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的溫度驟然升高,白霧騰騰,一股熱氣從腳底心涌上心頭,田流蘇顫了顫,仍然閉着眼睛,沒有動,她此時想起了和雲洛小時候的事,心中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雲洛輕手輕腳的靠了過來,立在她身邊。
此時田流蘇只着肚兜褻衣,香肩半裸,玉色肌膚在粼粼水光中透明潤白,一顆顆晶瑩的水珠覆在上面,充滿誘惑,有些風情,有些嫵媚。
雲洛的一隻手搭在她的肩頭感覺到她的震顫,卻沒有拿下來,他依然搭着肩順着那抹流暢圓潤的小肩膀輕輕下滑來到她的背部。
“娘子,我幫你洗?”雲洛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暗啞起來,呼吸也有些不均勻,好像拼命壓抑着某種情緒。
“恩。”田流蘇有些發窘,她今日對他的感覺與往日有所不同,此時她的心情正起伏的厲害,心中明白了一些事,所以順從的應了一聲。
雲洛在她光滑的脊背上輕輕的撫了起來,他自上次吻過她之後便對她更加的眷戀了,一見到她便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她,碰觸她,整日裡黏着她,他心中對自己這種突然爆發出來的狂熱感情有些恐懼,卻又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這些日子和她相處過後更加欲罷不能,去軍營短短的幾日他每日裡腦子裡徘徊最多的就是她的身影,感情來的如此突然而且狂熱,像是要將以前落下的在這一刻傾盡心力補償似的,心中激情源源不斷的涌出來,想要將她包裹在其中。
雲洛無奈的輕嘆了一口氣,對自己先前在給她解毒還是不解的的問題上徘徊不定,想要等她愛上他之後再幫她解毒這樣的想法有些可笑,這是一場賭博,誰動了誰的心,誰又爲了誰動心,其實從第一眼開始就已經註定,而那個最先動了心的人其實是他。
所以纔會徘徊不定,所以纔會將記憶封存,所以纔會猜忌疑心她,會嫉妒抓狂,好的壞的心心念念都是來自於對她的感覺,直到這一刻自己和她這麼近的貼在一起,他仍然有些恍惚,害怕又是午夜夢迴,驚魂一夢。
他輕撫着她的背,一邊手指用上力道在她背部穴位上適度的按壓,田流蘇頓時只覺心曠神怡,想要沉溺在這樣的舒爽中。
“嗯…”她實在忍不住發出一聲清淺的呢喃聲,雲洛聽到這聲音猛的如入魔怔,心中急跳,一陣喘息,手中勁道不由得加大。
“啊…”田流蘇正覺舒服的時候突然被他用勁一壓頓時覺得有些疼痛,忍不住呼出了聲,隨即急促的喘息起來,她支起身子將頭轉過來想要看他一眼,正對上他的眼睛,眼波沉沉,黑如深潭,眸子中壓抑着的火光跳躍着幾乎將她灼燒。
雲洛見她轉過頭來,眼前之人俏麗嫵媚,臉色紅潤,如出水芙蓉,水珠順着她的頸間一直流入神秘深淵,再也難以忍耐,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拉向自己懷中,頭一低便吻了上去。
像甘泉般清冽甜美,脣齒相依中他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後頸不斷的輾轉碾磨,越來越深,勁道越來越大,田流蘇只覺自己沉溺在一片溫暖的汪洋中被不斷的浮上來又拋下去,上上下下的來回折磨,體溫愈升愈高,喘息聲越來越急促,幾乎要全身爆裂。
