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沉言見我着急,仍是一副冷靜的模樣。有時候我真是恨透了他這幅沉着冷靜的樣子。
到了醫院,醫護人員發現我不見了,正在滿醫院找我,也在想法設法的聯繫我,大家快急瘋了。我有些自責起來,不該一時衝動不顧後果的離開的。
穆沉言跟護士交代了幾句,讓她們一定要看好我,不允許再出現這樣的事情,之後便離開了。
我這心裡也跟着空落落起來,躺在病牀上,如同死屍一樣一動不動。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我這腿斷了,得住院很久。每天都在醫院裡,那味道我聞的都要吐了,只有偶爾小范過來的時候,他纔會推着我出去呼吸下新鮮空氣。
上回小范爲了我跟穆沉言打了一架,又被我傷了心,還以爲他不會來了。不過這孩子倒是好脾氣,過了幾天就來看我了,說我是病人,應該照顧我的情緒。
他很成熟,跟他這個年紀一點都不符。
但花店也忙,他沒有什麼時間來看我,大部分還是我一個人。
這天夜裡,我一個人睡不着。醫院裡的空氣很冷,冷得我無法入睡。我亮起病房裡的燈,坐起來翻了會兒手機。
通訊列表裡穆沉言依舊是置頂,我知道這段時間以來我像是忘記了他,其實是自欺欺人罷了,我根本無法忘記他。
那一瞬間,我突然有了衝動,想要打電話給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就這麼撥了出去。可鈴聲響起來的時候,我清楚的聽到病房外有音樂聲。
那是穆沉言的手機鈴聲,不會錯的。
我驚了一下,往門口的方向看,很快就有人推開了門。他站在門口,手上拿着手機,音樂聲響個不停。
他竟然就在我病房外邊嗎,像這樣的深夜,他一個人在漆黑陰冷的走廊上,究竟有多久了。
他掛掉了電話,走到我病牀邊,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這麼晚了,還不睡麼?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每天我過來你都睡死了,我能在這看你一整夜。”
“有多久了?”我問。
“每天。”
我張了張嘴,鼻子酸了一下,伸手想抱他。他坐在我病牀邊,輕輕擁抱住了我,“今天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突然想起來,有些睡不着。你怎麼也不早點告訴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卻一個人偷偷躲在門外,你知道自己多狠心麼?”
“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對。可是酒寶,我真的沒有辦法把你留在我身邊,哪怕只有一絲絲的危險,我都不敢冒這個風險。”
他說的認真,其實仔細想,我也能理解。如果是我,我或許也會這麼做。
我不說話,只是靜靜的抱着他,感受他的溫暖。
良久,他蹭了蹭我的臉頰,在我耳畔輕聲說:“酒寶,我想了一下,等我從穆信榮的手上拿到我媽的骨灰盒,我就帶着你出國去。公司我也不要了,反正現在掙的錢夠我們花幾輩子了。”
他的公司,是他到現在爲止最大的成就,他也爲此付出了很多的心血,他這麼一說,我倒有些捨不得了。
“怎麼能?公司不要了嗎?那都是你的心血啊,不能這樣的。”
他輕笑着說:“這些跟你比起來,都算不上什麼的,溫酒。”
我心裡又酸又甜,他又說:“等到了國外,我們買個小房子,可以再開個花店,我跟你一起經營。”
他爲了我要放棄自己那麼多年奮鬥的事業,我自然是高興的,可是又心疼他。我看着他不說話,他又說:“別想太多,我會盡快處理好的。抱歉,這段時間讓你受太多委屈了。”
“沒關係,爲了你我一切都可以承受。”
“那你答應我,要快點好起來,別再像上次一樣私自出院了。”
我點頭,擡手輕輕撫摸他的臉頰,這張臉無數次在我夢裡出現過,想起這段時間以來的思念,我就忍不住想哭。
他難得有耐心的安慰我,也放下了自己的面子,跟我一遍遍道歉,讓我原諒他。
其實我從來沒有怪過他,又談何原諒呢。
他陪着我說了很多話,最後我累得不行,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但磁性的聲音依舊在我耳邊縈繞。
*
之後好幾天他都沒再來過,我聯繫過他,但是是他的秘書接的電話,說他正在開會。後來我也不敢打擾他,關注了不少東宜市的媒體,也沒發現任何關於他的報道。
我很擔心他,又怕打擾到他,一直在思念中煎熬着,痛苦不堪。
住院將近一個月之後,辛枝的父親突然來看了我。
自從上次他把我和穆沉言一起趕走之後,就再沒見過他。倒是想過要去跟他解釋清楚這些事情,但接踵而來的是穆沉言提出的分手,我在失戀的陰影裡走不出來,也沒精力顧這個了。
他突然到來,讓我很吃驚。
“伯父,你怎麼過來了?”我不知道該拿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他。
“聽說你住院了,過來看你。”他把手上的東西放下來,他給我帶了不少補身體的東西來,還有水果。
這實在讓我驚喜,我說:“您人來就好了,不用帶東西的。”
“兩手空空來,也不像話。”他說。
“伯父,上次的事情對不起,一直想找您解釋清楚,但是一直沒機會,您誤會我了。”
他在椅子上坐下來,雙手放在膝蓋上,腰桿挺的筆直。
“我知道了。”他點了下頭,“是姓穆的那小畜生去找我的,跟我說清楚了那件事,不然我也不知道你住院了。”
我驚訝的張嘴,穆沉言居然又去找他了,替我解釋了這件事?
