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善。
曲染九從對方意味深長的眼神中已經察覺出來了。
姓靳的女子赤裸着身子款款挪步到曲染九面前，臉上沒有一絲羞澀。
“曲姑娘。”
一開口，對方倒是給她換了個看似親切的稱呼，雪白的手臂施施然伸過來落到曲染九的頭上，然後沿着她的臉頰緩緩劃下來。
曲染九靜靜凝視着她，目光如深秋的湖水一樣幽謐，並沒有應聲。
靳女子微微垂眸，將曲染九上下審視了一遍，然後和站在曲染九身後的小紅交換了一個眼神。
“就算你是未來的太子妃，還不是一樣被人教訓！”
靳女子眼裡倏地閃過一抹栗色，手指一下子變成利爪抓向曲染九的頭髮，曲染九擡起手推開她，不料背後被人猛推了一把，身子不受控制地衝出去，冷不防地撲進前面那個熱氣騰騰的大水池裡。
撲通一聲。
曲染九剛落進水裡，水中的兩名女子立刻圍上來，拳頭如雨點般落在她的身上，讓曲染九遲遲困在水中沒法浮上來。
靳女子抱臂站在水池裡，恣意的笑聲迴盪在水霧氤氳的澡堂裡。
曲染九憋着氣仍然喝了不少水，漸漸感到體力有些不支起來。
她們是真想她死啊！
“靳姐姐，她不會死了吧？”
小紅戳了戳靳女子的胳膊，眼睜睜瞅着水中的人影不再繼續掙扎，心裡頓時開始犯起嘀咕來！
靳女子微微蹙眉，示意水中的兩個女子停下來，一人拽一隻胳膊，將曲染九從水中猛然撈起來。
曲染九垂着腦袋，水中的女子用手拍了拍她的臉，沒有反應。
“她好像不行了……”
兩名女子互相對視了一下，齊齊望向池邊的靳女子。
小紅嚇得眼睛都紅了，“慘了慘了！要是她死了的話，坊主一定饒不了我的！大小姐說不定還會扒了我的皮。”
靳女子皺緊眉頭，一聲不吭地跳進池子裡，走到曲染九的面前，擡起曲染九沉重的頭顱，揚手就是一巴掌打下去。
一聲清脆的耳光，曲染九的半張臉紅起來，卻沒有任
何反應。
“把她擡到池邊去。”
靳女子甩了甩火辣辣的掌心，立即吩咐了一句。
兩名女子諾諾點頭，忙不迭把曲染九拖出水池，橫放在旁邊的石臺上。
“你們讓開，我來看她的情況。”
靳女子跪在曲染九的旁邊，俯首剛把臉湊過去，正欲用手指撐開曲染九的眼皮，不料，黑瞳倏忽睜開，曲染九抱住女子的頭，用自己的腦袋朝對方的額頭狠狠砸去。
靳女子始料未及，一下子被她撞得暈頭轉向。
曲染九擡起腳，毫不遲疑地將人踢進了水池裡。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小紅和兩外兩個女子都徹底驚呆了。
曲染九拖着溼漉漉的頭髮和衣衫站起來，一把扯過小紅的頭髮，將小丫頭髮髻上惟一的飾物，一根黯淡的銀簪子粗魯的拔下來。
小紅盯着那根泛着冷光的細長銀簪子，嚇得兩腿癱軟，直接跪在地上求饒起來：“別殺我……”
曲染九淡淡掃過她，腳下的步子沒有停下來，嘴裡吐出一個字：“滾。”
小紅灰溜溜地逃了。
“你想幹嘛……”
剩下的兩個女子被曲染九漸漸逼到澡堂的角落上，兩人挨在一起，倒是沒有徹底被曲染九陰森的氣勢給嚇到！
“這裡是獨龍坊，你殺了我們，也別想活着出去！”
“反正我是快要死的人了，多拉幾個陪葬的也不錯。”
曲染九冷笑着說，剛纔在水裡喘不上氣來，她幾乎以爲自己又要死了！
一瞬間，心裡壓抑的所有恨意都冒出來，爲什麼一次又一次都是她，明明她什麼事情都沒有做過，爲什麼所有人都想要她死！
是不是因爲她的心還是不夠狠……
“靳姐姐，快救我們。”
女子忽然喊了一聲，只見那個姓靳的女子從水裡爬起來，曲染九目光一寒，縱身一躍，直接飛出一腳踢在對方臉上，女子兩眼一翻，這下徹底栽在水裡，不知死活。
“啊。”
兩個女子一聲驚呼，頓時嚇得連衣服也顧不上撒腿就跑，剛跑到澡堂門口就被曲染九給追上
來，脖子上各捱了一記，瞬間暈倒在地上。
小紅帶着人趕回來的時候，曲染九已經洗完澡披散着溼漉漉的長髮，換上了一襲湖綠色的春衫慵懶地坐在澡堂裡，而澡堂的水池裡泡着三個縛住手腳的赤裸女子，每個人都是鼻青臉腫，狼狽不堪，而且雪白的胸口上刻着一個血淋淋的惡字。
澡堂一戰成名，曲染九欺凌了東營黃字乙隊長靳月及其兩名屬下的事情很快就傳遍整個獨龍坊。
夜涼如水，漆黑的蒼穹上偶爾閃爍着幾顆碎星。
曲染九被吊在東營廣場的高高的木架上，三番兩次的捆來捆去，她感覺自己的手快要斷掉了，只是想起白天澡堂的時間，還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哪怕她就要被吊死在這裡，心情竟然還有一絲絲的暢快！
夜裡的東營十分安靜，白天的僕從到了傍晚敲鐘時分就會紛紛離開，除了坊主以外，只有隸屬於四字號的人輪番當值纔會留守在石堡裡。
空曠的廣場上回蕩着她的笑聲。
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嘆息。
不是她的嘆息聲。
曲染九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回過神來。
“誰？”
她環顧着四周，不遠處的石樓上燃着幾盞油燈，夜裡有風，那火光便搖搖晃晃，斑駁不定。
可是沒有人。
曲染九心裡狐疑，忍不住喃喃自語，“難道是我聽錯了？”
有人又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次十分明顯，就在她的周圍。
“我在下面。”
一個淡涼如水的男人聲音從她的下方飄過來，曲染九愣了一下，只有用力低頭往下望過去。
偏偏這人站在她的正下方，她根本看不清，只能瞟見一抹紫衣的身影。
匆匆一瞥間，這抹清逸的影子好像是墨景恆。
曲染九心裡一頓，急急忙忙道：“你往前面過去一點，我看不到你。”
那人唉了一聲，乖乖照她的吩咐往前走了幾步，揹着遠處的火光擡起頭來，是一張俊俏熟悉的臉，劍眉鳳目，籠罩在斑駁的陰影裡十分的妖冶逼人，但目光是溫和憐憫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