雲洛裸露着上半身,全身汗溼,此時的他髮絲溼透,黑亮濃密,溼噠噠的垂下來,披散在肩頭,惑人心神,肩背寬厚卻細膩白皙,如美玉般完美無瑕的挺拔身軀令人驚歎,胸前六塊腹肌精壯卻不失美觀,正緊緊的貼着田流蘇柔軟滑膩的身子輕輕摩擦,他吻着她的脣只覺那是世間最令人嚮往流連之地,想要永遠的深入期間而不自拔,短短几日不見的思念與心中震顫的激情在這一刻通過這樣最原始的方式真實的表露出來。
池水的溫度隨着兩人的體溫慢慢的升騰起來,幾乎要令周圍的水都沸騰,雲落感覺到她今日不像那日般抗拒他,更加緊緊的將她摟住貼向他的懷中,將她整個人嬌小纖瘦的身軀都包圍在自己寬厚的胸膛中,身上的衣衫漸漸的被褪盡,空無一物全真空無阻隔的感覺讓他更覺銷魂盪漾。
紅脣被他吻得腫了起來,卻還不肯放棄,仍然霸道的將脣舌探入挑着她的一起跳躍,田流蘇此時無力的依偎在他懷中任他索取掠奪,脣齒間香氣陣陣,說不出的奢靡魅惑。
雲洛的手輕輕的撫上她緊實的腰間,又滑向她的背部,適度的撫摸着,激起她更加深層的震顫,他把持着她不讓她暈去,脣稍稍移開,來到她的精緻耳垂邊,輕磨半晌,才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娘子,今日圓房可好?”雲洛在她耳邊輕輕呼出一口氣,誘惑着她。
田流蘇此時心情激動,全身痠軟,話都說不出來,聽到問話傻傻的一句話都不說。
雲洛以爲她不答應,又纏了上來,用盡手段挑逗着她,水滑的臉頰在他的輕撫下滾燙灼熱,田流蘇情不自禁的伸出雙手抱住了他健碩的腰,雲洛見狀歡喜的順勢將她壓在池邊,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再憋下去他懷疑自己會經脈斷裂,走火入魔而死。
“娘子,娘子,你還記得我麼?我們小時候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想起來了麼?”此時他心情激盪,往日悶騷腹黑不再,像個討要糖果的孩子般有些賭氣的問她
田流蘇被他折磨的全身如電流掃過一般劇烈的顫抖着,心中因記憶回籠明白了以前的事,含糊不清的咕噥一聲就要答應他,誰知他一轉音又問了一句話,她不假思索的輕啓朱脣吐出兩個字來。
“哥哥。”
雲洛滿身的激情在聽到這一句話後頓時冷卻了下來,池水依舊滾燙,二人身體依舊相依相偎,而云洛的身體卻冷了下來,瞬間如墜冰窖。
他一擡手將她扶了起來,見眼前佳人臉色酡紅,汗水淋漓,嬌脣紅腫,有一種渾身無力的嬌弱和動人風情,不禁又是心癢難耐又是心中悽苦。
“以前的事你可都想起來了?”雲洛扳直了她的身子雙手把着她生怕他一放手她便會滑下去。
“恩,想起了一些。”
田流蘇心中鬱悶,還是和小時候那般那麼傲嬌悶騷,現在是怎麼回事?他將她全身的心火都挑了起來,關鍵時刻掉鏈子緊急剎車,他這憋功真厲害,她方纔叫了聲哥哥暗示他她想起了小時候的事,剛要答應他,就感到他渾身熱情冷卻了下來,又將自己推開扶正,這是要鬧哪樣啊,想讓她yu火焚身而死麼?
田流蘇想到方纔種種滋味萬般美妙,不僅咂咂嘴,什麼意思啊?感覺上不是對她很熱情的麼?怎麼突然就冷了下來,難道自己居然這麼衰,連個男人也吸引不了?在這麼關鍵時刻居然也能讓他停下來?鬱悶。
雖然她是個穿越而來的現代人,難道這種事要她主動麼?受不了。
此時他扶着她仍然靠在溫泉池邊,但她的一腔熱情被他打擊後也沒了心思,此時二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她見雲洛的臉色忽明忽暗,看着她有一種很悽苦的感覺,頓時更加不爽了,她怎麼他了啊?
