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我可不可以去跟詩詩說一聲?”
沈延看着抓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從他的記憶開始,他是沒有親人的,在國外,他一直是住校,雖然那裡有個姑媽,卻只負責他的生活費用,學費,其它什麼都不會理會。
家,是什麼,他完全沒有概念,親情是什麼,他同樣沒有什麼概念,此時的安暖,給他的感覺,有些激動,不安,還有滲着絲絲喜悅。
他在姑媽那裡聽說過,他有一個妹妹,叫沈玲,只聽過名字,沒有見過真人,最開始的時候他對沈玲着有着複雜的情感,她可以陪在父母身邊,羨慕到是嫉妒。
後來,他知道,他跟沈琴是同父異母,所有的一切都有的原由。
他是個不受歡迎的孩子,他有後媽。
“嗯,你去吧。”
倆人很快在淩氏離開,安暖跟主管請了假,第一天上班就請假,她倒是挺她那主管吃驚的,面試的時候,個性溫婉,第一天上班就拒絕做自己本職之外的事,甚至還明目張膽的說自己是設計師,不是文員。
沈延的座駕,是安暖第一次見他時的那輛自行車,帶着帽子,朝氣蓬勃。
“小延,坐我的車吧,自行車風大。”
她站在他身邊,笑着說,沈延愣了一下,臉上露出抹紅,沒有拒絕,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說,踩自行車風大。
他不是沒有汽車,而是不想開,踩着自行車,風迎面吹來的感覺,很舒服。
很自由,沒有任何的壓抑,他討厭塞車,堵車的時候,性子會變得特別煩燥,所以,他寧願踩自行車。
“那個,我們要不要去驗個血看看到底是不是姐弟關係?”
車子起動後,沈延問着安暖。
“不用,我就是你姐。”
這是鐵定的事實,他長得跟安陽一樣,而安陽一直跟她生活在一起,姐弟關係不可能有錯。
“真沒有想到我還有一個姐,甚至,還有一個弟弟。”
沈延看着車窗外,幽幽的說道,若知道,他一定會早點回國,看看,他那個弟弟。
“我也從來沒有想到,我還有一個弟弟,怪只怪,我們的母親做事太狠心了。”
想到肖夕若,安暖的心又突然的難受起來,真的想不透,當初肖夕若是怎麼想的,怎麼可以那麼狠心把一對雙胞胎兄弟分開。
而沈延一直在國外,若不是他回國,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會相見?
“我們去哪裡找她?”
沈延看着陌生的路景,詢問道,安暖想到前不久在電視上看到她參加了北城鳳凰山的開幕式,應該還在北城。
至於在哪裡。
車子停在一邊,她撥打了肖夕若的電話。
響到快結束時,那邊才被接下,肖夕若有些冷意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什麼事?”
安暖瞬間想到那天,肖夕若打了無數通電話給自己,而她卻調成了靜音,一通電話都未接下。
肖夕若這是跟她鬧脾氣呢。
“在哪裡?我們有事想問你。”
安暖不含糊,直接開口,那端停頓了一下,隨着是反問她。
“你們?你跟誰?陸城晞嗎?”
“我現在才知道,跟自己的親生母親見個面如此之難。”
安暖勾了勾脣,聲音顯得有些諷刺,眼簾下滿滿的全是自嘲的神色,以爲,自己想見肖夕若這個母親,她多少會有些普通人的感情。
但還是她奢求了。
“小暖……”
那端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飄渺,隨着安暖聽到有男人的聲音,像在詢問着肖夕若藥放在哪裡。
握着手緊的驀然一緊,胸口處有什麼東西在壓着,很難受。
她閉了閉眼,掛了電話。
因爲過度的壓抑自己的情緒,安暖的雙肩不由的顫抖起來。
電話裡,那男人的聲音,是陌生的,不像是上次在g市見的彭先生。
“你,你沒事吧?”
沈延見安暖有些異樣,有些擔憂的問道,安暖收斂好自己的情緒,剛想說沒事的時候,電話再次響了起來。
上面顯示,肖夕若。
“喂。”
“在哪裡見面?”
