不上她出身青樓嗎?好呀,今兒個本王正好拿你們給闔府上下做一個例子。也好教那些個不長記性的奴才們都知道,在這鈺王府,應當如何當差。”
眉峰冷冽如劍,揚聲道:“總管,將這幫子奴才帶下去。冒犯王妃該如何處置,你是知道的。”
總管連忙稱是,手一揚便有侍衛進屋將那羣人拖走,哭喊求饒聲不絕於耳。
白霓裳背過身子不忍去看、去聽,心裡微微嘆氣,如果可以,她亦不願傷及無辜。可在血腥的權力紛爭中,有時候,總是要有人被犧牲的。這一次是她們,也許下一個便是她自己。
怔忡間,感覺一雙溫暖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耳畔傳來那人溫柔的低語:“白兒莫怕。縱有罪過,也自有本王一人承擔,與你無關。無論何時何地,本王總會護着你。”
“郡主進去吧,皇后娘娘已在裡頭等候着了。”
一分神,那引路的宮女說了些什麼,白霓裳其實聽得不大清。她擡頭仰望着宮殿上方懸掛着的那塊金匾--鳳儀殿,心頭不由得一陣悵惘。算起來,這已是她第二次來鳳儀殿了呢。可僅僅時隔一月,這兒卻已物是人非。
見白霓裳站在那兒發怔不動,那宮女遲疑着又喚了一聲:“郡主……”
白霓裳這纔回過神來,赧然一笑:“對不住,我剛剛走神了。你想說什麼?”
那宮女不意白霓裳竟是如此平易近人,當下對她生出幾分好感來,垂首越發恭謹:“郡主,皇后娘娘在裡頭等着您呢。”
白霓裳立即會意,略一低頭整理妝容,隨即舉步踏上玉階。沒走幾步,卻見後頭傳來低低的爭執聲:“這位姑娘,你不能進去。皇后娘娘吩咐了只許郡主一人入殿的。”
畫扇心繫白霓裳的安危,哪裡肯依,分辯道:“可我是郡主的貼身侍女,王爺吩咐我必須寸步
不離郡主左右的。”
“對不住。在這鳳儀殿裡頭,奴婢們只聽從皇后娘娘的懿旨。你就是不能進去。”那宮女說得極爲義正辭嚴,面目端肅,毫無轉圜的餘地。
“你……”畫扇氣得俏臉漲紅,伸手探腰,竟要有動手的勢頭。
白霓裳瞧得心驚,不由得出言呵斥:“畫扇,休得放肆。既然皇后娘娘有旨,你便在外頭候着吧,不必跟着我了。”
收到白霓裳眸底的警告,畫扇終是垂下頭去,應道:“是。”
拾階而上,蓮步生花。櫻紫色的曳地裙裾鋪在光瑩的白玉石階上褶褶發燦,綺豔得宛若天邊的彩霞。那一刻的白霓裳雅麗端莊,背影透着令人不敢直視的萬丈芒光,華貴無匹,彷彿她天生便應當是這般的雍容華貴。
行至宮殿門口,兩名宮女伸手推開沉重的宮門,福身道:“郡主請進。”
白霓裳略一頷首,目不斜視地走了進去。身後宮門的關閉聲略微教她吃了一驚,卻仍是神態合宜地徑直走到大殿中央,緩緩跪下高呼:“臣女如煙叩見皇后娘娘,萬歲萬歲萬萬歲。”
空曠的宮殿內靜寂無聲,不見一個人影,唯有暗香飄縈、層層帷幔魅影婆娑。是以白霓裳的聲音迴盪在宮殿內格外清晰,甚至於是有些嚇人。
許久,端坐珠簾後的皇帝都沒有說話,可卻有一道威嚴的目光始終緊鎖於白霓裳身上,似是在打量着她的舉止,或者說是考驗着她的忍耐力。
白霓裳的額頭輕觸地面,呼吸均勻而緩慢,膝蓋卻感覺分外痠痛與冰涼。她銀牙暗咬,心裡暗罵那皇帝像個死人似的坐在那兒也不會吭一聲氣,害得她的腿都給跪麻了。
良久,白霓裳重重吸氣,語出驚人:“臣女如煙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珠簾後方傳來男子愉悅的笑聲,皇帝撈簾而出,心情甚好地俯瞰着她,問道:“你怎知是朕坐在這後頭的?”
問的這話真多餘。誰不知道是你坐在那後頭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