雲洛看了半晌默默的拿過衣衫給她披上將她一把抱了起來坐在池邊的一塊石頭上,隨即自己也起身穿衣,他的動作很輕很慢,一件一件將自己的裡衣和外衣穿上,最後繫上錦帶,然後過來田流蘇這兒蹲在她身邊繼續給她穿衣。
田流蘇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對自己有什麼不滿,就是不明白方纔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停了下來,她又沒有拒絕他,再說,她心中也很享受的好不好?無語望天。
“娘子,以前的事你全記起來了?”穿好衣服後雲洛沉默了一會兒挨着她坐下緩緩問出聲。
“多半是記起來了吧?”
“那你究竟如何到了這裡的?孩子的事你記得麼?”
“記得。”田流蘇懶懶的說了一聲。
“究竟是怎麼回事?”
“哥哥,我第一時間想起了的是你,我第一次見到的人也是你。”田流蘇沒回答他,說了兩句沒頭沒腦的話。
“你…”雲洛聽到田流蘇叫他哥哥,心中一陣淒涼,她現在仍然叫他哥哥,難道她對他居然是將他當做兄長般的感情麼?
“你方纔怎麼了?”田流蘇意有所指,方纔在水中雲洛滿腔熱情,似乎是問完她是否想起了以前的事她回答了一聲便冷了下來,她是個明明白白的人,有什麼事她要問清楚,不想放在心裡猜忌,猜忌最是容易讓人產生誤會的。
“你…叫我哥哥?”雲洛見她問起了方纔的事,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田流蘇一怔,原來是這樣?難道他方纔突然停下來居然是因爲她的這個稱呼?難不成他以爲她叫他哥哥是將他當成了兄長?她不由得更加鬱悶外加後悔了,明明她的心中也是想要撲倒他的啊啊啊…一萬頭草泥馬從天空呼嘯而過。
“在有些地方女子對自己心裡很喜歡的男子會稱呼爲哥哥。”她不由得懷疑雲洛長大後是不是真的變成了弱智,這也能成爲令他熱情消失的理由?男人心火上來不是什麼都不管不顧的麼?
想到這裡她的心裡又有些小歡喜,他能這樣是不是說明心裡很在意她?
雲洛心中涌起狂喜,原來,居然是這樣的,她方纔那樣叫他是喜歡他麼?那她小時候第一次見他也喜歡他了麼?他不由得患得患失的想到。
“什麼意思?那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不是也那樣叫了麼?”雲洛想完後又有些不相信,想到他們第一次邂逅她便叫他哥哥。
“是啊,我第一眼見你的時候就很喜歡你啊…”田流蘇心道誰不喜歡美男?何況是他那樣風華絕代的男神,誰第一次見都恨不得撲上去呢,好吧,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還稱不上是風華絕代,頂多就是個美少年。
雲洛瞬間又如墜雲霧中,他聽到了她說喜歡他,這麼多年以來,他一直以爲她喜歡的人是文熙,所以在她失去記憶後他纔有些高興,想着他終於和文熙站到了同等的位置上了,他也有資格重新獲得她的心了。
沒想到她以前竟然也是喜歡自己的。
若是早知道這樣,若是早知道這樣,他何苦一個人自傷了那麼多年,心心念念想了她那麼多年?