他不在的時候,究竟替我做了多少事?
“當時是我太沖動了,也沒問清楚。那段時間,你對我也是真好,是老頭子錯怪你了,跟你道歉。”辛父一臉的嚴肅。
“伯父你不用道歉,應該是我跟你道歉,沒有跟你說清楚。”我也自責,一直其瞞着他,以至於造成誤會。
他笑了一下,“不管了,反正這事兒過去了。酒酒你以後,還能常去看我嗎?”
“當然……”我的話哽在喉嚨裡,還沒說完,就突然想到穆沉言說過的,要帶我出國。
“那就好,那就好。”他笑呵呵的,“不過。姓穆的那小畜生跟你分手了是吧?分手了好,他根本就算不上個男人,真是個明智的決定,以後伯父給你介紹更好的。”
聽他的言辭,還是放不下當年穆沉言和辛枝的事情,之所以來看我,也不過因爲我跟他分手了。
“伯父,其實穆沉言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壞。當年的事情,他也有很多的不得已……”
我話沒說完,他就直接打斷了我,“好了,你不要再替那個畜生說好話了。我知道他是一個大公司的老闆,人也長得帥,很多女孩子都喜歡他,但是他就是個畜生!”
關於辛枝的事情,算得上是他的逆鱗,我不該觸碰的,可也想幫穆沉言挽回一下形象,他確實沒辛父說的那麼差。
“伯父,他真的沒有那麼壞……”
他憤怒的又一次打斷了我,“夠了你不要再替他說話了,再說我就生氣了。”
我乖乖的閉了嘴。
辛父看上去和藹親切,其實在某些事情上犟的很。這件事兒,還得慢慢來,不能急在這一時。
辛父來的這天夜裡,我又失眠了。我在想怎麼才能讓辛父對穆沉言改觀,想來想去都沒什麼頭緒,愈發的沒有睡意。
我把自己悶在被子裡,閉上眼睛,想醞釀點睡意出來,卻怎麼都不行。
過了一會兒功夫,我聽見有輕微的開門聲,還有腳步聲,很輕很輕,不仔細聽都聽不出來。
穆沉言已經好幾天沒來了,我以爲他又趁着夜深人靜來看我了,立馬鑽出被子,探頭看他。
微弱的月光之下,我看見那個人的身影,個子不高,也要胖一些,根本就不是穆沉言。
“你是誰啊?”我輕聲問,伸手準備開燈,卻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他的力氣很大,我手腕疼的發顫,“你到底是誰?要幹什麼?趕緊鬆開我!”
他不說話,緩緩湊近我。昏暗的光線之下,他的五官在我面前放大,是個很陌生的男人,我根本不認識他,並且他此刻的表情嚇人的很。
“我是來要你命的。”黑暗之中,他的嗓音陰森恐怖。
我嚇得縮了一下,想要大喊,他卻抽走了我腦袋下枕頭,用力的捂在我的臉上。
我猛然意識到這個人是要來害我的,我用力的反抗和掙扎,但腿沒好,還打着石膏,根本使不出什麼力氣,何況對方還是個男人。
那人的力氣越來越大,枕頭下的空氣愈發稀薄,我感覺快窒息了。
深夜的醫院裡除了值班的醫護人員,基本沒有人。我這裡情況穩定,護士也不會頻繁過來,除非我喊了病牀服務。
我以爲自己逃不過了,我覺得自己快要死了。關於過往的種種,此刻如同電影畫面一樣,在我的腦海裡一幕幕的閃過。
有我愛的人,也有我憎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