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霓裳強壓下心頭的驚痛,“可是長安?”
畫扇驟然跪倒在女子腳下,淚水奪眶而出,“姑娘,姑娘呀。”
“看來,我是退無可退了呀。唉,如此也好。反正,終是要做此決定的。”眼底含淚,脣瓣綻笑,顏色無雙,美得教人心碎。
“姑娘呀……”畫扇哭喊着嘶聲長喚。
廣袖輕揚,神色決絕,“我都不覺得難過,你哭什麼?快起來伺候我更衣,我要進宮……去見王爺。”
狠狠抹去臉上淚水,快速起身,“是,姑娘。無論姑娘決定要做何事,畫扇皆誓死追隨不悔。”
長安探子回報,公子與慕容長公主夫妻情深,琴瑟合鳴,長公主已有月餘身孕。爲表南燕兩國永修結好之意,明相願以愛女下嫁公子爲妾,燕帝業已同意。昔日愛人身邊坐擁一個又一個的如花美眷,她不相信,姑娘知道這些心裡當真不會難過。而長安方面,公子得勝歸來,正養精蓄銳,拉攏羣臣,等待時機一朝逼宮奪位。如此步步驚心的奪權之路,兇險難測,姑娘素來待公子情深意重,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作爲一個小小侍女,她無力替姑娘難過,爲姑娘分擔,唯有陪伴她左右,生死與共。
九重乾宇,金光萬丈。綠瓦紅牆,宮衛森森。
寬敞的紫陌大道上,一頂四人擡的絳紫翟鳳華轎行走如風,無人敢攔其去路。沿路更有無數宮女太監朝着轎中之人福身行禮,神情間異常恭謹,足見轎中之人云貴無比。宮人們皆心照不宣,轎中女子,當今攝政王妃,極有可能便是這座九重宮闕未來的女主人。誰人不想對她巴結示好?
御書房前,華轎穩穩落地。一旁的畫扇在轎外低聲稟報:“王妃,到了。”
素手輕挑簾布,一雙蓮足首先踏了出來,女子一身煙霞色西府海棠織金雲錦宮裝,裙裾翩翩逶地,繁華如夢。明眸淡定,翠黛秀致,膚白勝雪,環佩搖曳,衣香雲鬢,恍若神仙妃子。
御書房前侍衛紛紛下跪叩首,齊喊:“參見攝政王妃。”
淡淡掃了高懸房門的金匾一眼,心裡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略一頷首:“都起來吧。還煩各位代爲通報一聲,就說本王妃有事要晉見王爺。”
領頭那侍衛不由露出一絲爲難的神色,“王妃,這,恐怕……”
微蹙娥眉,瞅了一眼緊閉着的御書房大門,似有所悟,“王爺可是有貴客在裡頭?”
那侍衛統領頭上不禁冒汗,乾笑幾聲,“算,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吧’?”白霓裳陡然拔高了音量,眸光灼灼逼人。
正在此刻,房門驀然開啓。一名華豔不可方物的女子昂首走了出來,竟是明若蘭。猛一見到白霓裳,她亦不由愣住。
冷笑幾聲,突然明白了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也瞭解了侍衛們方纔的吞吐猶豫因何而來。微微欠身,恭謹地喊:“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明若蘭溫和地笑,忙過來扶白霓裳,“自家人何須如此多禮,快快起來。王妃難得進宮一回,想必是來找王爺的吧?”
語畢悄然湊近白霓裳耳畔,聲音幾不可聞,“妹妹可是想通了?”
心裡一陣發恨,臉上的笑意卻端恭無二,“謝皇后。臣妾這幾日閉門家裡,確是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明若蘭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響,親暱地撫着她的手,欣慰地笑:“如此好極了。王爺在裡頭呢,王妃進去吧。本宮還有事,就先回宮了。”
後退兩步,雙手別在腰際,“臣妾恭送皇后。”
待到衆人簇擁着那華豔女子消失在眼前,白霓裳方緩緩擡頭,轉身走向御書房。
行至門檻處,一道似曾相識的白衣男子與她錯身而過。那一剎那,兩人齊齊止步望向對方。
“是你?。”
“是你。”
望着宇文飄雪淡漠依舊的臉,白霓裳不覺有些尷尬,“你怎麼會在這裡?”
此刻宇文飄雪方正眼瞧着面前的女子,眸光驀然一變,隨即淡淡道:“因爲有來的
必要,所以我就來了。”
白霓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不知再與他說些什麼,遂轉身打算入內。
身後似有極輕的一聲嘆息,“稚子何其無辜啊。”
進屋左拐,側面有一暖閣便是納蘭容鈺處理朝政的地方。雖說是代爲攝政,可到底不是皇帝,是以納蘭容鈺並不在御書房的金龍寶鑑前坐着。不是不敢,而是驕傲如他,不願“名不正言不順”地坐在那個位子上。白霓裳極能理解他的這個想法,從這一點來看,這兩人的脾性驚人的相似。
覺察到有人走近,納蘭容鈺從堆積如山的案卷上擡起頭來,劍眉斜挑,不怒自威,“誰?”
幽深的鳳眸陡然掠過一絲喜色,站起身來,“白兒,你怎麼來了?”
見他面色難掩倦怠,白霓裳不由得有些心疼,靨飛兩頰,打趣道:“瞧這話問的,看來某人並不歡迎我呢。”
話語間不經意流露出的酸意連她自己都吃了一驚,她可是在嫉妒麼?嫉妒明若蘭曾來過?
男子愣了一下,想起方纔之事,急忙走過去牽着她的手解釋,“白兒,你莫要誤會。皇后並不常來此處,方纔前來乃是有要事相商。並非你想象中的那樣。”
不知爲何,聽他改口喚明若蘭爲皇后,她的心情竟是不可抑制的歡欣,笑渦愈深,“哦,我可什麼都沒想呢。對了,你怎地不喚她蘭兒了?”
委屈地瞥了笑靨如花的女子一眼,“家有悍妻,我哪敢啊?”
明眸圓瞪,露出不滿的神色,“納蘭容鈺,你說的誰是悍妻?呀--你做什麼?”
腳下陡然一空,整個被人橫腰抱起。納蘭容鈺仰頭朗笑,抱起嬌妻坐到一旁的座椅上,媚眼如絲,“說吧,進宮找我爲的什麼事?”
眼珠子轉了轉,把玩着他胸前的朝珠,笑嘻嘻地說:“就不許我是想你了才進的宮麼?”
大笑幾聲,“我倒是希望如此,可你會麼?”
笑意漸深,瞳底促狹,“呵呵,我還真不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