得知她和文熙關係不一般,兩小無猜時,那時候這對他來說是個毀滅性的打擊,直接讓他因爲自尊受損而將她隔離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從此不再想她念她,也不再關注她,只一個人默默的舔舐受傷的心靈。
“你真的…第一次見了我就喜歡我了?”半天,雲洛又一次不確定的開了口。
“是啊,你是我來到這裡見到的第一個人,而且還救了我,給我買了衣服,我覺得你很好,所以,我第一次見你,便記住了你,後來…又喜歡了你。”說道這裡,田流蘇伸手捂住了胸口,以平靜的語調平復着心中上下攢動的感情。
“那你和文熙之間的那些事……”雲洛迫不及待的問出口。
“今天好累,我和他之間的事等我慢慢再告訴你,現在我有一件要緊事要做,我們先回去。”
田流蘇說着站起身伸手一拉將他拉了起來。
雲洛暈暈乎乎的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風華無雙,像個傻瓜似的跟着她站起身,隨着她走去,此時他的腦子裡只來來回回的晃盪着一句話:她說她喜歡他,她喜歡他…
像是盼望了很久卻一直沒得到的東西突然得到一般,有一種喜悅在他心中洋溢,滿滿的佔據了他的心,隨她怎麼樣,她說怎樣就怎樣吧,反正她說喜歡他,他此時因爲心中歡喜連方纔慾求不滿沒有得到抒發的事都拋到了腦後。
田流蘇很自然的拉着雲洛離開溫泉池邊往安安和樂樂歇息的小木屋而來。
離開溫泉池,溫度驟然冷了許多,雲洛被冷風一吹,回過神來,想到方纔種種,全因自己患得患失而錯失了和她圓房的機會,此時腦回路恢復正常,不由得後悔的想要撞牆,恨不得逮着她回去重新再來一次。
“娘子,這麼些年,我竟不知你心中也有我的一席之地。”雲洛寬厚的大掌被她綿軟的小手握着,這幸福的感覺來的太快太突然,使他一下子轉不過彎來,也因爲那麼多年的翹首企盼而不得,所以心中扔不自信,要一遍一遍的確認。
“哎,其實我和文熙……並不像你想象的那樣。”田流蘇嘆了口氣,果然猜忌是產生矛盾的根源。
“怎麼會?整個京城都知道你和文熙兩小無猜,形影不離,還有的說…你們私定終身。”雲洛將他以前聽到的關於她的事都說給她聽。
“嗯哼,我怎麼稱呼你呢?叫你哥哥還是夫君,相公?”田流蘇覺得這是一個嚴肅的話題,今天一定要確定下來,否則下次再發生如今天那樣的事,他關鍵時刻掉鏈子,讓她的臉面往哪兒擱?她作爲一個女人連吸引男人的能力都沒有,她還不如去死。
“隨你,怎麼叫都成。”雲洛現在心中是滿滿的歡喜與感情,此生他心中唯一想要得到並珍愛的東西已經得到,沒有什麼是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所以,無論她怎麼做他都隨她。
“那我叫你哥哥的話,你下次會不會又關鍵時刻不行了?”
“你…娘子,你現在是越發的乖張了,這樣的話也能說?或者,要不我們現在再回去做沒做完的事?”說完這話雲洛一本正經的將她一拽拽入懷中,就要摟着她重新返回溫泉池。
“不行,不行,現在已經沒有情緒了…”田流蘇伸手拍開他,仍舊往小木樓的地方走去。
雲洛搖了搖頭,跟着她一起往裡走去。
小木樓中,安安和樂樂正每人裹着一條小被子,坐在桌子上吃着糕點果子,青離在一邊小心的伺候着,他都要鬱悶死了,世子去軍中慰問,回來的時候卻像個愛吃零嘴的小孩似的四處搜刮了一堆零嘴,他一個大老爺們天天被他指使着買這些東西,覺得好丟人。
田流蘇邊走邊看着這四周的景物,這裡真的是世外桃源,適合隱居啊,有山有水有溫泉,到了小木樓,她推門進去,就看到兩個孩子裹着被子吃着東西,不由得搖了搖頭,吃貨的節奏啊。
“孃親,孃親…”兩個孩子見田流蘇來了,忙鬆開被子從椅子上跳下來奔向她。
“來,香一個。”田流蘇將孩子摟入懷中,用臉挨着他們的小臉蛋貼了一下,這雖然是一些細微的動作,但是她平日裡再忙都要做到位,想要將他們心底的恐懼去除,必須要從這些小事做起,讓他們時時刻刻擁有安全感才行。
雲洛隨後跟着走了進來,他脣角微揚,眼神溫軟,再沒有了往日的冰涼、譏誚和目空一切,多了人間的煙火味,青離看着他脣邊的笑意心中一陣酸楚,這麼多年了,他家主子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瞭,身上終於多了一些煙火氣了,不再心如磐石,穩如泰山。
“孃親,世子大叔今日好像很高興。”安安細心的發現了雲洛今日與往日的不同,他的脣邊噙着一絲笑意。
“有肉吃他當然高興了…”田流蘇不假思索的說出這句話,然後汗顏,她這是怎麼了啊?怎麼能當着孩子的面說這種話?
