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藥方。”我點點頭,“我們沒有老先生的聯繫方式,除非再走一趟湘西,不過,可以問向勇,讓他打電話回去。”
“這恐怕行不通。”還沒等上官逸說話,雲磊就先給了否定,“據我所知,苗家傳統的醫術,有很古老的歷史,多用草藥,昆蟲,多半都是以毒攻毒,也就是說,以毒治毒,這也就是爲什麼有的不治之症他們能治,有的小病小宰又治不了,藥性過大,毒性過大,所以苗家傳統醫術不能廣爲流傳,還導致衍生出許多說法,比如,巫醫,巫蠱,其實只是因爲封閉的觀念和環境等等,讓外界產生了錯誤的理解。”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
“他可以治病救人,卻不會告訴你藥方。”雲磊認真的說道:“他們傳統固守觀念比較深,否則,改革開放這麼多年,苗醫早就和其他醫學派系交流了,也就不會有現在的這種情況。我們華夏向來尊重民族傳統和觀念,好處就是保留了少數民族的文化,但有些新時代的理念也無法灌輸,導致一些弊病。”雲磊頓了頓,“就像現在我們明知道是體內存有毒素,從醫學上不是沒有可以治療的藥物,而是不敢用,怕起反作用,不清楚藥草的藥理,不能輕易用藥,萬一是相剋,就弄巧成拙了。”
我懂了,說來說去就是這個藥方難求,那上官逸的眼睛也難治。
“上官逸,你怎麼就這麼傻。”雲磊說的這些,我相信上官逸心裡很清楚,他當初就那麼隨意的想都不想就把藥灌進自己嘴裡。
“你又何嘗不傻。”他淡笑着拉起我的手,“我們都各自守着不同的傻,只要自己覺得開心就夠了。”
“不行,我去找向勇,他是老先生的孫子,一定有辦法說服老先生,起碼我要知道是哪種藥物導致你的雙目出現問題。”
“君悅。”上官逸拉住我的手,“別這麼急。”
“還不急呢,誰知道到底是什麼毒藥,在你體內時間越久就越危險,現在傷的是眼睛,以後呢。”
“上官,君悅說的有道理,試試看吧,實在不行我就親自去趟湘西,大不了進山看看。”雲磊說。
“呵,進山幹什麼?學李時珍嘗百草?”上官逸玩笑的說道:“苗家山上的藥草多得是,你嚐到猴年馬月去。”
“猴年馬月也要找。”我認真的說道:“我去找,老先生要是不給藥方,我就進山,哪怕一根草一根草的去化驗。”
說完不等上官逸反應,我對雲磊說:“幫我照顧他,我回趟駐地。”
雲磊點點頭,我看都不看上官逸一眼,轉身急匆匆的出了病房。
不是我大驚小怪瞎着急,一刻也不等,而是等不得。
就像雲磊說的,我們現在根本不清楚導致上官逸失明的原因,而且苗醫的藥方是以毒攻毒,上官逸餵我吃藥的時候,他只是喝進去那麼一點就導致眼睛受損,可見毒性不小,藥性在他體內停留,還會發生什麼我們都完全摸不着頭緒。
我握着方向盤,用力做了兩個深呼吸,我對自己說:“淡定,冷靜,於君悅,你要冷靜。”過了片刻,我才發動車子,直奔駐地。
“嫂子,你說什麼?”
