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之後,小月和翠兒來伺候蘇子衿梳洗,沒有看到她不說,連薛湛也不見了,本來以爲兩人一塊出去了,把晨起要吃的補藥溫着就去打掃屋子了,這一打掃不要緊,小月兒發現蘇子衿的東西都不在了。
兩人慌亂之後找到了王府的管家,管家一聽王妃帶着她的東西不見了,嚇出了一身的冷汗,立刻派了人四處去找,只沒讓人去找薛湛。
小月兒雖是在慌亂中,腦子也還沒有糊塗,“管家,現下王妃不見了,你又沒個門路又去哪找呢?還是稟明瞭王爺,讓王爺去找罷!”王爺手握兵權,就是找他人也多不是?一個管家,他就算再大的能耐也只是管管家罷了。
管家腦門上冷汗直冒,“糊塗!王爺正帶兵打仗,這個時候去告訴他王妃不見了,他是打仗還是回來找王妃?便是他沒回來,心亂了還怎麼好好打仗?王爺是這個王府的支柱,但凡他出了一點事,咱們都得跟着遭殃!誰敢告訴王爺,我就先打斷了他的腿!”
這邊管家正發着狠警告衆人不許把王妃泄露的消息傳給王爺,那邊一個小廝跌跌撞撞的撲了過來,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管家,不,不好了!”
“慌什麼?!”管家牙一咬,也不看是誰就一腳踹了過去,這個丟了王妃的空當,大家心裡都還亂着,哪經得住旁人再嚇唬?
那個小廝被踹了滿懷,哎喲一聲滾了一圈,只一息就又爬了回來,“管家,咱們王府賬房的銀子都沒了!”這個小廝是前院賬房上的小廝,今兒一早廚房上的人拿了對牌來領銀子買菜,誰知道賬房居然連一文錢都沒有了。
偌大個王府,現下連一個銅板都沒有,一兩天還可以頂住,時間長了這吃喝嚼用又怎麼辦?
管家只覺腦袋上一個悶雷,腿立時軟了下去,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這邊蕭王府鬧騰的雞飛狗跳的,那邊官道上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搖搖晃晃走着。
蘇子衿靠在軟枕上,一手撫着肚子一手撐着馬車,車上鋪了好幾牀軟被,即便是這樣也還是讓她覺得硌得慌,渾身上下骨頭打架似得,哪兒都不舒服,幸得背後還有軟枕,倒讓她略舒服了些。
她發白的小臉讓楚靈心裡有些沒底,從懷裡掏出軟帕子替她擦了擦額角,“可還撐得住?咱們總得這樣緊行個三日才行,若是慢些怕王府的人能追上。”畢竟蘇子衿是蕭王妃,更何況她還帶走了王府所有的家當。
蘇子衿忍着不舒服衝着楚靈虛弱一笑,“撐得住,不過就是,有些犯惡心。”一句話她說的斷斷續續,眼看就要吐出來的樣子。
好在楚靈早已經有了準備,從馬車角落裡掏出一個黃銅痰盂來,一手遞到蘇子衿跟前,一手探過去輕撫着她的背,“這樣可舒服些?難受就吐出來罷,吐出來就舒服了。”
話雖是這麼說的,蘇子衿卻怎麼也沒辦法當着另一個人的面嘔吐,氣味就不必說了,便是場面也有些太難看了。
她搖了搖頭,伸手把痰盂推開了一些,“靈兒姐姐,煩勞你倒杯茶,讓我……壓一壓。”
楚靈只覺心疼,忙倒了冷茶遞過去,眼看着她喝下去臉色稍微好了一些才放下心來,“早知道走官道了,也好過你現在受這顛沛之苦了,還有你肚裡的孩子。”
兩人的視線都落到了蘇子衿的肚子上,她月份也不小了,衣衫堪堪能遮住她的肚子,許是她太瘦了,不細看還真看不出她有孕在身,楚靈正要說些什麼,馬車似乎是被什麼撞到了,跟着就是猛的一晃,楚靈身子不穩朝着旁邊歪了過去,她大驚失色,低呼了一聲“當心!”。
蘇子衿便是想撐住身子也得有力氣才行,她搖晃了一路,腦袋早就昏昏沉沉,馬車這一晃她毫無防備衝着一邊倒去。
她只覺腦袋一陣眩暈,接着肚子便撞到了什麼東西上,疼痛的感覺霎時席捲全身,她清醒過來低呼一聲抱住了肚子,“楚靈!我撞到肚子了楚靈!”孩子,孩子千萬不能有事,她的孩子!
外邊趕馬車的車伕嚇得勒馬,“不,不管我的事啊,剛纔有什麼打中了馬車,真的不管我的事啊!”
楚靈咬牙,她現在已經管不了是什麼打中馬車了,蘇子衿不宜挪動,更受不了馬車的顛沛,但若就這麼等着,說不定她肚子裡的孩子就保不住了,現在只能拼一把了,只能最快的找到郎中。
她伸手把蘇子衿撈到了懷裡,壓低聲音安撫,“你放心,現在我就帶你去找郎中,決計不讓你有事,只是,你要忍耐一些了。”言罷,擡頭衝着簾外喊道:“現在是人命關天的事,趕車,現在!去最近的城鎮找郎中!!”
楚靈聲色俱厲,車伕抖着手抹了抹腦門子上的汗,終究還是坐上了馬車,一揚車鞭,馬車的速度竟比剛纔還快了許多。
蘇子衿就躺在楚靈的懷裡,疼痛像是潮水一般一波一波衝到她的肚子上,漸漸的,她腦門上被汗打溼了,身子像是落入了冰窖裡一般,她抖着手攥住了楚靈,“靈兒姐姐……我……”
“你現下不要說話,快到了,就快到了。”楚靈在安慰蘇子衿,也在安慰她自己,因爲走的不是官道,她不知道現下走到了哪裡,更不知道最近的城鎮在哪裡。
“我……若是,我有了什麼事,一……一定……要把,我的肚子刨開……”蘇子衿眼前已經發黑了,但她卻還是撐着,用盡身上所有的力氣抓着楚靈的手,“答……答應我……”
現在孩子的月份雖然不足,但若是剖出來他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她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卻害怕孩子會出事,如果可以,她願意用自己換孩子的平安無事。
楚靈看着懷裡的蘇子衿,想說什麼卻哽在嗓子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淚珠兒像是斷了線一般落了下來,她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