青離和雪菱二人此時站在這裡恨不得自戳眼睛,自戳耳朵,什麼都沒看到,沒聽到,沒想到今日來這裡一遭,世子和世子妃便和好了,早知道還不如早點來。
“娘子,以後說話要注意,尤其是在孩子面前。”雲洛笑意深深,不管她瞬間羞紅的臉調侃她。
田流蘇一把抱起兩個孩子坐在椅子上,掩飾此刻的囧態。
“夫人,我先出去走走,這裡真的很美。”雪菱見田流蘇囧的話都說不出,立馬站起身走了出去。
“世子,我也出去走走吧。”青離見雪菱走了,他留在這裡更惹人嫌了,也忙着告退出去。
屋子中此時就剩下了他們四個人。
“安安樂樂,你們心中是不是一直渴望着和棗丫她們一樣,能有個爹爹?”田流蘇抱着兩個孩子半晌緩緩出聲。
“是啊,孃親,我們好想有個爹爹陪我們玩。”
“恩,那孃親知道了,用不了多久你們就會有爹爹了。”
“真的麼?那太好了。”兩個孩子聽到田流蘇終於說要給他們找爹爹了,頓時高興起來,還不時的轉頭看看雲洛,心宗猜度着不知道孃親要找的爹爹是不是他?
屋子裡一時間沉默了下來,雲洛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現在就告訴兩個孩子他是他們的爹,但是等了一會兒見田流蘇沒動靜,眼神便黯淡了下來。
雖然他現在還沒確定三年前的那件事,需要找到菱悅以及她帶着的那封密信,但是他想田流蘇應該對孩子的事是有些印象的吧,誰知她沉默着不說話,他的心又提了起來。
此時田流蘇沒在孩子跟前提這事,是因爲她雖然想起來往日的事,卻對她如何懷孕之事毫無印象,從恢復記憶開始她就努力的搜尋,卻一點都沒記起來。
但是她卻記起了一點,她和雲洛拜堂成親之前被人設計差點失了清白。
她的腦中又想起了那個聲音:要順着她們!這是她那便宜孃親臨死之時唯一留給她的一句話,現在她終於懂了,但是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卻不懂,這一個留在她心底最深處的片段最先完整的拼湊了出來。
她現在知道的是:田敬以及整個宰相府都是她的敵人。
她的孃親是關外的小國西涼進貢給皇帝的舞姬,擅長跳胡旋舞,當年宮中宴會上她一曲胡旋舞風靡京城,皇帝當即將她賜給了田敬座位獎賞,可惜雖然是皇帝欽賜,但她娘也始終是個地位卑微可以被人送來送去的舞姬,出身只比青樓女子稍微強些。
她娘到了宰相府開始的一段時間還得了田敬的寵愛,但後來田敬膩了便將她拋在一邊不管了,因她先前的風光遭到大夫人唐婉蓉的嫉妒,於是失寵後便遭到了她的瘋狂報復折磨,生生的將她折磨致死。
那一日三歲的她隨着孃親去給大夫人請安,因她娘是西涼人,並不太懂得天啓國的禮節律法,親手給她縫製了一件紅色的錦緞棉裙作爲新衣,那日高高興興的給她穿上,她記得她像個小公主似的。
可是大紅色的衣服在大家族裡只有正牌夫人和小姐纔可以穿,其餘的小妾庶出是不能穿的,這在天啓國的律法中是有嚴格規定的,因此她孃的這種做法犯了大夫人的忌諱,終於逮到了一個光明正大的把柄,她要將三歲的她亂棍打死。
孃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那高貴的大夫人坐在金絲楠木椅子上淡淡的說了句:“要饒了她也可以,只是女債母償,要你代她受過”。
孃親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她,於是在冰天雪地裡大夫人給她娘穿上那件華貴的卻也單薄的月白色逶迤白梅蟬翼紗裙,命她抱着她跪在一排豎着長釘的冰層上。
孃親平日裡溫柔軟託,那日卻毫不猶豫的跪了下去,長釘插入膝蓋的“劈嚓”聲現在還印在她或者是本尊的腦海中,她想那時候的孃親定是痛入骨髓,疼到麻木了吧?