肖夕若在電話那端問道,安暖深呼吸了一口氣後,才平靜的說了一句。
“在x路的南島咖啡廳,我們在那裡等你。”
不想再聽到有什麼不好的聲音,安暖快速的掛了電話。
車子再次啓動,緩緩前進,沈延只是觀察着她,沒有說話,心裡隱約感覺到她心情不好,剛纔打電話的時候,他清楚的看到她臉上的失落。
心裡想,她跟那個母親,關係不好。
不對,或者她也是厭惡這個母親的。
另一邊,肖夕若聽着電話裡傳來的忙音,心逐漸的開始變冷……
“夕若,你在想什麼?”
彭晏德剛走到房間門口,就看到坐在化妝臺那裡發呆的女人,吸了吸鼻子,準備走過去。
“阿德,我女兒打電話給我了。”
聲音,透着濃濃的酸楚,甚至連脣角都掛着抹苦澀的笑意,彭宴德走了過去,雙手放在肖夕若的肩上,因爲感冒的原因,聲音變得特別的沙啞。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肖夕若伸手握着肩上的手,聲音裡透着幾分痛楚。
“夕若,都這個時候了,把所有的事都告訴她吧,讓她這樣恨着你,你同樣也痛苦着,明明是兩母女,爲什麼要互相折磨?”
彭宴德勸說着她,肖夕若只是搖頭,臉上很快又露出招牌笑容。
“我準備一下,去見她了。”
“我送你過去吧。”
“不用了,我又不是沒有車,你感冒了,在家裡好好休息一下,公司的話,也別去了,教給後輩打理吧。”
說完,開始給自己臉上上妝,一筆一畫,很快勾勒出一張完美的妝容,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馬上就要四十五歲了,安暖也快二十五歲了,她二十歲的時候生下安暖,在二十二歲的時候生下那對雙胞胎。
雙胞胎……
她腦海裡一陣恍惚。
那個孩子,她只是生下來的時候,看過一眼,就被匆匆敢回來的沈君墨帶走,她躺在病牀上,還未來得及告訴他一個好消息。
她懷了一對雙胞胎,沈君墨卻殘忍的說。
“夕若,我們分手吧,我不能娶你。”
原本喜悅的心情,頓時如置寒冬,沈君墨後來說什麼,她完全沒有聽到,身體的痛,心裡的痛,她感覺自己隨時要死掉一般。
後來,沈君墨帶走了那個孩子,他說女兒留給她。
他沒有想到的時,她在他走後還生下了一個孩子。
因爲她受了刺激的原因,孩子在生產的時間差點窒息的原因,導致安陽成了落智兒。
眼角,像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她看着那耀眼的淚光,覺得不可思議,狠心飄下那兩姐弟之後,她從未再流下過眼淚。
生活不是林黛玉,你流淚給誰看?只有自己堅強,纔有活下去的理由。
“小延,你想喝什麼?”
安暖跟沈延到了咖啡廳,她很體貼的問着沈延,招來服務員體貼的給他點了杯果汁。
“我不需要果汁,可以換成酒嗎?”
沈延在服務員下單的時候反問,安暖這纔想起來,沈延不是安陽,安陽所有的需求,都是她一手安排的。
沈延他是個成年人,有着自己的思考能力。
“你跟我說說,她是什麼樣的人,我挺好奇的。”
沈延喝了一口茶,問着安暖,安暖扯了扯脣角,突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肖夕若,找不到任何的形象詞。
“看來,她是個失敗的母親。”
沈延一口籌定的語氣。
安暖抿了抿脣,沒有否認。
她活到現在,肖夕若說過最有用的一句話是----安暖,離婚吧,你是是灰姑娘,鍾盛鑫也不是王子,你們是不會幸福的。
瞥到門外那抹靚影往這走來,黑色的打底褲,約色的大衣,頭髮像剛從美髮店整理過一般,手上還帶着黑色的皮手套,推開門的時候,手輕輕的撥開落在身前的長髮,一舉一動都透着屬於她這個人的氣質。
“來了。”
安暖面無表情的說了兩個字。
沈延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時,眼睛頓時睜大,一張臉全是震驚。
而那邊,肖夕若在看到沈延的臉時,同樣,也是震驚。
沈延!