機關樓的走廊裡,正好碰到向勇,我沒有繞彎子,直接把情況說了,他一臉的不敢置信。
“上官逸帶我去你們老家你是知道的,我很感謝你幫忙聯繫你太爺爺給我治病,但是現在,上官逸因爲那個藥方眼睛受損,已經出現間歇性失明,要治好他的眼睛,需要知道藥方。”我說:“我知道這會讓你爲難,但現在情況特殊,沒有別的辦法,只能來求你聯繫一下你太爺爺。”
“嫂子你別急。”向勇說道:“這說不上求不求的,只是,我直說了吧,我們家族的規矩擺在那,還從來沒有過藥方外傳的,說實話,我太爺爺一生也從不爲苗寨以外的人治病,這次是因爲我的關係,破了例了,現在要藥方……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只能說,我聯繫下太爺爺試試看,至於把握,我一點都沒有。”
“能聯繫就好。”我點點頭。
我們去了通訊室,向勇給家裡打了電話,向老先生住的地方沒有電話,只能打到寨子裡,然後由別人去傳話。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我坐立不安的看着手錶上的秒針一下一下的走着,終於,等到了回電。
可是電話那頭,卻只給了兩個字,“不行”。
向勇一臉歉意的看着我,“嫂子,要不,我回去一趟吧。”
我的心像是被高高拋起又掉落一樣,雙手握了握,半晌,對向勇道:“謝謝你,但我想,你回去也是一樣的。”
向勇低下頭,“嫂子,首長他……”
“沒事,我再想辦法。”我說着衝他露出一個微笑,“不管怎麼說都要謝謝你。”
我又回了醫院,上官逸對於這個結果一點都不意外。
“意料之中,當初老先生就提醒過我了。”他摸了摸我的頭,“我不會失明,只是間歇性的。”
我垂了下眼眸,再擡頭看他,鄭重的說道:“我要去湘西,我親自去一趟苗寨,去找老先生。”
“君悅——”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我這次,就要強人所難。”
上官逸看我態度堅決,點了點頭,“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果斷的拒絕,“上官逸,我一個人去,我一定會拿到藥方回來。”
“不行,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你現在是病人,你就給我老實的在醫院等着,我要走,你攔不住。”
“君悅——”
“上官逸,你要是不想我有事,就在這等我回來。”
我們四目相對,我絲毫不退讓,看着他此刻清明的眼神,我心如刀割。
上官逸,你可知道,你的雙眼,總是能無形之中給我很多力量,我喜歡你看我時候的深情,喜歡你看向孩子時候的慈愛,喜歡你訓練場上的目露認真,喜歡你面對敵人時目光凜冽的正氣,喜歡你……
我不能用你的健康爲我續命,我是你的妻子,這一生,也許是我最後能爲你做的一件事。
當晚我就買了機票,連夜去了湘西。
馬不停蹄的趕到苗寨,都已經快天亮了。
我看了看眼前的這座山,雖然已經很疲累,卻還是沒有多做一秒的停留。
因爲天黑,加上山林茂密,又是我一個人,可以說行走起來非常艱難,樹枝不斷的刮到我身上,地上也看不清楚都是什麼,不斷的被絆的摔跟頭。
好幾次摔倒了我感覺渾身都沒力氣起來了,可一想到上官逸,我就又爬起來。
我知道我不是因爲這路難走,而是身體虛弱導致的,加上這一天趕路也沒吃東西,好在臨走的時候,帶了雲磊配的藥。
好不容易到了老先生住的地方,天空已經放亮。
我一屁股坐在門邊,雖然着急,但是該有的禮貌我還是講的,人已經來了,我也不差再等一會兒,並沒有馬上叫門。
而且,我來的時候,就是抱了一種心思,想要引起老先生的憐憫,所以我堅決不讓上官逸跟我一起來。如果他在,他不會允許我受一點點的苦。
靠在門口的柵欄上,看了下時間,才凌晨三點多,心想,等兩個小時再叫門,卻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我是被小遠叫醒的,就是跟老先生住在一起的那個孩子。
“你是上次來的那個姐姐。”說着一雙眼睛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這是怎麼了?那個大哥哥呢?”
我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身上,也是這一刻自己才發現自己造的多狼狽,身上的衣服因爲摔跟頭弄得很髒,胳膊的地方還被樹枝刮壞了兩處。
我默了默,這副慘樣,我正好想要引起老先生的同情,這算是無形中老天爺都在幫忙了。
“向老先生呢?”我站起來問道。
“爺爺在裡屋呢。”他說:“你來找我爺爺的?”
“嗯。”我點點頭。
“那你跟我進來吧。”小遠說着要幫我拎揹包,我笑着拒絕了。
老先生應該是剛起牀沒一會兒,小遠領着我進屋的時候,他正從臥房出來,看到我並沒有驚訝。
“老先生——”
“你的來意我知道。”他打斷我,“向勇昨天已經打過電話回來了,我猜到你們可能會來找我。”
“是。”我點點頭,開門見山,“老先生,事情的原委我不用說了,我不是有意讓你破壞規矩,上官逸是我丈夫,我想你的孫子在他的部隊服役,你也知道他的身份,眼睛對他很重要,他絕對不可以失明。”
向老先生在廳堂裡坐下,衝我招招手,示意我也坐。
“上次你們來的時候,我跟他把話的很明白,那藥他不能碰,也告訴過他會傷眼睛,是他自己不聽。”
老先生這話我的確無言以對,但我說了,我就是要強人所難。
“老先生,按輩分,我們也該隨向勇叫您一聲太爺爺,我跟您保證,藥方絕對不會透露出去,只是爲了治療上官逸的眼睛。”
“不用說了,藥方我不能給。”
“您不能這樣,我求你了,醫者父母心,你也是個醫生,總不能見死不救,我們真的不會泄露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