她的孃親只是生活在了那樣的大家族中,爲了生存不得不隱忍,卻並不軟弱,她的內裡剛強堅韌,她背脊挺直,頭朝着北方向着自己的國家,那一日她似乎隱隱知道了自己即將離開,那短暫又悲涼的人生會走到終點,所以一直那樣倔強的跪了一整天沒哼一聲,只是漸漸的臉色白的像鬼一樣,身子輕的像紙一樣。
她的孃親用最卑微的身份和靈川大陸上最偉大的母愛拼死護住了她,在臨去之際不斷地反覆的告訴她的只有寥寥幾個字:讓她順着他們,順着他們。
因爲順着他們,她纔可以少受一些罪,因爲只有順着他們,也許纔可以活下來,但她還是錯估了人心的惡毒。
孃親的貼身嬤嬤早已被大夫人收買,等她跪了一天咬破了嘴脣始終堅持着不肯倒下,懷中還緊緊抱着她的時候,那嬤嬤只是站在身邊不時的將她的頭壓下去,讓她屈服。
孃親起身時被鐵釘釘穿的膝蓋裡滲出來的鮮血染紅了整個宰相府,以至於之後的數十年宰相府的丫鬟僕人從不去田流蘇的院子,說是她的院子中總有一股毛骨悚然的陰森之氣。
孃親勉強的堅持着將她抱回院子中進了屋子後,便倒地不起,那是她生命的最後時刻,她能想到的和做到的便是平安的將她送回房中。
那時候的她已經被嚇傻了,嚇癡了,連哭聲都沒有發出來,她只是漠然而麻木的看着下人用一張草蓆將她一卷擡了出去,不知被扔在了哪個亂葬崗做了永世的冤魂。
也許是孃親的死太過悽慘而倔強攝人心魂,給宰相府的人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所以孃親死後大夫人將她和孃親的貼身嬤嬤送到了鄉下,只給了她一間破屋子命那個嬤嬤照顧她的日常起居,沒想到那個嬤嬤纔是她噩夢的開始。
那嬤嬤是受了大夫人的命令故意變着法的折磨她的,可憐本尊那時候只有三歲,那嬤嬤在和她到了鄉下之後近乎變態,對她的折磨也到了慘不忍睹的地步,火燒、針扎、燒火棍燒紅了捅她、鞭打各種折磨方法層出不窮,在長達一年的被折磨和虐待之後她的腦海中剩下的已經沒有了仇怨,只有女訓和女戒,她是真的成了個癡傻愚笨的孩子。
然後大夫人放心的將她接回了宰相府,讓她開始入皇家學堂,這其實更是對她的折磨,皇家學堂裡的人非凡即貴,哪裡能容得下她這般的癡傻村姑?所以可想而知入學後的她雖然穿着光鮮,但日子只會比以前更加難熬,被更多的人欺辱。
田流蘇不知不覺鼻頭早已發酸,眼中的淚已經落滿臉龐,想到本尊小時候被虐的時候和兩個孩子差不多大,手中抱着兩個孩子時有了更深切的感悟,她雙手顫抖,臉色發白,有一種癲狂的情緒幾乎要破體而出。
“啊…。”記憶的回籠太過殘忍疼痛,她的頭忽然劇烈的疼了起來,她一手緊緊的抱着孩子,一手捂住了頭。
“孃親,你怎麼哭了?”安安突然感覺到一滴眼淚滴在自己的臉上,擡頭一看田流蘇滿臉淚水,這是她從來都沒見過的,她驚慌的問出了聲。
“娘子,別激動,否則會筋脈斷裂…”雲洛見她坐着不動,知道她是在想事情,又見她突然不知什麼原因淚流滿面,瞬間狀若癲狂,頓時一驚上前伸手按住她的百會穴注入真力助她安定情緒。
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已經由不得她選擇接收還是不接收了,瞬間如潮水般全部涌入了她的腦子中。
她手一鬆將安安樂樂放在了地上,瘋狂的搖起了頭,那些記憶實在是太疼痛了,讓她不得不用力的揮去腦中的記憶,可是越想忘記記憶卻越清楚。
“娘子,別激動,有我在你身邊,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幫着你的,你安靜下來,平復心情。”雲洛心中焦急,給她頭部輸入了一些真氣後,伸手捉着她的腕脈一摸,頓覺她的渾身氣息劇烈的流竄,氣息在體內各處來回遊走,他頓時心中一震,這又是怎麼回事,怎麼好像她的體內有一股真氣似的?