肖夕若的腳步頓在了那裡,心口頓時涌出抹難受,抓着手提包的手背骨骼突出,原本微啓的紅脣變成了咬脣。
“你好,小姐,請問幾位?”
服務員的聲音傳來時,肖夕若的情緒已經收斂好了。
她走了過去,站在那,臉色平靜看着安暖。
“這就是你找我來的目的?”
目的指的是沈延,一臉的平靜,讓安暖的心像被什麼撞擊着,最後成了一片一片的。
“難道,你不該解釋一下嗎?”
安暖自嘲一笑,左胸的位置,那顆心臟在抽搐着。
“也對,難道你不該解釋一下我爲什麼跟她弟弟長得那麼像嗎?”
沈延眯了眯眼,打量的視線看着肖夕若,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生母會這麼有氣質,雖然他也沒有見過繼母,他不明白,爲什麼自己父親會拋棄眼前這個人。
另外是,肖夕若那一臉不變的神態讓他的心不舒服。
肖夕若在旁邊坐下,姿態端莊,讓服務員來一杯咖啡,看了眼安暖,又看了眼沈延。
“沈延是安陽的哥哥,好像早出生幾十分鐘,具體情況也不太清楚。”
口吻,像在說着今天天氣不錯一樣,安暖跟沈延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安暖的手落在自己膝蓋上,緊緊握成了拳頭。
這就是她的母親。
這就是她跟安陽,沈延的母親。
她除了負責生下三姐弟之外,沒有爲三人做任何事,安暖感覺自己的脖子上有什麼東西在越纏越緊,最後,連呼吸都透不過,眼裡一片澀意,聲音頓時變得沙啞起來,她紅着眼框盯着肖夕若,那張坦然,面無表情的臉蛋,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坑投邊劃。
“爲什麼?爲什麼你從來告訴我,我還有個弟弟,安陽還有個哥哥?究竟是爲什麼,你告訴我們啊!!”
情緒再也控制不住,因爲難受,聲音而變得激動,安暖哭了,眼淚脫框而出。
“他們兩人連面都不曾見過,卻陰陽永遠相隔,留下了這輩子的遺憾,安陽一直就希望自己有個哥哥,要是他知道,自己有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哥哥,他該多高興,多開心啊,可是,他卻什麼都來不及知道,就離開了我們。肖夕若,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即使你厭惡我們三個,但我們始終是從你身上掉下來的孩子,流得是你身上的血,你不在乎我們沒有關係,我們不介意,一點都不介意。可你爲什麼不讓我知道,我還有一個弟弟,明明只是一句話的事,你卻偏偏要這麼對我們三個,這世上做母親的女人,也就是你肖夕若做得失敗,做得狠心!”
視線,變得一片模糊,安暖整個人控制不住的嗚咽起來,喉嚨那裡,什麼東西咔着……
沈延坐在對面,心裡同樣像有什麼東西在啃咬着,陌生的感覺,讓他很難受。
安陽,那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弟弟,已經不在人世了。
看着安暖哭得很傷心,胸口又像有什麼東西壓着一樣,想到那天安暖見到他,哭着說,很想安陽,問他爲什麼不回家。
他們兩姐弟,感情很深厚。
“小暖,我……”
“我好恨你!我真的很恨你,因爲你,鍾盛鑫纔來接近我,利用我,爲的,就是要報復你;以前,我說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可是現在我才知道,我在乎,我一直都很在乎,如果沒有你這個母親,我跟安陽這輩子都會過得很開心,很知足,安陽從出生到死,從來就沒有感受過你一分一釐的母愛,你明明知道,他只有四歲的智商,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既然不喜歡我們,爲什麼,要把我們生下來?”
安暖打斷了肖夕若的話,一字一句像一把利刃從肖夕若的心上劃過。