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走近時,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眼前的這雕像,與其說是神像,倒不如說是妖物來得更爲貼切一些。
只見那雕像和人一般高,服裝是苗族女人的打扮,除了比較華貴之外,並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
但這都不是讓我感到恐懼的。
讓我覺得詭異的,是她的臉。
更確切的說,是因爲我看不見她的臉。
只見這個雕像,跟中原的千手觀音一樣,有很多手,從身體的兩側和背部眼神出來。
不過,和千手觀音張開的手不同,這個從雕像的手,全部都是往內伸,擋在自己的臉前。
所以我們根本看不見這雕像的面容,看見的,只有密密麻麻堆在一起的手,讓人止不住覺得毛骨悚然。
這算什麼神女啊!簡直是女妖!
這個廟裡,竟然供奉着這種邪門的東西,讓我不由更加覺得可疑。
羅晗來這種廟,到底是想幹什麼?
我轉身,剛想去質問羅晗,可隨着我的轉身,手裡手機的燈光照在羅晗的臉上,我才突然發現,她在笑。
那笑容,有些神經質的緊張,但也有幾分如釋重負。
我心裡的不安擴大,更加嚴厲地質問:“羅晗,你快點說,你來這裡,到底是要做什麼?”
羅晗現在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和剛纔比起來,似乎沒那麼焦急了,她平靜地回答:“我是來見我父親,跟他道歉的。”
雖然之前我就猜到,羅晗來這裡,是和她父親有關,但親耳聽見她的話,我還是覺得脊背發涼。
“你胡說什麼!”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你父親已經走了,你怎麼跟他道歉!”
羅晗搖搖頭,道:“我是跟他的魂魄道歉。”
羅晗的態度特別的冷靜,可就是這份冷靜,讓我心裡止不住發毛。
“你父親的魂魄已經入了地獄,你怎麼道歉!”我一慌之下,幾乎沒有經過思考,就脫口道。
這下子,羅晗微微變了臉色。
“你怎麼知道我父親的魂魄已經入了地府?”
“我……”我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
“是我告訴她的。”這時,旁邊一直沉默的容祁,突然開口。
見羅晗看向他,他依舊淡定,道:“我通曉一些道術。所以我可以跟你保證,你父親的魂魄,已經入了地府,我不知道那個苗人跟你說了什麼,你都被騙了,你不可能見到你父親了。”
容祁這話說的直白,我原以爲羅晗會大驚失色,可不想,她在最初的震驚之後,只是搖頭。
“我知道我父親進了地府。”羅晗淡淡道。
我愣住。
我原本以爲,羅晗是被那個叫做那古的苗人男巫給騙了,以爲自己父親的魂魄還遊蕩在人間,所以她纔可以跟他道歉。
可她竟然說,她知道她父親已經入了地府?
“那你怎麼可能還跟他的魂魄道歉?”我摸不透羅晗到底在想什麼,不由有幾分急了。
羅晗擡頭看向我。
“爲什麼不能?”她反問。
“因爲……”我着急地方想說什麼,我旁邊的容祁突然變了臉色。
“難道這個門……”容祁脫口道,我迅速地看向他,發現他眼裡閃過震驚。
我心裡,突然跟被砸了一棒子一樣。
我很少看見容祁這樣震驚。我也不敢想象,是什麼樣的事,會讓他有這樣劇烈的反應。
我有些慌了,抓住容祁,問:“這個廟到底怎麼了?”
容祁深深看了一眼羅晗,再望向我,面色凝重,“我們都弄錯了,關鍵根本不是這座廟,而是這扇門。”
我愣住,“這扇門怎麼了?”
“如果我沒猜錯。”容祁低聲道,“這扇門連接着,地府的裂縫。”
我如遭雷劈,臉色慘白。
“這、這怎麼可能?”我不願相信。
容祁解釋:“所謂陰曹地府,並非真的在地底下,更確切的說,是和陽界平行的一個空間。既然是空間,就如同你平日裡看見的桌子、椅子這樣的物體一樣,經過創傷,是會產生裂縫的。”
我聽得雲裡霧裡,但只是點頭,道:“你繼續說。”
“每當陽間和陰間之間出現巨大力量的衝撞,兩個空間之間便會出現裂縫。”容祁繼續道,“很多人看見陰兵借道,便是因爲遇見了連接陰間的裂縫。而每年的鬼節,其實也是陰間裂縫被拉扯到最大的時候。”
我有些反應過來,“所以這個門也是一個裂縫?”
“嗯。”容祁又看向羅晗,“而且我沒猜錯的話,這個裂縫連接的,就是地府的望向臺。”
我身子一震,終於徹底明白過來。
這扇門後,除了我們過來時路過的樹林之外,還存在着另一個我們看不見的空間。
陰曹地方的望鄉臺,就是所有魂魄,在頭七的時候,會站着的地方。
所以說,羅晗會趕着在她父親頭七的時候,來到這裡。就是爲了,在她父親,踏上望鄉臺的時候,和他道歉。
我迅速地看向羅晗,怒道:“羅晗!你是不是瘋了!你以爲這陰間陽間的裂縫那麼簡單?你快跟我走!”
雖然我不知道,這裂縫到底是怎麼回事,但這些日子裡的靈異經歷告訴我,陰陽這種事,是容不得隨意的。
通過這種裂縫,和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的人說話,這太危險了,稍有不慎,就會發生可怕的事情。
我不能讓羅晗冒這個險。
說着,我就拽起羅晗嚮往外走。
可她紋絲不動。
我轉過頭,看向羅晗,她也擡頭看我。
只見手機幽幽的燈光下,她突然又笑了。
羅晗的笑容裡,有些害怕,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期待。
我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好朋友笑起來,竟然那麼瘮人。
“淺淺,已經遲了。”她低聲道,“咒法從你們關門的剎那,就已經開始了。”
我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去。
我終於知道,爲什麼方纔羅晗,會急着叫我先關上門。
撒好骨灰,關上門,這術法,就已經轉動了。
我迅速地看向容祁,想看他有什麼法子,看不像他只是垂眸看向那扇其貌不揚的木門,驀地開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