他屏氣凝神,全力將她全身流竄的氣息慢慢的收回,幫她歸攏在丹田之內。
田流蘇緊緊的閉着眼睛,腦海裡全是本尊小時候遭受虐待的一幕幕和她的孃親死的時候最後看她那一眼的悽楚,無限的眷戀和不捨心疼還有憐惜,她的腦子裡此時有一個聲音在瘋狂的嘶喊着:要替孃親報仇,要替死去的弱小孩子報仇。
她此時被仇恨怨氣迷了雙眼,矇蔽了思維,什麼都想不起來,什麼都感覺不到,心中是滿滿的怨氣,找不到發泄的出口,好恨,好恨…
“娘子,一切有我,平復心情,我會一直陪着你的,你安靜下來好不好?”此時的這聲音輕柔如水,溫暖的佛過她的心間,很奇異的,她慢慢的平復下來,體內激盪的怨氣好像也漸漸的退散開去。
短短的時間內她全身溼透,如剛從水中撈出來的一般,雲洛見她這樣忙從桌子上拿起茶壺到了一杯溫茶遞在嘴邊,她一張嘴就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田流蘇漸漸平復了下來心情,然後緩緩睜開眼睛,她眼神哀慼,怔怔的看着雲洛,此時心中滿是酸楚。
“娘子,你是想起了令你心痛的事了麼?”雲洛見她睜開了眼睛,緩緩蹲在她身前,用手扶着他的膝蓋輕輕的摩挲,安撫着她。
“恩,他們一家人竟然讓我孃親穿着單薄的紗衣跪在豎着長釘的冰層上,活活的讓她受凍穿膝而死。”
雲洛的眼中閃過疼痛,他並不知道她這些令人疼痛的記憶,他一直關注的只有五歲和他相遇後的她,所以對他五歲之前的事並不知曉,何況大家族內院之間的恩怨情仇在哪個家族都是存在的,而且大多是絕密隱私,一般真相都是不被外人知道的。
“娘子,無論你想起了什麼事,想要做什麼,我我都會支持你的,我本以爲,這一生,我都沒了機會,那個站在你身邊的人是文熙,可是沒想到居然有峰迴路轉的這一天,而且,得知你心中也有我,我好歡喜。”
田流蘇聽了這話眉頭微皺,讓兩個孩子自己吃東西去玩,她轉過頭來正色對雲洛說道:“想來這麼些年我們只見過一次後便再沒見過,竟是因爲互相猜忌互相生疑才互相遠離的。”
“這如何說?”雲洛有些不明所以。
“我回了宰相府後其實後來有去荷花池等過你的。”
“那爲什麼一次都沒等到?”雲洛心中無比鬱悶,也爲自己以前那樣極端的做法後悔的要死,沒想到她居然還等過他。
“大概是每次你快要來的時候我都被人拐走了吧?”
“被人拐走?你是說…文熙?”雲洛何等精明,她剛提了個話頭,他便知道若是她去等過他而沒等到,必然是因爲有人故意將她引開的。
“也許,是他。”
“可恨…”
雲洛喃喃的罵着文熙狡詐可恨,田流蘇繼續回憶着剛纔的片段。
他穿越過來雲洛將她送回回宰相府後,她繼續裝傻扮癡,但她記住了她的仇人,那個嬤嬤和大夫人唐婉蓉,她聽到了本尊來自靈魂深處的吶喊與囑託,她囑託她一定要替孃親報仇,她與她已經相融一體,她就是她,她的孃親也是她的孃親,所以她必須報仇。
於是第一天她不用那嬤嬤吩咐便手腳利落的做完了所有的活,費盡心力討好那個她身邊不是專門伺候她而是專門虐待她的嬤嬤。
第二天,她主動給那嬤嬤按摩揉捏捶背,那嬤嬤邊享受着邊罵她是賤骨頭,傻到無可救藥,被人虐待了還上趕着伺候仇人。
第三天,她伺候她用飯喝茶,給她洗衣服洗腳將她哄得舒舒服服,那嬤嬤得意的一邊打罵她一邊享受着。
……
她能做得來這些也歸功於她在鄉下生活的那一年多,從小自理能力就比較強,她穿着得體的衣服,幹着下人乾的活,吃着下人吃剩的食物,在幹完活後還伺候下人。
她前世是使毒高手,是個頂着高科技的賊,慣用的毒也都是些使人致幻迷糊的毒,所以在她做牛做馬第七天的時候她將自己從宰相府花園中的一片林子裡採到的幾片叫做毒蠅傘的毒蘑菇曬乾製成粉末倒入她的飯中讓她服下。
然後她帶着她去給唐婉蓉請安時,那嬤嬤產生幻覺,狀如瘋虎般撲在唐婉蓉的身上打翻了她的茶碗,又在她臉上抓了一把,留下一道血印子,她配合着她的行爲裝傻的說了幾個字:報仇,報仇。
大家族的人都心機深沉,疑心重,那嬤嬤突然做出這種事加上田流蘇這樣傻中卻帶着一絲真的話瞬間讓唐婉蓉以爲她是臥薪嚐膽要幫田流蘇的娘報仇,本來那嬤嬤就是田流蘇孃的奴才被她收買的,這樣一來她以爲那奴才又反水了,當即大怒讓人拉出去重打三十大板,又跪了那豎起的鐵釘,然後送回了田流蘇住的地方。
那嬤嬤臨死之際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捱打,田流蘇卻眼神清明用天真單純的眼睛看着她,告訴了她事情的真相,從她第一天給她做牛做馬開始,她就已經磨刀霍霍準備慢慢的宰殺她了。
那嬤嬤本來還存着一口氣,結果聽到她的話後一口氣憋着上不來活活的憋死了。
她本來準備讓那嬤嬤受盡虐待而死的,但是她當時只是個小孩子,萬一那嬤嬤死法過於恐怖恐怕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於是她用這樣的方法讓她也跪了她娘跪過的鐵釘,最終被憋死。
除掉那嬤嬤後她深知自己的本領被困在這樣一個五歲孩子的身體裡,與唐婉蓉那樣的勢力龐大的人鬥是不可能的,她需要尋找外力,而那時候她左思右想這個唯一的外力只有她剛來那天認識的雲洛。
說起他她心中暗暗後悔,那日光顧得欣賞美男了,忘記問他的名字和身份,對他一無所知要如何去找他?
所以她千方百計的想要去見雲洛,那時候也不知道見到了他要他幫忙做什麼,就是覺得一定要見見他,他是她在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人,而且他對她還不錯,所以她對他就有了些依賴。
最後她苦無方法只好想了個守株待兔的辦法,她一有時間就去那日遇到雲洛的地方守候他,但守了好長時間都沒有見過他,最後她一日比一日失望,漸漸的失去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